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有紙巾麽?

回到家裏,陳洛愉撥通了王經紀的電話。王經紀讓他稍等,翻查合同後告知他租房的人叫林通。

陳洛愉疑道:“林通?是一個人住?”

“他說和弟弟合租,昨天他弟弟已經先搬進去了,您是發現什麽問題?”

現在還沒搞清楚陳飛麟改名換姓的真正原因,陳洛愉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就說沒事。

挂斷電話後,他躺進沙發裏,身體放松了,腦子卻還在轉。

在今天之前,他可以克制住自己不去在意陳飛麟為什麽會改名。畢竟那晚的談話過後他已經明白,就算想不起分手的原因,也不代表現在的他們該有交集。

陳飛麟早已踏上另一種人生,而他這麽多年下來一個人也過得挺好。

至于那些被記起的,又不夠完整的片段只适合留在過去,不應該再被拿出來影響彼此。

他都想得很清楚了,那個人卻再次出現,還租了他的房子。

用力搓了搓臉,右手心隐隐傳來的疼痛讓他想起了那晚不合适的行為。輕撫着那個疤,他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覺得不能這麽耗下去,不管曹嘉是不是陳飛麟的女朋友,他都要先搞清楚租客的真實身份。

去浴室洗了個澡,陳洛愉覺得清醒多了。他打開電腦,開始搜索五年前的案件新聞。

鐘航跟他說過,那起案子本來不會判這麽重,是因為陳飛麟家裏拿不出錢賠償被害者家屬才導致判了七年。

他搜索相關字眼,來回翻找了一個多小時,然而幾個搜索引擎都沒有類似的記錄。他想着會不會是時間太久了查不到,于是想起有朋友在司法系統工作的趙俊凡。

只是要讓趙俊凡幫着查,陳飛麟的身份就瞞不住了。陳洛愉不想冒這個風險,只好從母親那邊找切入點。

劉麗亞的職業是律師,這起案子的時間和他失去記憶的時間又比較接近,劉麗亞肯定知道些什麽。

他考慮着該怎麽提才自然,桌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居然是劉麗亞打電話過來。

他來不及多想就按下接聽建,聽到劉麗亞溫柔地問道:“小愉,在工作嗎?”

“沒有,剛下夜班。”

“那你吃過飯沒?”

“吃了。”

“吃的什麽?”

陳洛愉的早餐在樓道口打翻了,他不想聽劉麗亞唠叨,就搪塞兩句,又問打來有什麽事。

“也沒什麽。”劉麗亞笑了笑,“你鄧叔叔下個月生日了,媽媽想你請假幾天到北京來一趟,我們一起吃頓飯。”

那邊話音剛落,陳洛愉就安靜了下來。

似乎猜到兒子會怎麽回答自己,劉麗亞的語氣更顯委婉了:“小愉,媽媽知道你那邊忙走不開,但你鄧叔叔今年是五十大壽。平時你不來也就算了,這五十大壽可不一樣,你多少給媽媽一點面子,好麽?”

劉麗亞避開了陳洛愉不想去的真正原因,把事情扯到了忙的話題上。陳洛愉不想跟她談這個,幹脆問道:“媽,你記不記得我以前在同濟讀書時有個叫陳飛麟的女同學?”

這下輪到劉麗亞沉默了。

等了片刻,陳洛愉聽到她說:“你有那麽多同學,媽媽哪裏都能記得。怎麽突然問這個?”

“沒什麽。”陳洛愉淡淡地道,“前天做了個夢,夢到她了。”

“你夢到什麽了?”

“記不清,不過我跟她的關系好像很不錯,後來醒了就覺得頭疼。”

“疼得厲不厲害?”

“還好,就一陣,後來沒什麽了。”

“你聽媽媽說,”劉麗亞的語氣聽不出異樣,就是一個母親關心孩子的态度,“你不能多想的,就算現在已經康複了也還是要注意。”

“我知道。”

“如果覺得難受一定要馬上聯系Jones,不要自己扛着,明白嗎?”

“嗯。”

“不行,媽媽不放心,要不這樣吧,這個周末我回去一趟。”

“不用了。”陳洛愉安撫着她,“媽,我真沒事,你別一驚一乍的。你過來了我也沒時間陪你,醫院忙着呢。”

劉麗亞仍舊不放心,直到陳洛愉跟她連了視頻,讓她看到自己沒事的樣子,又聽她叮囑一定要多休息,別淨顧着醫院的事。

陳洛愉說知道了,臨挂電話前又問了一句:“你真的不知道陳飛麟?”

由于連着視頻,這次陳洛愉看到了劉麗亞的神情。

他這個在法庭上可以面不改色地應對四方壓力的母親居然避開了他的視線,嘴角牽起的弧度也讓人感覺到一絲不自然。

她笑道:“媽媽真的不知道,你有功夫去想那些沒用的,不如好好陪陪田悅。她對你是有意思的,你也別老用忙做借口不見她。”

把手機放到桌上後,陳洛愉覺得很疲倦。

雖然劉麗亞沒洩露什麽信息,但也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她是知道陳飛麟的案子,可能也知道自己跟陳飛麟的關系。畢竟那部智能手機是她說弄丢了,其實也可能被拿走了。至于拿走幹什麽,只要找個修手機的店解鎖密碼,手機裏的信息就一覽無餘。

假設劉麗亞知道他跟陳飛麟在一起,以劉麗亞的性格肯定會拆散他們,那他患上抑郁症就可以解釋了。不過陳飛麟的案子又是怎麽回事?

鐘航說當時收集到的證據都指向意外,他也不覺得母親會做出違背良知的事,所以真是巧合?

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他的頭又開始痛了,便到床上去睡一會兒,結果一覺睡到晚上九點才被餓醒。

他打開冰箱,發現上次買的青菜已經蔫了,兩顆西紅柿用保鮮膜包着,底部長出了小黴點。

急診科醫生忙起來經常是幾十個小時離不開醫院,所以買的菜放到不新鮮了還沒動過是常态。

他把東西都丢進垃圾桶,拿出手機翻了翻外賣,沒看到想吃的,就打算到樓下的24小時生鮮便利站買點蔬菜面包。

他換了一套黑色的運動裝,開門時想起垃圾沒拎出來,便轉身到廚房拿。出門看了眼隔壁的鐵門,602室的門縫裏一絲光也沒有,看來陳飛麟不在家。

在便利站買完菜,他到附近的咖啡店買了杯熱咖啡,邊喝邊往回走。到了六樓又去看602的門縫,依舊是黑漆漆的。

他想掏鑰匙開門,一摸褲袋空空如也,再摸其它口袋,除了手機和剛買的一包煙之外什麽也沒有。

他回憶着鑰匙會不會掉在路上了,正打算下樓就記起關門時沒上鎖,所以他壓根沒拿鑰匙出來。

對着眼前的防盜門愣了片刻,他認命地拿起手機找開鎖匠。聯系了兩位都說手頭上在忙,最快也要等一個小時。

他只好到六樓跟五樓中間的休息平臺上靠着,從口袋裏拿出煙。

他沒有抽煙的習慣,剛才去便利店時看到牆上的一排煙,腦海中忽然出現了一個牌子,便買了一盒。

拆開裏面的銀色包裝紙,他拿了一支連濾嘴都是白色的煙出來,先是輕輕撚了撚,然後放到嘴裏點燃。吸了一口後,他沒有被嗆到,反而迷上了那股薄荷與淡淡煙草相融的味道。

靠在平臺上吞雲吐霧,他又記起了一些往事。

這煙是他大學時就會抽的,濾嘴上有雙爆珠,捏爆以後的薄荷味非常濃。他一向喜歡這種提神醒腦的感覺,後來是為什麽沒抽了?

他想不起來,不過這支煙還沒捏爆珠,沒有那種直沖天靈蓋的快感,反而像是一腳踩進雲裏。薄薄的煙霧從眼前飄過,遠方的萬家燈火變得不真實,連撲到身上的風好像也沒那麽冷了。

他眯起眼睛,身體慵懶地靠着冰涼的牆面,抽到第五支煙時聽到了上樓的腳步聲。

他以為是開鎖師父提前來了,轉過身卻迎上一雙熟悉的眼眸。

陳飛麟站在五樓的樓牌前,擡頭與他對視。右手放在外套口袋裏,左手拎着個袋子,一看就是打包回來的夜宵。

他沒想到會這麽巧地碰到陳飛麟,一時間怔住了。陳飛麟也沒料到會在這裏看到他,遲疑片刻後還是走上來,冷着聲道:“你怎麽在這裏?”

把煙拿下來,陳洛愉剛想回答就覺得鼻子一陣癢,在打了兩個噴嚏後,身體還哆嗦了下。

看着他身上薄薄的一件衛衣,陳飛麟微微凝起眉頭,接着就見他捂住口鼻,尴尬地看着自己:“你有紙巾麽?借我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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