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助理大風盯着下播後的易忱,用極其标準的普通話,字正腔圓的說:“老板你是不是想找女友?”
易忱斜了他一眼,冷淡地答:“沒空。”
大風這個圓滾滾的胖子不依不饒,跟在他身後:“那你看上那個小姑娘了?”
“沒。”
“對她有好感?”
“……”易忱停頓一秒:“沒。”
大風翻了個白眼,老板口是心非的老毛病又犯了,非要搞什麽拉鋸戰。
“你要是喜歡就給粉絲打打預防針,別到時候爆出戀情,一群女友粉脫粉。”
“我打過預防針再爆出戀情就不會脫粉嗎?”易忱轉頭看他,狹長的眼睛輕蔑道,“即便沒有戀情,有些人該脫粉還是會脫粉。”
“這倒不一定。”大風滿臉無奈。
易忱目光淡淡,反問道:“那我為什麽去遷就別人的心情?”
“那你為什麽要把老餘的網斷了!”大風想想就氣不打一處來。
“廢話這麽多,到底誰是老板。”易忱面色肅然。
大風負隅頑抗:“你就是不願意承認。”
“随你怎麽想。”
大風看他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焦頭爛額的想把腦袋揉個幾十遍,真是愧對易忱父母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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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老兩口都盼着兒子能趕快結婚生子走一條正常人該走的道路,有份穩妥的工作不要舉着攝影機沒着落的亂竄,更希望他娶個體貼的媳婦抱上孫子。
結果,雙方僵持不下,便各退一步,他們不摻和兒子的生活,但易忱必須放棄攝影,所有的事情看似都往好的地方發展,不切實際的空虛終将走到世界盡頭,兩人終于看到屬于兒子的曙光時——
易忱毅然決然的當起了主播。
一個十分不穩定又水深火熱的行業。
老兩口實在沒辦法才從自家公司挪用人力資源,他堂堂一個總助跑來當老總兒子的助理,若不是易忱的父親對他有恩,斷然也不敢接下看顧大少爺這活兒。
先不說現任老板情緒是個深水炸彈不好琢磨,其次,他那個收藏藝術品的癖好也屬實吓人。為了追求藝術造詣,身為攝影專業的易忱還特地學了雕塑,将眼裏看到他認為美的事物一個個複原出來。
用易忱溫柔一刀的話來講,他至今為止都做不出最完美的藝術品,如果遇到了,定是場偉大的實驗。
別管這話有什麽歧義,單拎出來細品也足夠病态。
非要用什麽事實論據論證,鄰郊別墅的地下三層擺放了許多稀奇古怪的雕塑和相片布展,那場景不亞于身臨其境的密室逃脫。
血腥又驚恐……
易忱這些年也學乖了,不跟老兩口對着幹,表面溫柔紳士簡直是福星下凡,生活作息也規律,白天在工作室做正常雕塑維持生計,中午陪父母吃飯,晚上十點開始直播十二點準時下播睡覺。
但大風知道,他們看上去無比正常的兒子,愈發不正常了。
這是野外兇惡的猛獸散發出狩獵的低吼,是暴風雨來臨前的預兆,每時每刻每分每秒,他都擔心這枚炸彈,突然爆炸。
好好的戀愛就認認真真去談。
易忱這貨非要把人弄成試驗品。
這奇怪的觀點擱哪個正常人類身上能被接受的?
這次出差,名義上接了上海歡樂谷活動當粉絲見面會,給歡樂谷引流起到宣傳的作用。實際上,他是為了去看那口500年前明朝時期出土的棺材。
然後……
完美用泥塑複刻下來,收藏到自己的宅子裏。
晚上的拍攝結束以後,一行人終于回到了酒店,餘安州要了個宵夜回到房間,大風和易忱住在家庭套房裏。
水聲嘩嘩,淋浴間霧氣萦繞,氤氲了男人過于俊秀的眉眼。
蓮蓬頭高高挂着,許多股水珠滲進他的發絲,易忱就這樣站在水中,睜着眼睛直視前方,好像那裏有什麽值得他忘乎所以的東西,水流從上而下,焦急沖刷着他寬肩窄腰,勾勒健美的身形。
入夜時分,靜悄悄的,易忱全身黑色系衣服藏在暗處無法辨別,他快速拉開車門看見了睡死過去的大風,然後猛地将保姆車車門關的震天響。
大風打了個哆嗦,懵懵怔怔的看向發出噪音的始作俑者:“靠,我魂兒沒了。”
“讓你跟我一塊下來。”易忱擡眸,漆黑的瞳,深邃而平靜,可臉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說:讓你跟我一塊下來,結果你自己先跑了,大哥你真坑。
怎麽聽都滿是埋怨……
大風啞口無言,他打着哈欠解釋:“我要是在房間等你等睡着了,不到生物鐘規定的起床點,任何人也叫不醒。”
易忱啧啧兩聲:“你沒跟我之前,那個時候老爺子有緊急出差的任務不都帶着你去嗎?”
大風摸摸腦袋:“我如果睡着了沒接起電話都是易總找秘書把事辦妥,我坐第二天的飛機出發。”
易忱垂眸,低喃道:“看來我爹對你還是太好了。”
大風滿臉問號。
易忱眼裏暮霭沉沉,不懷好意的開口:“要是我……”
大風瞬間get到老板的意思,他快速轉移話題:“你去拍照帶着我幹嘛?”
易忱斜他:“見識文物。”
“我最怕那玩意了,你自己下車去拍照別扯上我。”大風鄭重其事的說,“現在司機開車,不要影響到人家工作,我要睡覺了,你可以閉麥了。”
大風嘴上說是害怕老板,但老板對他比老總對他更好。
這話聽上去繞口,但事實擺着明面上。
大風和易忱年紀相仿,兩個人經常一起吃飯打游戲,外面的活動對接都是大風來做,遇到出差的時候兩個人住一起,名義上的老板和員工、網紅和助理,實際上就是關系很鐵的好兄弟。
“沒得商量,你必須下去幫我拍照。”易忱稍稍掀眼,瞄他,語氣不容置疑,“我跟考古隊那邊的人打過招呼了要為國家效力和文物所的工作人員進行檢修複原。”
易忱伸出雙手,借着車內的光晃了晃,說也奇怪,造物主太過偏心,賦予人類美貌的同時本應該撒下缺憾,但或許是他過于俊美,舍不得抽走便饋贈了完美。
修長骨指自然合攏,故意勾唇炫耀:“我這雙手啊……”
大風苦笑臉勸阻:“您這雙手無價,您拎兒着點。”
“千金難買我願意。”
瞧?他還不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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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開了一段時間,跌跌撞撞的在土路上跑着,大風先在黑色的皮椅裏,閉眼休整。
易忱則是靜靜的取出畫筆,在pad上無意識勾勒,這一刻的靜默,仿佛全世界都和他沒關系。
曾經,絕大部分光陰都奉獻給了攝影,攀岩過珠穆朗瑪峰拍下無比純淨的天空。
冒着大雨登上稻城亞丁,最可怕的不是徒步高反也不是擁擠的人群,而是湖邊那刺骨的寒風和無處遮擋的大雨,他舉起相機記錄了難得一見的落魄,那是川西秘境遺世獨立的美。
見過雲海裏的邊陲小鎮,大霧似起偷偷藏匿,跟着愛麗絲夢游仙境的那只兔子溜入盤根錯節的黑暗森林,踩在山道上厚厚的落葉緩步前行,岩崖上苔藓地衣密布,樹木蔥郁蒼勁,有藤蔓纏繞騎上,如蛟龍盤繞。
他跟風景對話,跟藝術對話,跟來來往往的人對話,跟自己對話。
在攝影裏可以撫平不安的情緒,可以回歸自我。
後來,答應父母放棄采風的夢想回歸到嘈雜的社會中,出入各種場合左右逢源,面對突然狀況,也總能展現出最适宜的過渡方式。
直到易忱學會和解,巧用了攝影和泥塑的關系,假借着直播出差完成了很多被擠壓着無法抒發出來的郁悶心情。
他正在畫畫的手微微停頓,畫板屏幕裏出現了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少女,寥寥幾筆下去,只有那對眼睛烏黑明亮,直勾勾地對着畫外的人看,寡淡的目光卻洋溢着一絲甜。
好不對稱,互相矛盾。
易忱的畫越來越出形,他長籲一口氣,少女的臉部稚嫩,身形高挑豐滿,真的很別扭,好像是兩個畫風兩個人,截取了可愛的腦袋和性感的身子合二為一。
但現實中的确有這樣的人被他遇見了。
這幅裸/體的人物畫,很怪嗎?
怪在哪裏?
怪在他從未見過隐秘的角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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