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色漸黑,很快就到了跟牧佑約好的時間,蘇酥跟魅魔在群裏依依惜別後,得到了他們的一致嘲笑。
【高中同學?青梅竹馬?真的不是小情人嗎?】
【你那個同學不喜歡你,我是不信的。】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不喜歡蘇酥吧?】
【見過蘇酥還不動心的人,我不相信他真的是男人噢。】
蘇酥紅着臉在群裏挨個否認,又被笑了一通之後,留下了哼哼唧唧的幾句辯解之後,飛快地跑了。
牧佑明明就不喜歡他嘛,造謠是不道德的。
一群就知道起哄的家夥。
他這次沒騎自己的小電驢,因為牧佑開車來接他了。
牧佑比他大幾個月,才高考完就立馬去學了駕照,駕照才一到手便迫不及待地開着家裏的跑車來接人了。
蘇酥跟管家零叔說了聲自己不回家吃晚飯後,便蹦蹦跳跳地往門口跑。
他特意讓牧佑在街口等自己,足足有半條街的距離,他得提前出門走過去。
可沒想到,剛到城堡門口,就看見倚在車門上笑着等他的牧佑。
“你竟然知道我住這裏呀?”
蘇酥心跳慢了半拍,随後想想,覺得自己也沒什麽心虛的地方,于是就坦然起來。
反正他都已經是魅魔了,住在古堡裏又有什麽所謂呢。
牧佑笑着不說話,只是幫他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一手扶門,一手向前平伸,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蘇酥便順着他的手鑽進車裏,坐在副駕上,他還是一臉好奇地看着牧佑,等着他的回答。
他覺得自己平時明明僞裝得很好,從不邀請同學來家裏做客,從不透露家庭地址,從不讓人看到自己從古堡裏走出來。
牧佑怎麽會發現呢?
牧佑見他刨根問底不肯罷休的樣子,只好解釋道:“你從來不請同學們到家裏玩,我幾次來接你,你都是在街頭等我。這邊的住宅區本身就不多,而且大多十分破舊,因為挨着一座鬧鬼的城堡,住的人就更少了。你平時的嬌氣模樣,就不是能忍受破屋子的人,我自然懷疑到了城堡上。”
當然了,最讓他起疑的,是他那個一板一眼的老管家。二十二世紀了,這麽因循守舊的人實在少見,更何況遵循的還是西方的舊禮制。
當他産生疑惑時,就會動用身邊的力量幫他探查。這麽一查,自然有人見過蘇酥從古堡裏走出來,結果也就十分明晰了。
牧佑一通解釋,好說歹說是把蘇酥糊弄過去了。
于是他趕緊轉移話題,說道:“你報了哪個學校的專業,有把握上嗎?志願快出結果了,真期待啊。”
“宣大的藝術系,我分數比往年的分數線高了三十分,應該是十拿九穩。”
宣大是宣城最好的大學,在全國也是數得上號的,不過,蘇酥選宣大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到外地去上學,背井離鄉實在是太苦了,他讨厭舟車勞頓。
可現在,他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去上學了,萬一在學校裏不小心發-情,就太糟糕了。
“真巧,我也報了宣大,經濟系。”牧佑做出驚喜的樣子,“真希望我也能考上宣大,那樣我們在大學也能做同學了。”
蘇酥也開心地點點頭。
有說有笑地到了燒烤店,兩人坐在一個臨窗的卡座上。
這家是燒烤自助的形式,每位三百八十八,付費後便可以任選菜單上的菜,随後服務員便會将菜端上桌,供客人自行燒烤。
對于還沒有經濟來源的高中生來說,這家自助燒烤店已經是相當有排面的聚會場所了。
蘇酥也很喜歡這家店,特別是芝士大蝦,每只都有拳頭大小,去頭拆皮烤成金黃色,再淋上醬汁,嫩滑的蝦肉和芝士的香糯,讓人欲罷不能。
于是他便一不小心多吃了幾只,又在這種惬意的氣氛下喝了一點果酒,不出意料地醉了。
不過他醉得十分不明顯,只是臉比往日更加豔紅,但在餐廳微黃的燈光籠罩下,并不十分明顯。
可蘇酥有一個小毛病,就是他喝醉了會變得十分幼稚,言行舉止像是小孩子一樣,雖然聽話省心好管,但是卻常常做非常幼稚的事。
就如同現在,他把烤盤上的大蝦吃完後,便半倚在卡座的靠背上,摸着自己微微突起的小腹,滿足地長嘆了口氣,“好飽啊。”
牧佑便接着問:“吃飽了的話,想走嗎?”
蘇酥卻搖了搖頭,又夾起一塊牛後腿肉,放進嘴裏,說:“還沒飽,沒吃夠,還想吃。”
他又自顧自地吃了兩塊肉,覺得肚子确實漲,又想吃又難受,便開始哼唧,哼唧完了眼圈又開始泛紅。
肚子漲得難受,蘇酥扯過牧佑的手,要他幫自己揉揉,好消食。
牧佑當即愣了。
草。
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這就能摸上肚子了?
只是蘇酥已經不管不顧地上手,把牧佑的手扯過來,按在自己小肚子上了,然後便開始指揮他給自己揉。
揉着揉着,牧佑感覺出有些不對勁。
這也不是胃的位置啊,怎麽也會漲呢,而且随着按揉,他确實感覺裏面是實心的,有東西,不空。
真是奇怪了。
牧佑又看了眼蘇酥的臉,臉頰上有一點嬰兒肥,但從全身來看,他一點也不胖。
胳膊像藕似的又細又長,雙腿也筆直修長,沒有一點贅肉。
也可能是因為長胖先胖肚子?
牧佑沒多想,接着給他輕輕揉着肚子,邊揉邊哄道,“蘇酥,回家好不好啊,我們下次再來吃燒烤,還吃大蝦。”
蘇酥似乎是用力想了想,想了一會之後,覺得今天确實是吃不下了,而且既然他承諾了下次還來吃,那麽下次再來也不是不行。
矜持地點了點頭,蘇酥終于松口說要回去。
牧佑趕緊打橫抱起蘇酥,把他火速帶離吃飯現場,免得他又看見什麽想吃的,撒嬌耍賴不肯走。
不過,被摟在懷裏之後,蘇酥明顯安靜許多。
他身量不到一米八,但是骨架很小,雙腿又細又長,這就使得他蜷在牧佑懷裏時,只有瘦瘦小小的一團,乖巧得惹人憐愛。
牧佑顯然也是這麽想的,他一路抱着蘇酥,從自助燒烤店走到停車場,然後沒上主駕駛,反倒轉身開了後排的門,抱着蘇酥上了後排,讓他躺在自己懷裏靜靜安睡。
這時候豪車的優越性就體現出來了,車身足夠寬敞,使得蘇酥能伸展開雙腿,舒舒服服地躺在牧佑身上睡覺。
牧佑也莫名地十分享受這種靜谧的時光。他輕輕摟着蘇酥的上半身,讓他的頭恰好枕在自己大腿最舒服的地方,也不會因為翻身而滾落。
然後他便越來越放松,越來越閑适,手指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蘇酥的頭發上,輕輕地在他的發絲間穿插,時不時挑出一縷,在手指上繞個圈,然後又放開,看着被彎成圈的頭發自行回彈。
蘇酥的頭發微長,烏黑發亮,但摸上去才會發現其實十分柔軟,順滑得像一匹綢緞,觸手微涼。
于是他就一不小心玩上瘾了。
甚至玩到了蘇酥酒意過去,睡醒的時候。
此時蘇酥的頭發正被他整整齊齊地并排繞在五根手指上,甚至他還在嘗試纏上更多的手指。
一時醒來,蘇酥甚至呆了一下,然後才顧得上掙動一下,結果竟然沒掙動,頭發扯了一下頭皮,有點發疼。
牧佑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把纏在手指上的頭發都放下來,又沒話找話地說道:“睡醒了?”
蘇酥這才來得及看清自己周圍的環境。
他正躺在車後排的座椅裏,頭枕在牧佑的大腿上,上半身全都被牧佑攬在懷裏。
車窗外,天色已經黑下去了,深夜的宣城依舊燈火通明。這家店正處市中心,街邊流光溢彩,高樓上也紮着長長的燈帶。蘇酥轉頭向外看,正對面是一面巨大的LED顯示屏,滾動播放着巨幅廣告,一個個明星你方唱罷我登場,全都努力展示着最引人注目的樣子。
明星海報之後,是當地成功企業家的演講視頻,蘇酥随意瞄了幾眼,總覺得有點眼熟。
長相還不錯,但眉眼,他總覺得在哪見過。
見蘇酥看得出神,牧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問:“想什麽呢這麽入迷,晚上要不要去看江景?帶你去兜風。”
蘇酥下意識望向牧佑,電光火石之間意識到了那個企業家是誰——牧佑的眉眼同他一模一樣。
于是蘇酥直接問出聲了,他伸手指着正在屏幕上侃侃而談的中年男性,對牧佑說道:“這是你父親嗎?”
牧佑愣了一下,很痛快地承認了,還忍不住問道:“我跟我爸長得這麽像嗎,怎麽每個人都能一眼認出來。”
像嗎?确實很像。
牧佑是很開朗大方的性格,可他偏偏長了一雙多情的桃花眼,顧盼含情,眉眼之間就能傳遞情意。
有許多人打趣,他一定很招女孩子喜歡,可他每次都笑着否認,也總是拒絕女生的表白。
蘇酥突然有點想看看,他真的用這雙桃花眼給人傳情的模樣,一定非常誘人。
牧佑笑嘻嘻地接着說:“本來不想讓你們知道的,我爸不希望我像他一樣愛財如命,所以從小都沒過給我什麽零花錢,也不讓我把他說出去。可是只要是同時見過我們倆的人,總是能一眼就認出來。”
“不過好在我已經成年了,他管不到我,今天還偷偷開了他的車。”牧佑晃了一下挂在手指尖的車鑰匙,笑得神采飛揚。
“走,去兜風去!”
牧佑拉着蘇酥從後排下來,說要帶他吹風散散心,把迷糊勁全吹散。
他打開跑車的車頂,一腳踩下油門,車身猛地蹿了出去,帶起涼爽的夜風。
牧佑就這麽一路開到了江邊,涼風習習,吹起兩人的發絲。
夜晚的江面上并不昏暗,水波粼粼映照着江邊的燈光,潋滟波光,如同金箔一樣。
一路上,兩人心照不宣地都沒有開口說話,靜靜地享受着夜晚的安谧。
見到開闊的江面,牧佑惬意地發出一聲感嘆,說:“真不錯啊,難得有閑暇的時候,能靜下來待一會,看看周圍的景色。”
蘇酥也深有同感,他的人生不過短短十八年,卻一直在不同的瑣事間奔波勞碌,最近突然變成了魅魔,更是給未來加了一份前途未蔔。
這麽一個散心的機會,可以說是正合他意。
牧佑一直沿着江邊開車兜風,開了半小時的時候江邊剛巧出現一片別墅區。
他眯着眼睛辨認了一下,伸手指向其中的一棟別墅,懶洋洋地說道:“那就是我家,改天帶你到我家玩。”
蘇酥順着他的手指,望過去,看到一棟漂亮的獨棟別墅,房頂別着成串的小彩燈,跟周圍黑漆漆的屋頂比起來,在夜晚十分顯眼。
牧佑留意到蘇酥的目光落在小彩燈上,笑了一下:“那些彩燈,都是我別上去的。”
“你別上去的?”
“是啊,小時候我很怕黑,走過的地方都要燈火通明,後來長大了,也總是希望夜晚能再亮一點,所以我別上了那些彩燈,希望夜晚經過的人,看見它們,心情能變得好一點。”
蘇酥點點頭,沒有出聲,靜靜地看着小彩燈在一片漆黑中變幻顏色,一亮一滅。
看完了江景,也吹夠了夜風,蘇酥将這段時間郁結在心中的氣都吐了出來。
他突然意識到,就連自己都沒有發覺自己最近狀态很差,卻被牧佑敏銳地辨別了出來,并借着這一次兜風的機會,全都纾解了出來。
“回去吧。”牧佑突然說道。
“嗯。”蘇酥仰躺,注視着靜谧的夜空。
牧佑于是開着車又将他送回家,臨到城堡門口的時候,他突然轉過頭來,認真地對着蘇酥說道:“我希望你能一直開心下去,有任何不開心的事,都可以來找我。”
蘇酥點點頭,輕聲說道:“謝謝你,今天……”
還沒等蘇酥想好後面說什麽,他就被牧佑打斷了,牧佑一副十分牙酸的模樣,嘴上說着:“別客氣了,我還不知道你,編這一套費死勁,我心意領了,快下車,我急着回家洗澡。”可他的眼神裏,卻能看出十分高興,一副桃花眼流光溢彩。
蘇酥只好跳下車去,站在門口同牧佑揮手,然後又被他催着趕快進屋去了。
他蹦蹦跳跳地往樓上走,老管家零叔看了之後笑着搖了搖頭,心想這孩子看着可真開心,跟前兩天沒精打采的樣子截然不同。
回到房間,蘇酥洗完澡又趴在床上打開手機,打開今天剛加的群。
群裏十分熱鬧。
從傍晚一直到現在,都有人在@他。
十分鐘前。
開飯啦:“@不是蘇蘇,回來了嗎?怎麽樣怎麽樣,快講講!”
不是蘇蘇:【回來了】;
不是蘇蘇:“你們這跟催命似的,他又吃不了我。”
開飯啦:“真的吃不了嗎?”
帶飛琪琪:“像蘇蘇這種小魅魔,一口一個好吧,嘻嘻嘻。”
群裏跟風一陣「嘻嘻嘻」的淫-笑。
不是蘇蘇:“真沒,就吃了個飯,然後兜了會風就回來了。”
開飯啦:【還兜風了/狗頭?jpg】;
開飯啦:“說他不喜歡你我真的不信哦。”
蘇酥臉又紅了,這群色心上頭的人,看誰都是為了搞色色。
再聊下去,連孩子出生之後起啥名都聊出來了。
他看見「給每個哥哥一個家」沒在群裏跟着笑他,幹脆私戳他跟他聊天。
“給每個哥哥一個家”把他拉進這個群之後,他還以為這人會是水群小能手,結果今天一整天都沒在群裏見過他。
他真名叫明修樂,蘇酥本來想開玩笑喊他樂樂,但他抵死不從,就算別人叫他小明都行,于是蘇酥只好連名帶姓地喊他。
不是蘇蘇:“幹嘛呢?一天沒見着你了。”
以往每次都秒回的明修樂過了好久才回了條消息。
想給每個哥哥一個家:“沒怎麽,碰上一個死心眼的又來了,剛把他打發走。”
不是蘇蘇:“ohhh,是不是新人?”
想給每個哥哥一個家;【怎麽你也八卦起來了?他們真是把你帶壞了。】
随即「宣城魅魔美如畫」群裏就出現了一條新的群公告。
【@所有人,禁止在群裏閑聊八卦,禁止帶壞小朋友】
宣城第一剛槍王:“小朋友?哪裏有小朋友?我一口一個小朋友。”
帶飛琪琪:“小朋友不是就在這。”
開飯啦:“樂哥說不讓我們帶壞小朋友,你們怎麽還欺負小朋友,是不是不把樂哥放在眼裏?”
蘇酥:……
這群人,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車轱辘起來。
不過這種輕松随意的氣氛他其實很喜歡,生氣也就是做做樣子罷了。
蘇酥翻了個身,躺在床上,有點犯困。今天晚上飽飽吃了一頓,又喝了點酒,打了會瞌睡之後還出去兜風,早就已經超出他以往三天的運動量了。于是他又瞄了一眼群裏,看見他們已經開始讨論明天去附近哪家酒吧的時候,就混混沉沉地睡過去了。
夢裏睡得也很不安穩。
他做了一晚上夢,夢見自己人壓住,搓扁揉圓,被翻來覆去地倒騰,結果怎麽也看不見折騰自己人的臉。
直到他實在是累得擡不動腿也挪不動手了,像條無欲無求的鹹魚一樣攤在床上時,折騰自己的人終于擡起了頭。
結果露出來的,竟然是游溯那張黑如鍋底的冷臉!
在夢裏還陰恻恻地威脅他,要乖乖聽話,遵守約法三章,否則下次見面一定會收拾他。
蘇酥還沒聽全他那些威脅的話,就吓得醒了過來。
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身上壓了個一個大抱枕和一床厚被子,抱枕被他團在被窩裏,牢牢地壓在身上,怪不得自己睡覺的時候覺得身上重得要命,喘不上氣來。
但是他絕不會原諒游溯。
這個狗東西,害得他做噩夢。
都怪他昨天那麽過分地欺負自己,睡覺也不消停,夢裏還在欺負自己,說明他肯定不是個好人。
他還敢在夢裏威脅自己,說什麽要聽話否則就要收拾他之類的話。下次再去找他的時候,他一定要找游溯算賬。
蘇酥從枕頭底下拿出日記本,繼續給游溯記賬:
20X2年8月13日,害自己做噩夢一次,并在夢裏威脅自己。
再往上,赫然已經寫了好幾條:
20X2年8月11日,欺負自己,不聽指揮。用力太重,致使自己腰酸一天。
20X2年8月12日,欺負其他魅魔,作惡多端。
他想了想,又在上面添了一句:态度好差!總是冷着臉。
作者有話說:
游溯:我好冤,老婆做噩夢也要算在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