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傍晚時分，已經結束了一天調查研究的志願者們在約定好的地點集合。

先到的人坐進了停在路邊停車位上的面包車。

在他們拿到的本次行動專用的手機上，後臺工作人員用V信電腦端發出的信息不斷地閃現着。

蔣穎研究小組的成員正在向那些人解釋他們這次的研究活動。

一部分人在得知自己居然是被騙了之後怒而把人拉黑。

但也有少部分的人在尴尬地哈哈哈之後，出于好奇配合起了賬號的使用者，問他們還想要對自己進行怎樣的采訪。

信息不斷地在手機上出現，可這會兒大家的心卻是和骁遠在一起。

對，骁遠還沒歸隊。

而活動的負責人蔣老師現在則正在面包車的外面和他打着電話。

大家心不在焉地把發給他們的手機和錄音筆上交。

蔣穎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打開了面包車的車門，喊了俞淩波一聲。

“淩波，骁遠找你。他說有點找不到你給他掃的那輛自行車了。”

聞言，本來也就是在替骁遠着急的俞淩波很快起身，并到車外接起電話。

她是在十五分鐘後來到骁遠這會兒所在的地方的。

經歷了一個坎坷下午的男孩這會兒正在好幾輛共享單車那裏發着愁。

他的頭發亂了，衣服也不像是早上出門的那麽挺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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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呢外套的扣子松了，露出了裏面的米色毛衣。

但這樣的骁遠還是帥氣的。

“我之前跑得太着急了，沒來得及給我騎的那輛自行車做記號。”

更糟糕的是，這一片看起來相似的地方還不少，那讓他不太能确定自己到底把那輛俞淩波給他掃的共享單車停在哪兒了。

“沒關系的。”

俞淩波笑着嘆了口氣，從包裏拿出一包紙巾遞給滿頭大汗的骁遠：“我過來的時候就和大家說了，別等我們，先去吃飯。”

說完，她就一輛一輛地看起了停放在這裏的自行車。

這會兒的骁遠也幫不上什麽忙，他也只能局促着，亦步亦趨地緊跟俞淩波。

在這樣了好一會兒後，他就問出了在今天的下午已經讓他想了很久的一個問題。

又或者說，那其實是一件事。

骁遠：“今天下午，我照着蔣老師的要求，問那些女孩願不願意去我的住處看看。”

他頓了頓，而後說道：“沒有一個人同意了我的邀請。”

這時候的俞淩波終于在那一堆共享單車裏，找到了她之前給骁遠掃的那輛。

俞淩波：“如果你是想問我……我這邊的結果是什麽樣的。”

骁遠：“我就是想問你這個問題。”

俞淩波：“大約有三分之二的男生同意了我的邀請。”

這當然不是一個能讓骁遠感到高興的回答。

并且，這個還在血氣方剛年紀的男孩子還一下就抓住了重點。

——“居然……比上午的答應的人還要多？”

俞淩波也是嘆了一口氣，說：“對。”

這其實也是一個讓俞淩波感到大吃一驚的結果。

上午的時候，她們只是和異性提出了想要和對方在晚上一起約會的邀請。

根據他們在午飯的時間對出的結果，男生組和女生組那裏得到的結果大致相同，同意他們邀請的差不多都有50%。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還在午飯的時候笑鬧了起來。

他們稱贊獲得更高同意率的人有魅力，而同意率略遜一籌的人則也自己開起了自己的玩笑。

反正每個人手上的樣本都不多，比例高出那麽一點，又或者比別人低那麽一點，其實也不會有那麽大的差別。

但，下午的情況卻給了他們之中的很多人以一個大大的錯愕。

骁遠這裏的同意率為零。

根據錢嶼那裏給他的回答，錢嶼和另外一個男生拿到的同意率也為零。

與之形成了鮮明對比的，是身為女生的俞淩波在男生那裏拿到的同意率……反而還比上午的時候還要高出了一大截。

這其實就已經證明了睾酮素對于男性的影響。

面對一位年輕貌美，卻是素不相識的異性，年輕的男性大學生群體裏或許只有一半的人願意與其在當天晚上一起約會，卻會有更多的人想要在當天就有一段豔色經歷。

而同年齡段的女性則正好反過來。

有大約一半的人同意在當晚與對方約會，卻沒有人會答應帶有某種暗示性的邀請。

如果是用社會與性別研究的眼光來看，就很能讓骁遠感到沮喪了。

這證明了什麽？

證明了男人就是那麽容易“精蟲上腦”，而女孩們就都是那麽的“堅貞”？

看到骁遠憋了那麽久都不說話，還一臉不高興的樣子，俞淩波不禁好笑地問了他一句“怎麽了？”

這個比她小了六歲的男孩看起來煩惱極了。

他似乎在心裏不斷地問自己，如果得到了這種邀請的人是自己，他會怎麽回答。

但他都已經知道這是一項研究和調查了。

他根本沒法像那些“目标人物”一樣，給出一個誠實且不受到影響的回答。

骁遠：“我想和你說一段我以前聽到過的笑話。但是這段話的用詞有些粗魯。”

俞淩波：“那你換幾個詞？”

“換不了。”

骁遠顯得有些着急。

他說：“因為這就是一個可能不适合和剛認識一天的異性提起的話題。但我覺得……我們都是參加了這項研究調查的人，也許、也許我們可以就這個話題交換一些看法。”

俞淩波：“那你就說。”

骁遠：“網上總有男□□開不恰當的玩笑，說生理期的女人很可怕，一想到要和處在這種狀态下的女人一起工作，他們就覺得害怕。”

俞淩波：“嗯……所以？”

骁遠：“有人就這種玩笑話發表了反駁。他說，他覺得*起狀态下的男性才更可怕。比起生理期的女性，正常人肯定更不願意和*起狀态下的男人一起工作。”

那個字骁遠應該是說到了兩次。

但他到底還是覺得和一位學姐如此直白地說出這個詞，這實在是太過冒犯。于是他每次在說到那個字的時候，都沒有發出聲。

可從他的嘴型來看，俞淩波就能知道，那個字應該是“勃”。

她其實在今天早上看到骁遠的時候，就對這個才剛邁入大學校園沒多久的男孩挺有好感的了。

她覺得這是個很會為異性考慮的男孩子。

而現在，看到他居然會在這麽一個讓男性感到尴尬的研究活動之後，帶着沮喪主動和自己提起這些，俞淩波就更覺得這是個很棒的男孩了。

“你是因為今天的研究結果……在情緒低落嗎？”

“對……可以這麽理解。”

和骁遠相比，俞淩波的聲音就輕快多了。

作為一個母胎單身的“學姐”，她似乎也是真的打算開解對方一番了。

俞淩波：“我覺得，怎麽看待這件事，得先看你覺得……對于好看的異性有某些想法，是不是一件值得批評的事。這又是不是一件不好的事。”

骁遠：“我覺得，這起碼應該……不算是一件值得譴責的事？”

俞淩波：“嗯，我也是這麽覺得的。所以我覺得，如果有女孩子答應了你在今天下午說的邀請，那也不能成為任何人看輕她，批評她的理由？”

“當然不能。”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骁遠的語氣很是肯定。

俞淩波：“所以，我們達成一致看法了？”

這會兒的俞淩波向骁遠伸出了手，就好像今天早上的骁遠一樣，比出了一個“五”。

兩人就此擊了個掌。

俞淩波在返回外面的途中邊走邊說：“我覺得，今天下午的時候，也許是有女生想答應你的邀請的。但是呢，誰讓我們女孩子，‘一定要懂得保護自己’呢？”

在說出最後的半句話的時候，俞淩波用左右手在自己的腦袋邊上比出了一個引號。

每次女孩在外出了事，外頭總是會鋪天蓋地地出現這句話。

到了後來，“如何保護自己”幾乎就成了每個年齡段的“女孩子”的必修課了。

試問已經把這門課學了十幾二十多年的人，又怎麽會答應一個陌生男孩向自己提出的這種邀請呢？

一旦把這個變量納入思考，哪怕骁遠弟弟長得再好看、再無害、看起來再有禮貌也沒用。

如此一來，女孩們看起來就好像就根本沒有了和男性一樣的，“欲望”了。

這樣的一個新思路讓骁遠不禁愣了許久，也想了很久。

而後，他就感慨萬千地一掃沮喪，笑了起來。

最終，骁遠說道：“這真的是一門很好的社會實踐課。”

對于這件事和這個問題，俞淩波的感慨沒有骁遠的深。

但今天對于她來說，應該也不算是毫無收獲。

此時兩人的手機微信群裏，都出現了群裏的同學們發的，已經上了桌的烤肉大餐。

這時候再趕過去，可能就會遲了。

在俞淩波拿出了手機，打算打車的時候，給自己打了一番氣的骁遠試着用不自覺地放慢了的語速說道：“我注意到你，已經有一天了。”

這句話的句式實在是已經讓所有參加了今天這項研究活動的人都能倒背如流了。

以至于，骁遠的這句話一說出口，就讓俞淩波動作突兀地放下了手機，并轉身看向他。

可眼前的這個男孩看起來雖然有些不好意思，還掩飾不住情緒地抓了抓頭發，卻一點也沒有想要收回那句話的意思。

他甚至還在俞淩波看向他眼睛的時候變得鄭重起來。

“從今天早上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開始不自覺地注意你了。我覺得……你很吸引我。”

這是他在今天之內已經說了很多遍，也練習了很多次的話。

可這一次的他，卻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更為認真。

放下了那絲玩世不恭的男孩在這個時刻也更為期待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在對你有足夠的了解之前，我不能很肯定地說我喜歡你，但我想讓你知道，你讓我很有好感。”

說着，骁遠便笑了起來，說道：“所以，學姐能不能讓我今天晚上請你吃個飯？就只有我們兩個人的那種？”

這……？

俞淩波感覺自己又要開始發喘了。

緊張感在這一刻毫無預兆地侵襲了她。

雖然這個男孩子在早上的時候，就已經讓她感受到那種根本就毫無自覺的，随意散發的強烈荷爾蒙，但、但她真的沒想到事情還會發展成這樣的！

“其、其實我……”

俞淩波舔了舔嘴唇，想要告訴對方自己其實不是大學生，也想要告訴骁遠弟弟，自己其實比他大了六歲那麽多。

但她話還沒說出口，那些已經遲到了一整個白天的彈幕就這樣向着她呼嘯而來。

【不、要、臉！！】

“哐！”

【裝嫩騙小男生？牛氣啊！我簡直同情那個小哥哥。】

“哐哐！”

【我特麽就呵呵了，這也是出來參加社會活動？我看女主根本就是知道這裏有長得好看的小男生，特意過來賣弄自己的。】

“哐哐哐！”

【我特麽看得連尴尬癌都出來了，女主是知道對方好看，家裏還有錢，走過路過就不想錯過了吧？不瞞大家，我已經用腳趾扣出了五室三廳三衛六廚房外帶七個陽臺了。】

“哐哐哐哐！”

前方彈幕太多，來得太猛烈，直接把俞淩波撞得眼前發黑，人也向後倒了下去。

當她看到骁遠弟弟慌亂地跑過來抱住她的時候，一條五彩斑斓的黑色巨型彈幕就像是一座大山那樣狠狠地砸在了她的頭上。

【女主的初擁沒了，不貞了！夭壽啊，女主不是幹幹淨淨的小白紙了！！】

在被砸到失去意識之前，俞淩波只來得及在心裏說了一句：‘日。’

《俞淩波的超自然現象研究手冊》

第一條：彈幕很可能只在別人真心向我訴說喜歡，且我也有一點動心的時候出現。

（這讓我深刻懷疑控制彈幕啓動的東西其實不是ai，也肯定不是被植入我頭腦裏的芯片，而是某種起碼擁有初級智慧的東西。它有判定人類的情感究竟是真是假的能力。）

第二條：根據彈幕內容來判斷，我可能是“女主”。

有關第二條的補充提問：“女主”到底是身系什麽大任的人，需要在如此既輕于鴻毛又重于泰山的事上被迫動心忍性那麽多年？平平無奇的我，承受不來。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放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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