第30章 唯一

浴室門關上, 接着響起淅淅瀝瀝的水聲。

磨砂玻璃投映出一道瘦高扁窄，挺翹有度的身影，江璀雪猛地背過身去, 抿唇深吸一口氣。

為了安定心神，她坐到茶室給自己泡了一壺茶，照着裴希之前的泡茶流程很有儀式感地做了一遍，端起一杯聞了聞。

可能是她心神不穩，味道不對。

她放下，強迫自己的眼睛盯着對面的古董架。

青花瓷旁邊那只汽水瓶子還在。

雖然是丹青畫, 但擺在那怎麽看都顯突兀。

看得出來, 裴希是真的很想他爸爸。

說起來，她已經很久沒見到伯母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靈犀，手機正好彈出寧敏君的消息：【雖然事情已經解決了, 但伯母一定會替你出這口惡氣！】

寧敏君出身名門, 平時雖然不管生意上的事, 但圈子裏誰有那本事跟裴希作對她一清二楚。

【是裴希連累了你】

江璀雪忙打字回：【沒有沒有, 如果不是我掉以輕心，那些人抓不到他的把柄】

寧敏君：【要不是他平時手段殘忍樹敵太多，誰會抓着你一個小姑娘不放？都怪他, 他得對你負責！】

江璀雪：“……”

她也想知道是誰在背後籌謀這件事, 這個人是她和裴希共同的敵人, 于是多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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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敏君也沒遮掩：【還能有誰, 林家求親不成反而葬送了唯一的繼承人, 不服氣呗】

原來是林家。

寧敏君：【林家男人玩兒得花, 上梁不正下梁歪, 除了進去那個, 其他全是私生子, 所以我一直不喜歡這家人，但裴希的爺爺跟林老頭年輕時有過命的交情，總想促成這門婚事親上加親。裴希他爸孝順，也贊成聯姻，就為這事，父子倆起了沖突，兩年都沒說過一句話。】

【去年他過生日，他爸送的禮物他看都沒看，直接扔給了我！估計得老死不相往來了】

江璀雪望着汽水瓶出神。

這麽說，裴希好像也沒那麽想他爸爸。

寧敏君：【你們結婚會請我老公嗎？要不，你偷偷給我一張請帖？怎麽說他也是你公公】

江璀雪：“……”

半小時後，裴希洗完澡從卧室出來。

見江璀雪對着古董架發呆，臉頰微紅，神情呆滞，像個靜止不動的漂亮洋娃娃。他順着她的視線，看到那瓶汽水。

“放那不好看？”

江璀雪回神，手忙腳亂擺好茶具，偏頭看了眼裴希，然後又迅速轉過頭去，再也挪不開眼睛。

他好好看！！

裴希穿了件很寬松的棉質上衣，黑色休閑長褲，大長腿在茶室很有存在感。他的頭發還沒幹，發梢亂翹，碎發上的水珠順着臉頰滾進鎖骨窩，再一路向下滑進看不見的地方。

他邊走邊擦頭發，高挺的鼻尖還挂着一滴水，要掉不掉，配上那張清心寡欲的臉，欲得沒邊。

江璀雪後悔了。

昨晚不應該要抱抱的。

留着現在抱才對！

裴希已經走到她跟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看哪兒呢？”

江璀雪耳根發燙，連帶着脖頸都泛起粉色。

“臉紅什麽。”裴希低頭檢查，确定衣衫整齊，站到江璀雪的位置，側頭看向他的卧室。

兩秒後，他回過頭來：“不也看不見麽。”

江璀雪愣了一下才領悟到他的意思。

“我沒偷看你洗澡。”她下意識解釋。

“想看我哪兒？”裴希睨着她，語氣帶有一絲玩味：“小小年紀，心思挺野。”

“我……”江璀雪指指他的衣服：“看你衣服。在哪買的？面料看着挺舒服。”

聽她提到“舒服”兩個字，裴希低眸，視線停在她腿上，兩秒後才挪回她臉上。

“你哥有沒有告訴你，我喜歡女朋友的腿。”

江璀雪雙腿一僵：“……沒。”

什麽？居然不是喜歡絲襪！

早說啊她快要熱死了！

“現在知道了。”裴希說，“乖乖藏好。”他怕把持不住。

吃午飯的時候，江璀雪把腿光着了。

但裴希一眼也沒看。

江璀雪不免有點失落，懷疑是不是她的腿不夠好看。

“表哥，你讓我辦的事兒辦妥了，是不是得——”王宇洽被阿姨領着進來，見到江璀雪先是一愣，随後一臉讨好：“小嫂子，上次多有得罪，你美人不計醜逼過，念在我是初犯，原諒我這一回吧！”

想到王宇洽那天說的“成熟大姐姐帶勁”、“小妹妹哭哭啼啼懶得哄”那些話，江璀雪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想講了。

“你好，吃了嗎。”

王宇洽謙卑道：“瞧小嫂子這話說的，我可不就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幹才背後議論您嘛。你瞧，你這妙齡顏值，我那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您別介。”

江璀雪對年紀小這類詞非常敏感，小聲嘟哝：“我自己會老。”

察覺到她的情緒，王宇洽厚起臉皮：“我抽空跟随之哥道個歉，咱将來可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總不能記仇一輩子。我早就不喜歡雲落落了，發育期年少無知，後來才明白，我喜歡的是清純賢惠的姑娘。”

他這麽低三下四求和，江璀雪沒脾氣了。

王宇洽很會察言觀色，換成平時他這麽纏着江璀雪裴希早一眼刀子殺過來了。

裴希的态度決定着他們這群人對江璀雪的尊重程度。

這态度，明顯是讓他道歉。

王宇洽立刻就明白了江璀雪在裴希那的分量。

他讓阿姨拿來一把筷子，又弄了幾根毛線，把筷子拴起來挂到脖子上，咧嘴賤兮兮道：“我今兒就是專程過來負荊請罪的。”他指指筷子：“它就是荊。”

江璀雪看着他脖子上那一排筷子，很努力才能忍住不笑。

“小嫂子您別生氣，氣壞了身子我哥該心疼了。”王宇洽高二就回北方了，京腔很重，聽他說話像在聽單口相聲。

江璀雪快要憋不住了：“你坐着。”

“诶！謝小嫂子不殺之恩。”王宇洽把脖子上的筷子往背後一甩，瞅着桌子上幾道川菜：“表哥，你不是不吃辣嗎？”

江璀雪看向裴希：“你不吃辣嗎？”他之前陪她吃火鍋，好像确實沒怎麽動筷子。

裴希夾了一塊牛百葉放到碗裏：“最近喜歡上了。”

“可不嘛，喜好這事兒神奇。”王宇洽說，“我以前喜歡不良少女，抽煙打架不穿校服越壞越好，最近就好端莊優雅。倒是表哥，十年如一日，愛好就沒變過。”

江璀雪不動聲色：“是嗎，他愛好什麽。”

王宇洽：“就你這樣的。”

江璀雪看向裴希，想通過他的表情确認是不是這樣，裴希也正好在看她，視線交彙的一瞬，江璀雪感覺臉頰被碗裏的辣椒油熏到了，熱辣辣的。

“不過，”王宇洽繼續說：“高中那會兒也有你這樣的姑娘追他，長得跟你一般貌美，腿也好看，他沒同意。說白了還是緣分，他就認你。”

江璀雪低頭，嘴角微翹：“是嗎。”

“別亂說。”裴希的聲音淡淡響起，“我沒見過她這樣的。”

王宇洽：“對！小嫂子是獨一無二的！是我哥這輩子唯一的女人！”

“多吃點。”江璀雪把毛血旺推到王宇洽跟前，指指他脖子上的筷子：“那個，摘了吧。”

“得嘞！”

終于被赦免，王宇洽馬屁拍得停不下來，講起了冷笑話：“小嫂子放心，我哥将來絕對不會忘記幫你清購物車。”

江璀雪問：“為什麽？”

王宇洽：“因為，他生日是11月11號，光棍節！”

裴希：“好笑嗎？”

王宇洽把問題抛給江璀雪。

江璀雪看了看表情森冷的裴希，又看了看委屈巴巴的王宇洽，禮貌又不算太過分地笑了幾聲：“……哈、哈、哈。”

裴希：“……”

吃完飯，王宇洽跟裴希聊起正事，好像在說收購之類的。看似吊兒郎當的王宇洽談起工作邏輯清晰，換了個人一樣正經，江璀雪沒敢過去打擾，又不好一聲不吭吃飽就走，只好坐到沙發上等。

最近總熬夜，她一直沒休息好，玩了會兒手機眼皮子就開始下沉。

一覺醒來，夜幕已經降臨。

茶室的落地窗簾被拉上，厚重的布料遮住了外面的光。江璀雪扭頭，發現裴希在她旁邊睡着了。

和那次露營一樣，只不過這次兩人都坐在沙發上。

裴希最近也沒休息好，眼睑下有一層薄青，但并不影響他的顏值。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勻綿長。江璀雪靠着沙發，眼睛從頭到腳在他身上巡視一遍，心想這人到底是怎麽長的，全身上下無論哪一處都那麽優秀。

這是臺雙人沙發，裴希就靠在她旁邊，只要一轉身就會碰到他。

江璀雪往一邊挪了挪，輕手輕腳坐起來。

裴希還沒醒，她忍不住湊過去，近距離之下，他的臉更好看了。

突然，眼前人睜開了眼睛。

裴希的眼神帶着初醒時的茫然，只一瞬就又變得深不見底。

“嗯？”

江璀雪受到驚吓，腿一軟，整個人跌到他身上。

“……”

啊啊啊啊完了完了完了！江璀雪內心崩潰。

她安慰自己，算了，丢臉就丢臉。

因為……

抱到了。

裴希沒有拉開她，眼眸低垂：“傻了麽。”

“不、不傻。”江璀雪從他身上下來，“我腿麻，麻了。”

裴希：“那再坐會兒。”

江璀雪盯着他的大長腿，客氣道：“不用不用，我坐這裏就好。”

裴希問：“你想坐哪？”

“啊？哦，時間不早了，我我我先回家了！”江璀雪捂着臉跑下樓。

裴希勾了勾唇角，拿起車鑰匙跟上去。

……

轉眼到了紀錄片首播的日子。

當晚，江家四口準時蹲守在電視機前。看完紀錄片，成渝從衆多幕後找到那個模糊的名字，開心地拍下來：“快看，江璀雪，好顯眼的！”

說完趕緊截圖發了個朋友圈。

江璀雪睜大眼睛，努力看了半天才找到自己。

江随之：“哪兒顯眼了？”

成渝說：“你放大，放大看不就顯眼了嗎？”

江璀雪心想，她以後一定要去個顯眼的位置，讓媽媽一眼就能看到。

手機震了震，裴希發來一條消息：【看到你名字了】

江璀雪很開心，她自己都沒看到。

“跟他聊什麽呢？”江随之起來拿可樂，無意間瞥見江璀雪的聊天框，面色凝重：“跟我來一下。”

江璀雪有點慌，慢吞吞跟過去。

“看到我那輛電瓶車了麽。”江随之指着雜物房：“那是姓裴的送我的。”

江璀雪：“啊？”

“我賣他的微信號，拉了個群，人數不到三天就破了百。”江随之吓唬妹妹：“去年買那套房，有一半是他替我賺的。”

江璀雪：“？”

“知道這人有多能招蜂引蝶了嗎？離他遠點兒，他有女朋友。”

江璀雪抿着嘴唇，死死憋住：“嗯嗯！”

晚上，江璀雪點開裴希的微信頭像，想看看什麽樣的微信能賣一套房，手指不小心按到了拍一拍。

她立刻撤回。

同一時間，聊天框彈出新消息。

PEI：【？】

江璀雪胡亂找話題：【你的頭像好特別】

PEI：【不好看？】

江璀雪正想說“挺好的”，裴希又發過來一條：【那你給我找個好看的】

江璀雪問：【你喜歡什麽樣的？】

PEI:【貓】

江璀雪的頭像就是一只貓，她覺得可愛所以保存了這個系列。

她把剩下三張發給裴希：【只有卡通的】

心想他應該也不會用。

過了一會兒，裴希的頭像刷新，變成了一只卡通貓貓。

卡通貓貓頭像彈出新消息：【喜歡嗎？】

江璀雪被萌到了：【好可愛！】

不過，這個頭像跟裴希冷淡的性子好像不太符合。

江璀雪反問：【你喜歡嗎？】

PEI:【我喜不喜歡不重要，也不是我看】

江璀雪問：【誰看？】

PEI：【誰跟我聊天誰看】

江璀雪覺得他說的有道理，盯着那只卡通貓貓，聊天欲望更強烈了。

卡通貓貓彈出新消息：【明天休息】

PEI：【來我家坐坐？】

作者有話說：

嗯？？？？坐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