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玉仙山

宗宸所料不錯,白落星的确是玉仙派弟子,他還有個師妹,他們的師父便是本派掌門人上官荑青。這上官荑青當年威震江湖,卻在三十多歲時突然隐退,六十年倏忽而過,如今她已将及百歲,江湖上的後輩人物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都管她叫玉仙老祖。這玉仙老祖的脾氣頗有些古怪,年輕時不收徒弟,卻在八十歲時收了白落星,兩年後又收了他師妹秋紫漪,那時兩人還都是垂髫稚子。

白落星此次下山游玩數月,回山時正值隆冬,他一邊趕路一邊賞玩雪景,也是頗有興味。後來路遇宗宸,見此人雖為邊境守關大将,卻是那般溫潤如水,與一般為将者氣質迥異,登時玩心大起,要逗他一逗,便使輕功搶了他的酒葫蘆,就是要看他發怒,沒想到宗宸卻說你若不嫌棄就拿去吧。白落星低頭看看腰間的酒葫蘆,又是一陣笑。他又行一陣,擡頭看去,只見前方隐隐一片碉堡城樓高聳,這便是破虜關了,由此向東百餘裏,便是玉仙山。他施展輕功,加快腳步,抄近路奔去。

玉仙山雖然稱山,其實卻是一處谷地,四面群山環繞,高聳入雲,因此谷中四季并不分明,長年有綠樹紅花。進谷只有一條隐秘的小徑,寬僅數尺,兩邊皆是峭壁,乃是玉仙派的前輩們當年雇了附近鄉民開鑿出來的。小徑入口處建有哨亭,日夜有人把守。白落星回到玉仙山時天色已晚,哨亭裏的幾人眼前一花,見一道白影閃過,只聽白落星的聲音笑道:“衆家妹子莫慌,是我回來了……”那聲音漸行漸遠。

哨亭裏一個紅衣女子首先回過神來,驚道:“啊,是公子回來了!”

另一綠衫女子接口道:“公子這麽好的人,長得又俊,這幾年時常出山去,不知道有沒有在外面找個相好的?”

那紅衣女子啐了一口說道:“綠蘿你這丫頭又來找打!外面的女子哪個能有咱們姑娘這般花容月貌﹑溫柔娴淑?再者公子跟姑娘兩人又是從小一起長大,這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馬,天生一對璧人。”

那被喚作綠蘿的女子剛要開口,旁邊一個着黃衫的女子說道:“紅玉姐姐,綠蘿妹子,你們都不要說了,好好守夜是正經,要不讓柳姨知道,咱們又要領罰了。”

這個柳姨便是玉仙山的大管家,四十來歲年紀,很是幹練,也頗有威信,因此一提到她,幾人便都安靜下來。

白落星回到自己居住的小樓,解下包裹放在樓下客廳,上樓到卧房點亮燈火,見屋內桌椅床櫃處處纖塵不染,知道是師妹常來打掃過的。他放下長劍,解下腰間宗宸的酒葫蘆,到廚房去尋了食物和熱水,沐浴後便盤膝坐在床上行功,一個時辰後只覺得周身暖意融融,四肢百骸無不舒泰。他躺下欲睡,卻無意中眼光一掃,看到桌上那個有些粗糙的酒葫蘆,腦中又浮現出那雙明潤的眼睛,專注溫和,讓人如沐春風。不知為何,他從一見到那人起,心中便莫名的生出一種親切感來,難以言喻,卻又那般明晰,仿佛可以一絲絲抓在手中。

“嗯,此人有些意思!”他慨然一笑,看窗外已是天色将明,索性拿起桌上長劍,來到樓前。昨日外面大雪,谷中卻只是陰沉而已,此時天色放晴,擡頭向東看去,只見紅日欲出,山尖上一片霞光,仿佛着了火一般。山腳下一片房屋随地勢而建,迤逦起伏,雖沒有雕梁畫棟飛檐鬥拱,卻也绮麗精致,廳堂廊庑俱全,那便是他師父師妹和谷中百餘名女子的住所。他是谷中唯一的男子,便獨自住在這座小樓,他喚之曰白樓。樓前有棵梅樹,也沒人知道長了多少年,盤根錯節,遒勁如鐵。因谷中比外面溫暖許多,竟已提前開花,滿樹丹霞,清香缭繞。白落星豪性大發,嗆啷一聲抽出長劍,在樓前梅樹下舞了起來。

不遠處一人凝神看來,只見朦胧的霞光中白衣飄飄,劍光閃閃,不時寶劍揮出一陣勁風,帶下一片花雨,片片紅梅随着他帶出的勁風飄舞,蹁跹起伏,美不勝收。那人不禁看得呆了,心道師父果然應當将這把劍傳給他,也只有他才能配得上這把劍。原來白落星的劍叫做泓影,切金斷玉,削鐵如泥,乃是玉仙派的傳世之寶。

習武之人耳目聰明,白落星眼角餘光早發覺附近有個淡紫色的身影,心知是誰,便存心玩笑。他飛身躍起,足尖在梅樹上一點,身影晃動,眨眼便到那人身邊。

“啊!師兄……”那人只因正在出神,被他吓了一跳。

“師妹,怎麽這麽早起來?”此人便是白落星的師妹秋紫漪,着一襲淡紫色衣裙,不施粉黛,麗質天成。發上也未佩戴首飾,婀娜雅致,出塵絕俗。

當下秋紫漪道:“師兄,我聽說你夜間回來了,就過來看看。”他師兄妹二人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練功習武,如同家人,言談間便不像尋常男女那般禁忌。

白落星道:“師妹,你來得正好,我給你帶了好禮回來,快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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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說話間朝着白樓走去,秋紫漪問道:“不會又是胭脂水粉吧?”

白落星哈哈一笑,說道:“自然不是。師妹你既然不喜歡,我又怎麽會每次都帶那些俗物來惹你生氣呢?”

秋紫漪連忙辯解道:“師兄你不要亂說,你每次出去都帶禮物給我,我心中只有歡喜感激,哪裏有生氣的道理?只是我生性便不喜施用粉黛,在別人看來或許有些乖張吧。”

白落星道:“這不叫乖張,咱們師父不是說過嗎,愛我所愛,憎我所憎,皆是我一人之事,與旁人無關,理他作甚!”

秋紫漪聽了頓時嫣然一笑,直如新荷初綻,雲散月出。

白落星又道:“師父她老人家還好麽?也不知現在起來了沒有。我在北地的雪山之上捉了幾只雪狐,請京城裏的高手匠人給師父做了件披肩,也不知道師父喜歡不喜歡。”

玉仙老祖年輕時曾到極北苦寒之地尋找傳說中的玄冰血玉,後來也不知是否找到,但卻因此受了寒氣,兩只肩膀一到陰雨天便隐隐作痛,白落星這才起意給師父做了披肩。

秋紫漪道:“真是不巧,師父不久前才剛剛閉關練功,這幾日應該是出不來的。”

玉仙老祖閉關研習武功,并不如旁人一般拘泥于天數,如七七四十九天之類。她要的只是參詳透徹,因此有時僅需十餘日,有時卻要數月。

二人說着已到白樓。進了客廳,白落星打開桌上包裹,取出一個八角形的盒子。那盒子金光閃閃,八個面每面都刻了花草人物,精細雅致,惟妙惟肖,一看便是貴重之物。白落星将盒蓋揭開,秋紫漪接過看時,見裏面是幾件首飾:一支碧玉簪,一支銀鳳釵,一柄檀木小梳,還有一支珍珠簪子。皆是清雅素淨之品,卻又極盡精巧細致之能事。秋紫漪拈起那支珍珠簪子細細看去,只見簪體銀白,簪尾僅鑲了幾粒豌豆大小的珍珠,做成花形,又以銀絲為蕊。那珍珠瑩白中微微透出些許粉色來,柔潤可愛。

秋紫漪道:“我最喜歡這一支。果然是好東西,師兄你從哪裏得來的?”

白落星笑道:“是皇宮裏的公主讓我帶回來給你的。”

秋紫漪抿唇一笑,說道:“師兄,你又來騙我,咱們江湖兒女哪裏能認得什麽公主?”

白落星但笑不語,原來這些首飾竟真的是公主相贈。

作者有話要說: 多謝大家都來支持!

☆、麗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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