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反派影後（八）
宋許意最後還是暈暈乎乎收下了壓歲錢。
她這天晚上又做了個夢。
夢裏似乎是自己的記憶，又好像只是一個迷蒙的夢境，她在黑暗裏緊緊抓住一雙手，從那雙手汲取着力量，也不斷向那雙手傳遞着自己的勇氣：“我們都要加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第二天，宋許意是在系統“許意，新年好啊！新年的第一天，恭喜你任務進度又前進了一截……”的稱贊聲中醒來的。
宋許意有點迷惑于系統對自己突如其來的祝賀，直到她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昨天喝酒後發生了什麽：
她給趙清瑜看了煙花，趙清瑜笑了，笑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好看，然後宋許意當時就不行了，完全沉浸在了美色之中……
回想起來自己那時候的模樣，宋許意恨不能鑽進地縫，她幾乎可以肯定：如若那時候的趙清瑜讓自己去跳樓，說不定自己真的會屁颠屁颠地跑過去跳……
但趙清瑜只是誘哄着自己收下了她發過來的‘壓歲錢’，然後表達了她對自己這段時間堅持打卡的感激，最後更是高興地表示：兩人的關系從粉絲與正主的關系發生了改變，進階成了朋友。
若是腦子清醒的宋許意，肯定會察覺到異樣，但是那時候的宋許意被趙清瑜的笑容蠱得一塌糊塗，不假思索就答應了下來，甚至在趙清瑜似笑非笑問她“許意明天不會後悔”的時候腦袋發熱，給趙清瑜發了一段信誓旦旦的文字承諾——
【我宋許意，特別願意成為清瑜姐的朋友，以後會每一日記得關心清瑜姐，跟清瑜姐分享生活日常，做清瑜姐一輩子的粉絲……】
宋許意看着這段自己在新年的第一時間發出去的承諾，腸子都快悔青了，有那麽一剎那，她甚至想要換一個世界生活。
實在是太羞恥了！
她不相信趙清瑜昨晚看不出來自己喝醉了，但趙清瑜還是狡猾地誘哄自己許下了這樣的諾言。
她到底想要做什麽？
宋許意實在是猜不出來趙清瑜的意圖。
然而如今話已發出，宋許意只能按照自己的承諾踐行：
這是成為趙清瑜的朋友被要求‘打卡’的第一天，該給她發些什麽呢？
宋許意不好意思再将趙清瑜當樹洞，她想了半天，最後找人用趙清瑜的名義将自己前一天收到的紅包都捐了出去。
宋許意将捐贈憑證拍照發給了趙清瑜，又在網上搜了一段心靈雞湯。
【清瑜姐，新的一年送給你的禮物。】
【給予能讓人快樂，善良和真誠是最可貴的品行，願清瑜姐永遠善良真誠。[愉快]】
宋許意發完消息之後就被宋家父母帶到各家拜年，宋家親戚衆多，盤根錯節各種關系，宋家人便分成了兩路，兩個哥哥一路，宋許意和爸爸媽媽一路。
宋許意也不懂長輩們生意上的拉扯，便站在一旁乖巧地當着門面娃娃，除了喊人和微笑，輕易不開口說話。
然而這樣和往年迥異風格的宋許意卻極有長輩緣，不止一家長輩話裏話外要跟宋許意介紹優質對象。
每遇到這樣的話題，宋許意都會笑着開口推脫：“不用了，我現在還小。”
“我現在一心只想着學習……”
一旁的宋爸宋媽卻眸色複雜，并沒有開口幫腔。
回程的路上，宋爸宋媽的興致明顯降了下來，望着宋許意欲言又止。
“爸媽，我現在真的沒有談戀愛的想法，”宋許意只能主動開口，她心中有點難受，面上卻笑得天真無邪：“萬一以後我嫁不出去了，你們可不要嫌棄我是老姑娘……”
“瞧你這話說的——”
宋爸沒說話，宋媽的視線落在宋許意手腕處那塊紅色胎記上，嘴上嗔怪着，卻差點控制不住眼眶裏的眼淚。
宋許意心中嘆氣，索性讓司機将車開到了電影院。
大年初一的電影院很難包場，不過宋爸宋媽也不是什麽有包袱的人，買了電影票就和宋許意進了場。
燈光暗下來之後，宋許意明顯地聽到身旁細微的啜泣聲，宋爸拍着宋媽的肩膀無聲地安撫，宋許意瞥了一眼後收回了視線，裝作什麽也沒看到的模樣開始‘全神貫注’地看電影。
熒幕中的趙清瑜熟悉而又陌生。
趙清瑜飾演的女主原本是沒落門派裏受盡寵愛的小師妹，孰料一夜之間門派被蒙面人所屠，青梅竹馬的師兄為了保護女主慘死在敵人手下，女主一夜成長，立志找出滅門真相為親朋報仇。
小師妹時期的趙清瑜笑得無邪快樂，讓宋許意忍不住想起了趙清瑜微信頭像上的照片，也不知道趙清瑜的孩提時期過得怎麽樣，是不是也這樣快樂。
宋許意不是沒有動過去私下查探趙清瑜背景的念頭，畢竟人的性格形成和家庭、環境、社會脫不開幹系，劇情裏趙清瑜蓄謀多年陷害男主宋俊，很可能和趙清瑜的家庭有關。
然而宋爸宋媽對宋許意看得很緊，一旦宋許意找人去調查趙清瑜很可能也引起宋爸宋媽的注意，而且趙清瑜十分警覺，去調查她很容易被她察覺。
因此宋許意便也熄了這個心思。
電影還在繼續。
從發現爹娘的真實身份再到發現殺死親朋的乃是當今聖上，經歷了一系列背叛、波折，九死一生，凝視深淵的女主最後變成了深淵，她大權在握，手刃了聖上取代了至高無上的位置，卻在很多年後面臨着當年聖上一樣的抉擇：忠臣良将手中握着能颠覆整個國家的秘密，殺還是不殺？
電影到這裏戛然而止：
最後的畫面裏，厚重的宮門合上，女主目光深凝，拿着聖旨走進了漆黑的宮殿，蒙面人隐衛從黑暗裏窸窸窣窣地出來，匍匐在女主身旁，她的目光凝望着象征着權力巅峰的王座，那既是使人渾濁的污濘，亦是能讓人安眠的港灣……
誰也沒想到會是一個這樣的開放式結局。
電影放完之後，整個影廳一片沉寂，好半晌才有人出聲讨論：
“我當年給她投票的時候以為趙清瑜只是空有一張臉，我是不是瞎？”
“她哭泣的時候我一顆心都快碎了！”
“她後來望着我的時候我還以為她會殺了我，吓得腿軟……”
……
這些讨論已經足夠證明了趙清瑜的實力，就連情緒低落的宋爸宋媽後來也被劇情帶入了進去，最後宋爸長舒了一口氣，拍了拍趙清瑜的肩膀：“你的眼光很不錯，你的偶像演技極好，前途不可限量……”
宋許意垂頭笑了笑，并沒有擡頭看宋爸，繼續發信息給趙清瑜：“電影看完了，真的超級好看，清瑜你演技真棒，你一定會大火……”
而同一時刻，趙清瑜也在病房裏陪着母親看她這場只有兩個觀衆的電影。
形容枯槁的母親看着電影裏的畫面，眼神發亮，跟着電影裏的臺詞手舞足蹈地表演了起來。
表演的時候她的整個臉龐似乎都在發光，恍惚間竟又恢複了年輕時候的美麗風華。
母親曾經是最漂亮、最有天賦的電影學院科班生，原本也會有這般光芒萬丈的未來……
如果沒有遇到那個男人……
趙清瑜關了手機坐在陰影裏，看着瘋瘋傻傻又哭又笑的母親，任由心底裏滋生的幽暗情緒将自己逐漸淹沒……
她知道自己這部電影不出意外會火，此時估計有無數的訊息湧入自己的手機，她正一步步走在自己規劃好的道路之上……
誰也沒想到，本不該出生的自己會走到這個位置。
而自己會帶着他們的咒罵和母親的心願，一日日越飛越高。
可惜啊！
大概是報應：負心漢前些年死了，老妖婆已經癡呆了。
但老妖婆的寶貝孫子和媳婦還在好好活着……
直到電影結束，趙清瑜才重新打開了手機。
果然，一開機就湧入了無數的未接電話和好友信息。
這個圈子就是這麽現實：一旦火了，烈火烹油花團錦簇，一夕之間擁有了無數‘朋友’，能得到普通人一輩子都掙不到的財富。
可趙清瑜并不缺錢。
趙清瑜冷眼看着手機，一條條回着信息，直到看到宋許意的聊天窗口有未讀信息。
是了，是她昨晚誘哄着那個假粉絲承諾每天跟自己分享日常的。
趙清瑜自己都沒發現，當看到宋許意信息的時候，她渾身的戾氣都不自覺收斂了一些。瘋癫的母親赤着腳跑過來，小心翼翼地蹲到趙清瑜的身旁，撫摸着她消瘦的脊背：“ 囡囡高興，媽媽也高興……”
“我不高興。”
趙清瑜板着臉反駁。
她看着宋許意發過來的捐贈證書照片，看到捐贈證書上的大額金額，眉心一跳，又看到宋許意發過來的心靈雞湯，不由得冷笑出聲：勸她向善，那還不如勸一條狼去吃素……
這個假粉絲是察覺到了什麽嗎？
然而後面那個問題卻問到了她。
抵達權力巅峰的時候，女主高不高興？
演戲的時候，趙清瑜覺得女主是不快樂的，失去了親朋獨自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女主怎麽會高興得起來？
但她莫名地卻不想敲下那幾個字，那仿佛是一種預言，預示着她報仇之後的未來生活。
趙清瑜抿緊唇，緩緩打字，她敲擊屏幕的聲音很大，仿若以此來證明她內心的決心——
【高不高興，只有得償所願的人才會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晚點還有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