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原來有情感就會受束縛

朝堂就戰與和發生很大的争論,陶摯從簡伯父家回來,拉了宗韶到書房,翻出山河地理圖,鋪在畫案上反複掂量研讨,又就廟算、軍形、兵勢等問詢宗韶。宗韶所知有限,陶摯便道:“我們去茶樓、酒肆走走?多聽一些議論,或者,你請些知道這些詳情的朋友,一起聊聊?”

宗韶些微發愁地看陶摯:“你研究這些做什麽,便戰,也不用你上戰場,你可是也要抛下我?”

陶摯攬了他安慰笑:“我就是想知道國家形勢,心裏有數。”

宗韶道:“有我在,就有你的安穩。”

陶摯只是笑:“我們出去走走?”

宗韶堅定搖頭。

陶摯有點驚異,因為這是第一次宗韶拒絕他的提議和願望。宗韶那麽溫柔的性子,以前即便不願也順從自己的,今日怎麽這樣堅決?難道是因為簡意的緣故,宗韶對戰争有抵觸?陶摯壓下自己的心思,不再提議外出。

過兩日,朝中以太子為首的主戰派占了上風,宗韶奉皇命每天去東宮報道,協助太子核對軍備物資。陶摯興奮說:“你帶我也去吧,我可以幫你做事,正好了解一下詳情。”

宗韶溫和道:“不行,不能帶你去,你在府中等我回來就好,有什麽我知道的回來都告訴你。答應我,不許去酒肆茶樓,不結朋喚友,只去宣陽長公主府,然後就回來,不在外面停留。”

陶摯怔了,這才發現,宗韶原來還有這樣不容辯駁的一面,如果他不答應,兩人就會發生——裂痕,宗韶的神情是決不許他違抗。

陶摯有點駭異,笑道:“那我去看宗泓可以嗎?”

宗韶笑:“當然可以。答應我?”

陶摯只有點頭。

宗韶是王爺,陶摯第一次鮮明知道。

陶摯在王府裏閑逛,忽然想起教坊,這裏比教坊當然大很多,但同樣的不能自由。宗韶不許他去市井,不許他結識新的朋友,只想把他養在府中。

三年、十年、二十年,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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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宗韶是想保護自己,不讓自己牽扯到時局之中。

可陶摯很寂寞,心中也有點不舒服。原來有情感就會受束縛,有得到就得有付出。

宗韶每天早出晚歸,陶摯将王府日常事務處理完了,就去書房研究兵法地圖,然後練習射箭武術。再寂寞了,就與王府裏仆從聊天,把每一個人的身世來歷性情愛好都了解了,可這些人畢竟沒有文化修養,并不能與他有心靈上的碰撞和共鳴。

陶摯想起宗泓,宗泓還讓自己看外界、入仕途。

可當晚間宗韶疲憊暗淡的歸來,陶摯立即就将這些情緒抛之腦後,疼愛地照顧宗韶。宗韶的情緒還沒有從簡意的離世中走出來,世間也只有他能安慰宗韶,伴宗韶走過這一段黯然傷感的日子,宗韶是怕再失去自己吧,才将自己拘束在王府中。

只要上了床,兩人就抱在一起柔情蜜愛,如今主動的都是宗韶,宗韶會變着花樣的親吻,從不吝于付出,他愛自己,陶摯知道。

宗韶答應的給他講軍備物資的事一次也沒講過,陶摯也不再問,只要他們這樣恩愛,就已滿足。

年底正月宗韶更忙,日日不在府中,陶摯除了每天看望一次簡伯父,其餘的時間就看書彈琴,這日彈奏完宗泓那日的恢弘飛揚曲子,忽然想宗泓了,就從賬房支了銀子去看望宗泓。

宗泓的兒子已四個多月了,陶摯喜歡的看那嬰兒,逗嬰兒笑。宗泓笑說:“你做他幹爹吧。”陶摯說:“這可不成,他得給宗韶叫叔爺爺呢。”

宗泓精亮的目光挑看陶摯一眼,沒說什麽。

陶摯将銀子給宗泓,宗泓問:“這銀子十九叔知道嗎?”

陶摯說回去和宗韶說。如今王府陶摯做主,他還真沒把這些銀子當個事。宗泓笑說:“清徽,我知你對我好,但以後若不是十九叔起頭,你別提給我銀子的事。實話說,你這院子裏的珠寶器皿、花木香草夠我變賣過活個十年二十年沒問題。你的東西我不見外,但你從十九叔那裏拿來給我就不是常事了。十九叔人好,也別因為這生了嫌隙。我幫不了你什麽,不能給你添亂。”

陶摯說福王不會的。

宗泓只是含笑。

陶摯忽問宗泓:“你說,我能出去找些什麽事做?自己可以養活自己那種。”

宗泓細心瞧他,笑道:“十九叔能允你出來?不會的。”解釋道:“十九叔是為你好,我就直言了,如今你的身份,別說随他出來做事,便陪他參加酒宴聚會,那些人的言語眼光都會令你難過,他不讓你出來是保護你。”

陶摯自嘲:“所以你也認為我應該做個安分的男寵。”

宗泓掂量語句道:“你是我朋友。”

陶摯道:“我想找點事做,我不能一生就這樣生活在他的王府中。”

宗泓不贊成,搖頭。

陶摯告辭欲走,宗泓忙拉住他:“清徽,再喝杯茶,再聊一聊。”

陶摯瞧他,宗泓只好道:“清徽,這一次我站十九叔說句話。你近期先別出來做事,這樣對你和十九叔都好。十九叔——他雖是皇子,卻孤單沒有依憑。他自己不與人交往,除了宣陽長公主,皇族中他再無親近之人。婚事得罪了貴妃和丞相,接濟我得罪了太子,皇上對他素來也沒多關注,他還有南梁牽連,這些彙集一處,他的處境你知有多艱難?自你進了他王府,我聽說他也開始主動與皇親送生誕節禮了,這于他是多大的改變,他在為你謀劃未來,想給你個好的環境。但說實話,他的性情不那麽容易改,他也不擅長與人交往。你若真出來做事,不管做什麽,遇到什麽,他護不了你。這是真話。我聽說他主動請纓出征,皇上贊許了他的熱血上頭,但只讓他輔助太子做後勤工作。可見皇上不信他能獨當一面,只讓他融洽與太子的關系。皇上也是為他好。太子是不容人稍許違逆的性情,此時讓他在太子面前受些罪,只要他肯低頭忍辱讨好,太子的氣消了,将來也就好過些了,畢竟現在有皇上在,太子便再折辱他也不能過度。你明白我在說什麽嗎?”

陶摯震呆在那裏,他從沒想過宗韶面臨的是這樣的艱難,宗韶那麽仙良不染塵凡的人,在太子面前是怎樣的難熬?怪不得每日回來宗韶都形神暗淡,他還以為是思念簡意的緣故。

而宗韶曾向皇上請纓出征,他都從沒和自己談過一次戰争話題,他還以為宗韶厭惡戰争!

宗泓繼續道:“清徽,我不主張你出來做事還有另外一層,你自小被保護的太好,成長環境簡單,世道的蕪雜、人心的險惡你都沒經歷過,我知道你想成長,可還是晚一些接觸最好。不是說你不能學習應對,我是不想你失去現在的樣子。我與你說話向來不客套隐藏,你是生得好,多少人愛憐的容貌,可世間生的标致的美男子多了,你與他們不同或者說你珍貴的地方是你的坦然簡單,你的光明真粹,你的沒有欲望。你若在世道裏打幾個滾,能練出來哪些本領能為我不好說,但你的純潔良善肯定會受影響。那麽你最寶貴的優勢就失去了,你還憑什麽吸引住我十九叔?我也不想早一日看到那樣的你。如今你與福王在一起,不外出,不張揚,慢慢成長是最好,未來也有餘地。當然你若執意要出來做事,也行,你多和你母親走動走動,由你母親指點幫助,什麽不能行?只怕,十九叔不樂意,你們可就有了分歧,你想好。”

陶摯從宗泓那裏出來,想世間有宗泓這個朋友是好,至少可以有另一個角度,讓自己知道許多想不到的事情。

想來世間有無數優秀的人,也許可以結識更多的朋友,只要走出來,用心尋找。

但如今自己的身份,恐怕是不能再尋找。——宗韶會不高興。

宗韶是這麽不容易。自己每天簡單快樂無憂慮的生活,而宗韶在默默負重前行。

他既與宗韶在一起,就應依從宗韶的願望,讓他快樂。

王府裏有那麽多書,安靜地讀完也需時日,也都是自己喜愛的。而宗韶的要出征,大約是想為簡意報仇,才不與自己說的吧。

陶摯看望了簡岱,然後回福王府,用罷飯午休,哪知今日怎麽也無睡意,便出來走走。

外面下了雪,人都縮在房裏午睡,到處都是安靜。順步來到賬房,聽府中賬房與管事正烤火閑聊:“——今天又是白花花銀子直接拿走,以前簡公子可是經王爺的手才能拿出錢去,不知王爺中什麽邪了,早晚家底得被這位陶公子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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