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送你回家？”
在看到了那一幕之後, 俞淩波就恍神了好一會兒。
在回過神來之後沒多久，他們就已經吃完了松餅，站在店門口的窗臺處了。
這是先前的男孩和女孩曾站過的地方。
也是那一幕仿佛冒着很多彩色泡泡的場景發生的地方。
在趙昊宇開口後, 俞淩波花了好一會兒才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來, 試着從數秒前的記憶裏拽出趙昊宇問她的那句話。
也就是在這一秒, 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對方到底和自己說了什麽。
“……”
俞淩波：“不用這麽……麻煩的。”
“不會。”趙昊宇低下頭來，看向俞淩波, 說：“不麻煩。”
店裏的幾位客人也被他們這樣養眼的兩人吸引了注意。
那就好像先前俞淩波看着站在這裏的小戀人而不自覺一樣。
可讓對方這樣看着的俞淩波有些被趙那句話堵住了。
半晌, 她才在深吸了一口氣後笑道：“現在天還早, 我可以自己打車回家。”
她把視線從那些用糖紙包着的，五顏六色的糖果上挪開。
但在她轉過身來的時候，手上卻是已經拿着一顆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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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 我在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叫了車了，應該很快就能過來了。”
說着，俞淩波扭開糖紙，吃了那顆和她小拇指的指甲蓋那麽大的糖。
它正好就是桃子味的，嘗起來很甜很甜。
趙昊宇：“那我陪你等車。”
俞淩波：“……？”
正在吃着糖的俞淩波……頭頂上再次冒出了一對艱難的問號。
她原本還想再傷感一會兒的。
可趙昊宇那接二連三的, 狀似親密的提議實在是讓她有些無法對其視若無睹了。
不行，她得說些什麽。
但在那之前，她可能還得再了解對方那麽一點點。
俞淩波沒有直接對那句提議表示出什麽。
她只是在下了點決心後, 假裝不經意地說道：“我好像，還沒有問過你的專業是什麽呢。”
喂喂，小俞同志，你在“我陪你等車”之後接這句話，可就接得有點硬了啊。
但, 她這會兒面對的, 是對于異性的了解少到可憐的趙昊宇。
哪怕她接得比這再硬十萬倍, 趙昊宇也只是會抱着觀察與學習的心态，記住她的這些反應，以及話語間的邏輯規律。
但是找尋邏輯規律需要更多的信息。
此刻的趙昊宇只是給出了回答。
他說：“物理。還有電機工程。”
這會兒的俞淩波正在猛開腦洞，猜測到底是什麽樣的專業才能讓好看成了這樣的男孩都完全不知該怎麽和女孩相處了。
一聽對方的回答，她的心裏竟是出現了“果然如此”這四個大字。
俞淩波嘆了口氣，也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機屏幕。
見那輛車距離他們已經只有兩公裏了，她就抓緊時間繼續入題道：“那你……身邊的女孩會不會有點少？”
趙昊宇：“很少。”
更為确切的回答，其實應該是沒有。
但趙昊宇說出的回答就已經讓俞淩波明白了很多了。
她說：“其實，如果時間不是特別特別晚，晚到了路上可能會不安全，你不需要每次都送女孩回家的。尤其是……不用特意開車送人回去。”
這種道理其實也不是該俞淩波和他說的。
但她就是有些忍不住地想要告訴對方了。
“招妹弟弟”和骁遠弟弟明明就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卻在如何與異性相處的認知上相差了這麽多，這實在是讓俞淩波感覺到有些不可思議。
的确，像骁遠這樣相處起來讓人哪兒哪兒都覺得舒服，并且還能把與異性間的距離控制得恰到好處的男孩，她可能也就只遇到過這麽一個。
但是笨拙、且不合時宜到了骁遠家二哥這種程度，也真的是讓俞淩波感覺很替對方着急了。
她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是真的很單純，也特別好。
而更讓俞淩波感到有些哭笑不得的，是這個其實還介于男孩與青年之間的人，他是能激發起自己的保護欲的。
沒錯，招妹弟弟的個子很高，身形也非常好看。
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甚至還給做着辣妹打扮的俞淩波留下了很不好惹的印象。
但趙昊宇先前吃那一口百香果松餅時的樣子，卻是真的會讓身為女孩子的俞淩波都感覺到自己男友力爆棚了。
那一刻的她……甚至會有想要踮起腳來保護對方的沖動！
這麽一想，她會想在這些微不足道的地方幫對方那麽一下，也就不奇怪了。
可，心裏的想法雖然是好的，但她到底和趙昊宇還不熟悉。
在說着這些的時候，為了減少那種奇奇怪怪的感覺，俞淩波會不自覺地把視線放在手機屏幕上。
她時而看看那輛車現在都開到哪兒了，時而也擡頭望望迎面駛來的那些車輛。
她似乎真的就是在很認真地找過來接她的那輛車了。
而就如同俞淩波所料到的那般，對于很多事似乎都有着探求欲趙昊宇問出了那句“為什麽”。
此時那輛灰色的車已經亮了亮雙閃燈，停在了俞淩波的面前。
來了來了，她終于能車遁了！
但是在上車之前，她到底還是轉頭看向對方，說了一句：“這個麽……你其實可以去問問骁遠弟弟，他肯定知道。”
趙昊宇似乎不是很能接受這個說法。
只是俞淩波已經急急忙忙地對他說了拜拜了。
他也就回了一句“再見”。
可那句“再見”裏微不可查的落寞又在俞淩波的心口輕輕抓了一下，讓她幾乎是不受自己控制地在打開車門後又轉回身來。
在對上趙昊宇的那雙眼睛時，俞淩波在窘迫之下深呼吸了一下。
她用近乎鄭重的态度，笑着說道：“謝謝你帶我過來吃松餅。也謝謝你們上次在半夜的時候，送我回家。”
說完了那句的俞淩波在趙昊宇流露出了意外的時候坐着車走了。
她還在那輛轎車剛剛發動的時候隔着玻璃窗對趙昊宇揮了揮手。
趙昊宇就這麽站在那裏，看着女孩離開時的方向。
他還是不太明白俞淩波說的那幾句話。
但他卻覺得，對方對他說了這些，這個行為本身就比那幾句話的意思要更重要。
在開車回家的那一路上，俞淩波的那句讓他問出了“為什麽”的話語在他的腦袋裏轉了又轉。
也不知讓他想了又想的，是讓他不明白的那句話，還是說出了這句話的人。
回到了自己那套大平層公寓房的趙昊宇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仿佛是在回味今天所發生的那些意外，也似乎只是在單純的走神。
這樣的狀态對于趙昊宇來說，足以稱得上反常。
他在美國留學時認識的朋友總說他像是臺機器一樣。
因為趙昊宇老是會把自己安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有時候，他的時間計劃表甚至會精确到每一分鐘。
他更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每一天都該做些什麽。
可今天，他卻是在一個今天才第二次見到的人身上花去了足足一個半小時的計劃外時間。
而比這更反常的是，這些計劃之外的事，讓他感到了可以用愉悅這個詞來描述的情緒。
那并不強烈，卻是絲絲縷縷地萦繞着他。
在自己一個人這樣坐了好一會兒之後，趙昊宇決定找個人問一問俞淩波對他說的那句話。
但在打開了手機聯系人的列表後，他卻是下意識地略過了他的弟弟骁遠，點開了大哥趙博坤的頭像。
趙博坤這會兒似乎正好沒在忙。
他回得很快。
[如果對方自己打車回去很方便，也不需要額外等待很多時間，你為什麽要多花那麽多時間去送對方？]
趙昊宇：[因為紳士風度？]
趙博坤：[但就我看來，用來展現紳士風度的，都是一些舉手之勞。那可能會讓你用掉一點力氣，但幾乎不怎麽會占用你的時間。]
趙昊宇：[所以我真的不需要送和我一起吃了松餅的女伴回家？]
這樣的一句話，無疑是在趙博坤那裏丢下了一枚重型魚雷。
關心弟弟的哥哥在那裏“正在輸入……”了大約一分鐘，而後就直接撥了個語音電話過來。
“你能和女孩一起面對面地吃甜品了？”
“嗯。”趙昊宇輕輕應了一聲，說：“她很……特別。”
那并不是沒有确切标準的特別。
對于趙昊宇來說，那個女孩的特別是客觀意義上的。
“只要靠近她，我就不會看到那些不好的畫面，也聽不到電鋸聲、尖叫聲，還有別的不該出現的聲音。”
對于這個消息，趙博坤的驚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哥哥很快就向弟弟問道：“你剛剛問我的問題，是‘她’對你說的？”
“對。”
趙博坤：“她多大年紀？”
有關那個女孩的這一信息，其實沒人和趙昊宇說過。
但下午的時候，趙昊宇有在幫對方撿起那些資料的時候曾一眼掃過對方落在地上的簡歷。
他只是稍稍一想，就回答道：“25歲。”
“就比你大兩歲。”趙博坤稍稍一想道：“昊宇，這是個待人很真誠的女孩，而且對你很有善意。你可以試着和她多交往一些。”
“我會的。”
如果兄弟倆之間的對話只是到此為止，趙昊宇或許會帶着笑意結束通話。
可，他的兄長卻是在在那之後又提起了他曾見過的那位心理師。
趙博坤：“看起來，上次的咨詢很有效果。昊宇，哥哥真的很為你感到高興！”
在趙昊宇這裏出現的，是一陣極為突兀的沉默。
它同樣也讓趙昊宇回到了他的手機雲備份上同步到了神秘文檔的那個下午。
于是先前的溫暖感，以及愉悅感就突然之前全都消失不見了。
就仿佛它們從沒到來過一樣。
他當然還記得，那位已經幫助過了很多名來訪者的心理師因為他的決定，由女人變為了男人。
而網上的所有資料，以及所有在那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他”的人，也全都被修改了記憶。
就連他的大哥趙博坤也不意外。
那名心理師作為一個女人存在過的痕跡，就從這個世界上被徹底抹除了。
過去因現在的選擇而改變。
這簡直就是在趙昊宇的眼前大張旗鼓地上演了一出量子概念裏的——“延遲選擇”。
對于趙昊宇來說，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但這同樣也是一個不真實的世界。
他高興得太早了。
在徹底斷開與“女主”之間的聯系之前，哪怕再特殊的存在，都可能因為他的選擇而變得不再安全。
對于他來說是如此。
對于那個女孩來說，更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