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釋然
瀚寓日益壯大,之前一直推進的上市已經完成,完全有能力将陳績爸爸的正海快捷連鎖酒店買下來。
而正海因為經營模式過于傳統,實際上早已在走下坡路,即使陳正海不願意出讓,其他股東也不同意,雖然是他闖下的江山,但他的股份卻不知怎麽只有30%,沒有最終話語權。
陳績遲遲沒有出手,林晚看他猶豫不決的樣子,有天林晚一邊将剛買的向日葵放在花瓶裏插好,,一邊試探:“要不,先見他一面?”
“不用。”他從背後抱住她柔軟的的腰肢,淡淡回道。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冷血,很無情?”陳績靠在她的肩頭,輕聲問。
林晚聽到他的問題,轉過身來,看着陳績的眼睛,很認真地說:“不會,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
陳績會心一笑,将眼前的人緊緊摟在懷裏。
其實原本他還計劃着,将陳正海抛妻棄子的舊聞抖出來,讓他身敗名裂的,但跟林晚在一起後,好像心裏一直缺失的那個窟窿,就不知不覺被填滿了,漸漸打消了這個念頭。
自從和她重逢,他好像終于從黑暗中走出來,陽光照得他總是感覺暖暖的。
她看起來溫柔得跟個小貓一樣,眼神卻堅定得像老虎。
她總是會習慣性地考慮別人的感受,但卻有自己的想法和底線。
她會撒嬌,卻也會沒理由地朝他耍賴發脾氣。
她會關心自己累不累,開不開心,而很多年以來,他都沒有感受到這樣簡單純粹的愛。
在這之前,大家都只看他爬得高不高,一邊贊嘆吹捧,一邊都暗自等着看他哪一天摔下來有多慘。
她明明每天都已經很累,還一有空就主動給他親手做飯,說他一直在外面吃,應酬又多,怕不健康。
她懂他,外面的山珍海味吃多了,對于他來說再美味珍貴的東西,也都覺得味同嚼蠟,不如她做的幾個簡單的家常菜更合胃口。
而且兩人在一起做飯,相對而坐,談論着一天發生的趣事,何嘗不是一種美好和放松。
她會在他辦公室塞滿各種零食,解酒藥,還有牛奶,以及一些養胃的東西,盡管她不知道,其實因為她,他早就不太去那些場合了。
她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地靠他甚至她家躺平,卻非要去折騰,如今各自有各自的事業,兩人就如花開并蒂,各自嬌豔。
兩個人如今都因為對方,變成了更好的人。
只是一想到陳正海,他心裏仍有不甘。
這麽多年,他還是高中畢業的時候父母跟他攤牌離婚那天見過他父親,其他最多只有少得可憐的電話,陳正海好像根本沒有想起有他這個兒子一樣。
除了有一次,他大學的時候,曾經偷偷地打聽到父親的住址,只身一人跑到深城他的新家,一棟即使是他也從沒見過的豪華別墅。
他原本想質問他,為什麽能這麽狠心,天底下哪有這樣對親生兒子不管不顧的父親,可他在看見他們一家三口開開心心回來的樣子,就忽然沒有勇氣,偷偷躲在一旁的觀賞盆景後面,看着他們從自己跟前不遠處經過,也沒有上前說一句話。
此後這麽多年,他再也沒有傻傻地去找過他,也沒有打聽過他的消息。
陳績只知道,他很有錢,他的新家很幸福,每次想到這裏,他就恨不得立即毀了他的一切。
他努力了這麽久,就為了今天,他不能什麽都不做就放過他。
收購的計劃一直按部就班地進行着,他有意無意地避開跟他父親陳正海直接接觸。
直到有一天,他在公司門外,看到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遠遠地等着他。
他看了一眼,卻假裝什麽都沒看見,就從他面前冷漠走過了。
“陳績。”老頭輕聲喊道,周圍人聲嘈雜,他卻還是聽見了。
盡管他再堅決再恨他,在聽到陳正海用懇求的語氣叫他的名字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停下了腳步。
“有事?”陳績冷聲問道,看也沒看他一眼。
陳正海看着眼前多年未見,如今英俊挺拔,比自己還高一個頭的兒子,試探地問道:“可以聊一聊嗎?”
陳績冷冷看了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老頭一眼:“工作上的事,就去會議室談,其他免談。”
沒想到,陳正海卻答應了。
“好。”
陳績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回了公司。
“看見你這麽出息,我真的很為你高興。”會議室裏安靜了很久,陳正海才終于說道。
“你不用現在擺出一副慈父的模樣,這麽多年你有多冷血,怎麽做父親的,我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也只不過是有求于我吧?”陳績實在對他沒有好話可以講,有的只有多年的怨恨和憋屈。
“正海酒店,是我的心血,你應該知道,除了他,我也沒有別的了,如果可能,希望你能善待它。”陳正海似是有些無奈地說。
他這是怕陳績,為了報複他,把他一手經營的正海酒店毀了。
“你不是還有你的新家嗎?一家三口不是過得很幸福嗎?”陳績看着他,嘴角露出一絲顯而易見的嘲諷:“真是可笑,自己生的有血有肉的兒子漠不關心,倒反關心起這沒生命的公司來了。”
他這才認真看向眼前的人,陳正海臉上早已爬滿皺紋,像一顆老樹的皮,眼睛也很渾濁,聲音也不如之前他的記憶裏那麽洪亮,周身上下,都帶着一股老态,有些疲憊地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也有我的苦衷。”
“你少跟我來這套,大家都挺苦的,你以為就你苦?”陳績完全不吃他這套。
他嘆了一口氣,頗有些無力:“那就,當我沒說吧。”
陳正海起身離開時,陳績還是不自覺地看向他的背影。
他個子比記憶中矮了許多,就連背也伛偻起來,腿好像還微微有些瘸。
他別過頭,将心裏悄然而起的恻隐之心強壓下去。
一周後,陳績正好要去深城出一趟差,林晚想借此給自己放個假,也陪着去了,因為她一直有個小願望,想跟他一起去看海,而深市的海很美。
等陳績忙完,他們去了一家海邊假日酒店度假。
兩人正在沙灘上曬太陽的時候,被遠處的吵鬧聲打破了寧靜。
“你去找你那個兒子了?”中年女人的聲音很尖利,實在讓人很難不注意到。
“是。”中年男人低聲答。
女人頓時來了氣,本就尖的聲音更提高了幾個度:“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不許你去,不然我就告訴我爸。”
“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是這麽強勢,以前你不讓,怕他找我要錢分我的財産,現在他這麽厲害根本不稀罕我這點錢了,對我們能有什麽威脅?”男人不解道。
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陳績的父親陳正海。
“我不管,你少跟我說這些大道理,我文化少,高中畢業沒那麽多彎彎繞繞,我只知道,你就我一個老婆,就明颢這一個兒子。”女人不依不饒,越說越氣:“明颢就是因為缺少你關心,才落得如今這個不成器成天游手好閑的模樣,都怪你!”
中年男人想要再辯解,發現都是對牛彈琴,幹脆憤憤道:“柳慧!你真是不可理喻!”
“哎,你現在覺得我不可理喻了?當初你一窮二白來深城打工,攀上我們家,看上我錢的時候,怎麽不覺得我這個暴發戶的女兒不可理喻呢?你現在後悔了是嗎?後悔離開你那個知書達理溫柔賢惠的前妻黎秋月,她才跟你有共同語言是嗎?”叫柳慧的女人噼裏啪啦一通數落,絲毫不關心周圍漸漸聚集的人。
男人見越鬧越大,可能覺得有些丢臉,不想再說下去,只低聲道:“随你怎麽說。”
說完便站起身來打算離去。
柳慧越說越氣,幹脆走上前去扯他的衣服,陳正海一甩手,也許是柳慧沒料到他會還手,竟然一個趔趄跌倒在地,随即就坐在地上撒潑耍賴起來,嚷嚷着要跟他爸告狀,讓他淨身出戶,陳正海又只好求饒哄着。
因為怕有人看見丢人,他四處張望着,可怕什麽來什麽,一眼就在遠處的人群裏看到了熟悉的面孔,瞬間表情不自然起來。
林晚看着這一幕,以及那人和陳績有些相似的臉龐,還有他們說的話,早就明白了,只默默在一旁陪着他。
陳績将視線移了過來,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沒有幸災樂禍,沒有嘲笑。
收購正海的簽約儀式如期舉行,陳正海和陳績心照不宣地留在會議室。
“陳績。”陳正海見大家都走了,終于開了口。
“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你,那天你也看到了,雖然表面光鮮,其實我過得并不好,盡管或許有點本事,但也只會被大家當成是吃軟飯的。”他自顧自的說起來:“其實,我很多次想回去看你,可是柳慧都不讓,各種威脅。有一次我偷偷回去看過你,那時候你還在讀大學,你做兼職很晚才回去,我出差偷偷過去的,但還是被她發現了,大鬧了一場。”
“我也是一時糊塗,被利益迷了眼,我其實也很痛苦,我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諒我。”
陳績安靜地聽着,沒有說話,随即離開了。
他突然發現,他其實并不想真正把他怎麽樣,也沒有他想象的那麽恨他。
或許他要的,就是他的一句話,一個解釋而已。
正海正式成為瀚寓旗下的酒店,但陳績意外地并沒有按之前想的将它毀于一旦或者轉型,而是大部分原模原樣地保留,只在管理和裝修上做了改進,業績很快回暖。
林晚得到消息後,很為他自豪和高興,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問道:“想通了?”
“嗯,他已經在為他的錯誤買單了,一輩子都在為他的選擇付出代價,這就已經夠了。”
他目光深情地看着林晚,釋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