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突發狀況
回到辦公室後,陳洛愉癱在椅背上,像是被霜打過的樹葉,蔫蔫的。
剛才在留觀病房,他一句話都沒跟陳飛麟說,陳飛麟也沒理他,從頭到尾都閉着眼假寐。
要不是周圍的床上都有病人,他真想讓這家夥好好解釋一下。
可他要陳飛麟解釋什麽?
五年前分手的原因嗎?
還是為什麽會被抓進去?
陳飛麟是欠他一個說法,但是都過去五年了,那個人現在有了女朋友,再計較這些還有什麽意義?
抽一張濕紙巾擦臉,陳洛愉起身沖了杯黑咖啡,回到座位時看到手機屏幕亮了,是相親對象田悅發來的。
【還在急診忙?已經很晚了,注意休息】
他盯着這行字,總算想起今天的飯只吃了一半,而他還沒找到機會跟田悅說他們不合适。
以往每次相親,他都會在飯局結束前跟對方說明這點,今天事出突然。就在他想着該怎麽回微信時,肩膀被人搭了,接着就聽到有人把這段話念出來。
“喲,看來今天這位有戲啊。”
陳洛愉的掌心貼在趙俊凡臉上,毫不留情地把人推開。趙俊凡也不生氣,又勾上他肩膀,逗他道:“怎麽?我們陳主任終于有感情上的煩惱了?快說出來,哥給你做個人生參考。”
“閉嘴吧你。”
陳洛愉把手機熄屏,坐到椅子上開始寫病例。趙俊凡靠在桌沿,繼續問:“有事就說出來,看你整天跟個悶葫蘆似的,科室裏的年輕妹妹都說你白長了這麽一張臉,個性比我家老頭還悶。”
陳洛愉連個白眼都懶得甩,他心裏煩,只想自己安靜下。不過趙俊凡這麽一說,他便問道:“趙老師的傷怎麽樣了?”
“就是皮外傷,流血看着吓人罷了。老頭怕你有思想負擔,還交代我要多哄哄你。看吧,我倆比起來,你才是他親兒子的待遇。”
趙俊凡是趙韞儒的獨子,比陳洛愉大兩歲。不過在醫學上沒什麽天賦,現在只是個主治醫。趙韞儒天天拿他跟陳洛愉比,好在他個性豁達,沒當回事,反而跟陳洛愉越混越熟。
陳洛愉安慰他道:“你別這樣想,趙老師對我是客氣,對你才是親情。”
“不說這個了。”他瞥了眼陳洛愉的電腦屏幕,“今晚不是你值班,你要在這通宵?”
“反正回去也沒事做,今晚病人多,留下來幫忙也好。”
“什麽叫沒事做?你晚上不是約了個漂亮妹妹吃飯?怎麽,又看不上人家啊?”
陳洛愉用沉默來回答,趙俊凡無奈地嘆氣:“蒼了個天,你再這麽下去,我都要相信咱們院泌尿科護士的八卦了。”
眼皮一跳,泌尿科三個字一出現,陳洛愉就猜到沒好事。果然,趙俊凡主動解釋給他聽,然後被他一文件夾打出三米遠。
趙俊凡一臉看戲的表情:“不怪我啊,誰讓你一點花邊新聞也沒有,人家懷疑你那方面不行也很正常。”
話音剛落,又一個文件夾朝着臉飛來。趙俊凡趕緊溜出辦公室去忙了,只剩陳洛愉坐在椅子上,窘得耳朵都紅了。
什麽叫他不行?他只是對那些人沒興趣罷了,他怎麽就不行了!
捏緊筆帽,一幕不曾出現過的畫面忽然閃現在腦海中。
是被他遺忘的一段記憶。
他被陳飛麟按在斑駁的牆壁上,聽陳飛麟在他耳畔喘着熱氣,用沙啞的嗓音描述他此刻的形狀。
他聽得渾身燥熱,又覺得好刺激,想讓陳飛麟說得更多。後來陳飛麟真的滿足他了,只說不碰,急得他去抓陳飛麟的手繼續。
想到那人當時凝望自己的眼眸,他的喉嚨一陣發緊。等意識到自己居然在辦公室起了那種反應後,他趕緊端正坐好,不準自己再想下去。
在休息室睡到早上,陳洛愉被鬧鐘吵醒了。
他揉着眼睛坐起,拿上牙刷毛巾去洗漱,然後走到1號留觀病房,通過牆上的大玻璃觀察裏面的情況。
1號病房裏有八張床,住的都是輕症病人。現在是早上六點十五,病房裏很安靜,所有人都還在睡夢中。
陳洛愉的視線停在左側最裏面的病床上。
陳飛麟背對着門的方向躺着,即便蓋了被子,也能看出肩膀和手臂的線條略顯單薄。不過昨天送來醫院檢查時,陳洛愉看過他毛衣下面的身材,比以前瘦多了,但還是有肌肉的。
想到那人身上因為打鬥才會出現的多處挫傷,他又忍不住去想陳飛麟現在在做什麽,提前出獄到底是什麽情況?怎麽就改名叫林超了?
是覺得以前的名字不好?
那為什麽把姓也改了?以前不是對他說過,他們同一個姓是件很幸運的事嗎?
“陳主任早。”
護士小楊的聲音打斷了陳洛愉的思考,他回了聲早,問起陳飛麟夜間的情況。
小楊就是昨晚給陳飛麟輸液的護士,她道:“挺好的,他身體素質不錯。”
“有沒有頭暈嘔吐的現象?”
“就剛醒那會兒暈了一下,後面就沒什麽症狀了。”
陳洛愉悄悄進去看了眼,陳飛麟的氣色是比昨天好了許多。他的症狀最多留觀72小時,沒問題就可以走了。
等他出去後,他們就不會有交集了吧。
踏出病房門時,一個穿着紅色大衣的女人和陳洛愉擦肩而過。她有一頭飄逸的長發,路過陳洛愉身邊時,陳洛愉的心跳忽然快了一拍,轉頭去看她。
女人徑直走向陳飛麟的病床,把保溫壺放到床頭櫃上,又給陳飛麟掖了掖被角。
看她做這些動作,陳洛愉想的卻是剛才聞到的味道。
昨晚急救時很匆忙,沒察覺女人身上的香味。
現在那味道已經很淡了,卻因為是他太過熟悉的香氣,所以又勾起了另一段記憶。
他閉了閉眼,轉身大步離開。
醫院的早上總是特別忙碌,尤其是急診中心。有些門診挂不到號的病人都會跑來急診,哪怕不屬于接診範疇也不願輕易離去。
市中心醫院作為省內知名的三甲,這樣的狀況更是無可避免,分診臺周圍永遠有接不完的病人。
陳洛愉穿行在擁擠的走廊上,在被第四個人撞了一下時,他單手撐在牆壁上,有些難受地按了按小腹。
他今天的班是中午開始的,不過急診科的行政主任趙韞儒受傷休息,另一位副主任醫師帶着兩個實習醫生到省裏開會去了,這幾天值班人手不足,他就沒回家。
上午兩小時,他接診了七個病患,忙得連口水都沒喝。這會兒肚子痛想去洗手間,卻在走廊上被護士長逮住了,說是門外來了位黑人患者,謝醫生正在接待,不過對方的英文說得很奇怪,謝醫生聽不太懂。
陳洛愉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護士長又是個可以做他姨媽年紀的人,一着急就把他拽過去了。等他跟對方溝通清楚,确認只是咽喉痛和低燒後,護士長才放開他,把病人繼續交給謝醫生處理。
陳洛愉快步往最近的洗手間走去,他的肚子已經很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吃的豆皮不新鮮。
他避開往來人群,剛拐到洗手間附近卻停了下來。
陳飛麟站在走廊對面的咖啡機前,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居然轉過臉來看他。
只是一剎那的對視,陳洛愉就錯開目光,推開洗手間門進去。
陳飛麟也收回視線,繼續點擊支付,買完熱咖啡後,端起來正想喝,發現一個神色可疑的男人來到洗手間門口左右打量。
男人頭戴鴨舌帽,身形矮胖,手提的黑色袋子細長,從外形能看出是個長條形的重物。
陳飛麟覺得不太對,便靠在牆上,做出喝咖啡的樣子盯着對方。
男人在門外徘徊,手指一直緊緊捏着塑膠袋,似乎在等待什麽,數次推開洗手間門偷偷往裏看。
等到第五次推門的時候,男人終于進去了,門在他身後自動關閉。陳飛麟立刻跟上去,剛推開就看到陳洛愉站在洗手臺前低頭洗手,而他身後正站着那個男人。
男人手裏拿着瓶紅顏色的飲料,蓋子已經打開了。看到陳飛麟進來,男人叫了句“陳主任”,居然趁陳洛愉轉過來時把液體潑向他。
陳飛麟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猙獰,即便他反應再快,也只能眼看着那瓶紅色液體潑到了陳洛愉的臉上身上。
男人潑完後還覺得不夠,又把手伸進口袋裏,這次被陳飛麟控制住了。陳飛麟将他雙手狠狠擰到身後,用胳膊壓着他的後頸抵在牆壁上。男人被身後的力道擠壓得動彈不得,邊呼痛邊破口大罵。
陳飛麟轉頭去看陳洛愉,液體的味道也在這時散發開來,是油漆。
陳洛愉剛才本能地擡手擋了下,不過還是被濺了一大片,看着血淋淋的。他緊緊閉着眼睛,身體小幅度在發抖,看樣子是吓懵了,沒緩過神來。
他沒有被潑到眼睛和口鼻,陳飛麟總算松了口氣,結果被男人趁機掙開右手臂。只見男人迅速從口袋裏掏出彈簧刀,居然往後一揮。
陳飛麟敏捷地避開了,男人轉身要逃,他趕緊追上去,拽住男人的衣領往後扯。
這一下扯得狠了,男人失去重心往他這邊壓來。後面是放打掃牌的角落,陳飛麟想撐牆壁借力躲開,結果手在瓷磚上打滑了,一陣鑽心的痛從腕間襲來。
悶哼聲傳進了耳膜裏,陳洛愉終于想到要睜開眼睛,卻看到陳飛麟和男人一起倒在地上,他用左手和雙腳死死纏住身形肥胖的男人,硬是把男人困住了。
男人歇斯底裏的叫罵聲也引來了外面的注意。有人推開門,一看到裏面的情景還以為出血案了,吓得大叫起來,把保安也驚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