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柴嘯回到了家,把整個身子都托在床墊,雙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随後,他坐起身,揉着疲憊的太陽穴。

“嘯哥,回來了?”佟安穿着一身清爽的睡衣,把頭往房間裏湊過來。

“嗯。”柴嘯揉了揉眼睛。

“今天怎麽回來得這麽晚?”佟安問。

柴嘯看了看時間,說:“可能、搞衛生晚了,沒注意時間。”

佟安笑了笑,準備回自己的房間。

柴嘯張張嘴,喊她,“阿安。”

“嗯?怎麽了?”

“最近錢夠用嗎?”

佟安點頭,“夠用的,”她說着,笑道:“嘯哥,我很快就畢業了,到時候我也能出來賺錢。”

她說完,看到柴嘯的氣色不太好,她走到他的床邊坐下,指肘抵着下巴,問道:“你最近是不是很累,黑眼圈都出來了。”

柴嘯笑了笑,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輕聲問,“你知道我為什麽以前會被叫為土狗嗎?”

佟安意外地挑着眉,她當然知道柴嘯以前被叫成土狗,但是他從來沒有提及過這個話題,怎麽今天說起了這個。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先被誰叫起,”柴嘯的唇邊微微一扯,“我那時候的家被我父親燒了,我沒有能住的地方,就給自己在被燒的家旁邊堆了一個小房子,堆完之後,剛好就像是一個狗屋。”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後來,就沒人把我當人看了。”

當一個人被當成狗久了,他就會真的把自己當成狗。

Advertisement

別人也會忘了他是一個有思想有意識的人。

“所以佟安,謝謝你。”

她是在他奶奶去世之後,把他當成真正的人看待的第一個人。

——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對佟安說的這番話,他或許是現在對以前開始釋懷了。

他經歷過的,又不是一支寫過字的筆,不是說擦完就沒了,就算字擦掉了,也是有痕跡的。

就像他根本也不知道蘇莯青為什麽還要回來找他。

他睡醒的第二天,佟安也沒在家了。

她最近忙着畢業的事,還有最近交了新男友,總是早起晚歸,他要能見到她基本也是晚上的事。

他揉了揉眼睛,起身去小吃店。

他這幾天總算過了個舒心日子,他沒有看見蘇莯青,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放棄了。

他現在的生活每日反反複複地一樣,卻讓他來得安心,這樣的日子給了他一種安定的存在感,若是這樣過一輩子,也未嘗不好。

他今晚沒什麽心思顧店,瞧着人少,他提早把店收了,就花上了時間走到鷗北大海。

他停了下來,将雙手抓住護欄,看着海上泛起的層層水紋。

鷗北大海一直有一個傳聞故事,他奶奶對這個故事堅信不疑,像是找了一個寄托。

“這片大海啊,在幾百年前只是戰後的荒地,當地的人餓的餓死,逃的逃走,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當地的神不忍心,就把荒地變成了大海,”奶奶對年幼的他說着,褶皺的手心輕拍着他的小手,“只要生前沒有享受過天倫之樂,死了之後只要把骨灰撒在海上,就可以和至親的人團聚。”

奶奶說的時候,那蒼老的薄眼皮顫抖地往上揚,眼底似發着亮,帶了一種向往。

或者說每個老人家一到年老之際,就希望能擁有天倫敘樂的生活。

家人團聚,和樂融融。

只是他的家沒有過這種情況,他自有記憶開始,他就發現他奶奶沒有過到一天舒心的日子。他父親就是一個賭鬼,也是一個瘋子,他母親也是逐漸被他父親逼瘋。

每次他倆打架得幾乎整個家都要掀翻時,他奶奶就會帶他躲起來,她摸着他的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心疼地說:“我的嘯子啊,太苦了。”

其實真正受着苦的還是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的奶奶,而不是他。

在他記憶以來,他奶奶一直在受苦,最後卻落得被火燒死的下場。

現在是晚上10點,他走在一條狹窄的混泥土路,這邊的路走的人少,也沒有路燈,幾乎看不見路,柴嘯卻喜歡走這邊。

他就在這邊,把他奶奶的骨灰撒在了鷗北大海。

“奶奶。”

這大晚上的天氣很好,風吹過來,也很清淨。

“我想您了,”他頓了下,加了一句,“特別想,”他輕聲地說:“我這幾天做夢,都夢見你了。”

“我最近又做回以前的夢了,”他說着,把雙手擡到了欄杆,無意識地搓着手背,“其實也沒什麽,但有時候會覺得可怕。”

這種可怕讓他以為再次跳入深淵,一個無底洞的深淵,黑暗,恐懼,一直落下,卻不會到底。

“奶奶,你以前和我說過,以前受過的苦是為了以後的一帆風順。”柴嘯看着海,海裏有他的親人,讓他這幾天緊繃的身子來得放松。

“應該是的,我這一生也是有幸運的時候。”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