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短短一萬字的快樂 (1)

◎……◎

“大師兄特別關心我生活, 我房間都是他給我布置的。私下還和小師妹一起看着我寫作業呢。”

“你和媽媽當初都沒這麽看過我學習。”沈雁杳說着蹦了起來,歡歡喜喜地抱住沈淵手臂,一臉得意的炫耀, “爸爸, 你不先問問我成績的麽?”

“我這次考得很好哦,同級第19名。”沈雁杳嬌俏的吐吐舌頭, “雖然是跟着第五代內門弟子一起學習的,但我真的很努力,一個年級足足三百多人呢。”

沈雁杳并不是個這麽愛撒嬌的孩子,但過去她一直生活在天才姐姐的光輝下, 雖然不嫉妒,但确實沒什麽能拿給父母炫耀的成績。

沈雁杳第一次知道, 原來自己只要拼盡全力, 也能得到超乎想象的好成績。

沈淵嘴唇拉成一條直線,目光深沉的注視着小女兒。

小女兒比他們過來的時候更小, 雖然經過一年時間身量拔高了不少,但過于精致甜美的長相讓她看起來依舊過于柔弱和稚嫩。

她以前從來沒有對自己和妻子要求過放下工作陪陪她,但其實, 雁杳過去很期盼這些的吧。

沈淵不禁懷疑,來到這個世界之前, 他和妻子各自忙于工作, 到底錯過了什麽?

沈雁杳頂不住父親的目光, 手指攪在一起, 終于扛不住小聲說:“爸爸, 雖然才19名, 但我以後會更努力, 考出更好的成績的。”

“寶寶你真優秀。”沈淵拍拍女兒頭頂, “現在我和你媽都過來了,我們全部都是為了你們而存在,所以,其實考得不好也沒關系。”

“嗯嗯,我知道的。我就是想試試,自己認真學習能不能一直名列前茅。”沈雁杳說着又興奮起來。

她坐起身,爬到沈淵身邊,貼着他耳朵小聲說:“爸爸,你還記得我小時候特別喜歡《魔卡少女櫻》麽?”

沈淵目光一凝,頗有些抑郁的說:“我還知道你後來喜歡《王者榮耀》,成天喊人開黑。”

“我這一年畫技提升不少哦,把小櫻的幾支魔杖都畫出來了。大師兄答應我,這次考進前二十,就替我煉制成長型靈器呢。”沈雁杳興致勃勃的給老父親炫耀,“爸爸,你說得對,我還喜歡白起呢。正好大師兄說我的靈器應該是攻守一體的,不如讓他試試把仙女棒和大鐮刀融合,日常和打架有兩個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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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有種來到這裏圓夢的感覺,好快樂。”

雖然魚信還沒開始給她做靈器,但沈雁杳捧着臉蛋,眼睛裏滿是期待的光彩。

大師兄無所不能,區區一個二形态成長型靈器,一定可以造出來的!

“還來圓夢呢,你知道魚信為了什麽陪你回來嗎?”沈淵敲着女兒額頭教訓,“老天帝蠢蠢欲動,最近一年非找借口,說頻頻在不同洲發現淩霄的蹤跡,借機威脅各位帝君出錢出人出力,引得各州震動不斷,事端頻生。”

“你寫的原著男主都沒個蹤影,淩霄指不定在哪個窮山溝裏療傷呢,怎麽在天帝嘴裏他就能出來搞事情了!”

“萬象天宗這時候打出旗號,将要招收一批妖族入學,明眼人誰看不出來他們是想擴充實力,劍指幾十年後可能出現的動亂。”

“我知道呀,回來之前,大師兄就說過這件事情了,他還跟我解釋為什麽要招妖族入學呢。”沈雁杳完全沒有自覺的維護魚信,“大師兄說得沒錯啊,妖族和仙族關系不好,我們就多多把有潛力的妖族吸收進仙族的體系裏面,指導他們、教育他們,讓妖族融合進仙族的文化裏面,不就自然做到民族大融合了嘛。”

“文化入侵,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推進和平,多好的辦法。”

“爸爸,你別戴着有色眼光看大師兄。”

“他人很……”

沈淵心裏滿滿都是罵人話。

此時此刻,沈淵忘記了在妻子面前對魚信的贊賞,也遺忘了一年前自己怎麽對魚信一見如故、稱兄道弟。

魚信在他心裏的評價急速下跌,成了糊弄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的狗東西。

“他這是心機深沉。”沈淵努力回憶,實在想不出哪裏還能攻擊魚信,只好憋悶的替換詞彙內涵魚信。

“行了,你媽還頂在前頭招呼他呢,既然好了就起來去看看你媽。”沈淵扶着小女兒起身。

眼看沈雁杳好過來,心放回肚子裏,他總算想起自己是有本事的帝君,可以用功法帶她瞬移過去了。

沈雁杳以為父親和魚信的“招攬妖族”還在商讨階段,沒想到剛一落地,就看到了一群相貌各異的妖族站在廳堂中。

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故意的,每一位都在相貌上保持了一部分的本族特色,鳥族保留着翅膀,龍族側臉上殘留着鱗片,蛇族張嘴的時候舌頭分叉,虎族身上保留着花紋,而狐族身後張揚着毛茸茸的大尾巴。

傲慢型、男神型、高壯酷男型、甜心型、初戀型一應俱全,看得人眼花缭亂。

她視線在魚信和沈淵之間來回轉了幾回,到底還是湊到魚信身邊,好奇地追問:“大師兄,你和我爸選的這群妖族,是照着臉挑的嗎?”

“确實是。”魚信大膽的承認了,“看人先看臉。實力固然重要,但萬象天宗招收的弟子終究是要出門面對仙界其他人的,長得好看容易讓人心軟,萬一遇上麻煩也能讓人看在顏值高的份上把解釋說完。”

“但他們實力也很強,不是只有臉的。”

“大師兄,我發現,你雖然長得普通,倒是對好看的人會得到什麽優待深有體會。”她懷疑地看了魚信幾眼,眼神裏透出同情的味道。

和大師兄一代的,肯定有長得特別好看的男人給大師兄不少委屈,不然大師兄如此大度,才不會跟患上美顏ptsd一樣,對新招收的弟子們相貌如此執着呢。

魚信撐着笑容的嘴角微微顫抖,突然有打孩子的沖動。

他抛去雜念,給挑選出來的妖族們說起入門的規矩,“萬象天宗有教無類,無人會因為你們妖族的身份多置喙,但你們也不可能以妖族秘術徒生事端。待進入宗門內,便是最普通的弟子,從外門起讀書、修習,能夠徹底掩藏本族外貌和氣息後,方可參加內門考試。”

妖族表現得都很克制,安靜的聽着魚信的囑咐。

等到魚信停嘴,隐隐有妖族之首男神型龍族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如果我沒看錯,你也是妖族。”

龍族對其他水栖的妖族天然就有着等級壓制,能夠輕而易舉感受到對方靈氣的種類。剛一照面,龍族就分辨出對方是一條魚。

一條普普通通的,只有體積很大罷了的魚。

何等好運,一條普通的魚妖可以被人族大宗門的門主看中,不顧危險的提拔魚妖成為宗門首徒呢?

一條魚都可以走到今日,他更強,未來一定走得更好!

龍族有着充足的自信,按住面前的魚妖手腕,想用最快速度為自己在仙族領地的宗門內找到捷徑。

魚信順着對方的手勢一伸、一折,形勢瞬間颠倒,龍族只覺得筋脈劇痛,已經被魚信按着手腕上的筋脈控制在掌心。

“仙族中人藏龍卧虎,人人都有些自保的方法,只是不喜歡如妖族一般長着先天身體耐摔打而喜歡逞兇鬥狠,這種事情以後還是少做為妙。”魚信控制住就丢開龍族的手。

龍族原本是試探的意思,被打臉後馬上端正了态度,捧上一只用貝殼鑲嵌出各種海鮮紋路的匣子,主動打開給魚信展示自己的誠意,“多謝師兄指點。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整只貝殼匣子裝滿了珍珠、珊瑚、貝殼和龍鱗,光彩奪目、絢麗耀眼,但這些東西魚信早已用不上了。

魚信不感興趣的瞥了一眼,順勢塞給沈雁杳,“替師妹謝謝你。”

沈雁杳匣子後不客氣的伸手進去撥弄一番,拇指肚大的珍珠和鹿角似的珊瑚都被她推到角落,折射出幽蘭色澤的龍鱗終于吸引了少女的目光。她将龍鱗挑揀出來,露出盒底柔嫩的粉色。

頓時,沈燕燕眼睛全亮了。

少女粉!

夢寐以求的粉色!

終于找到适合鍛造靈器的材料了!

她敲了敲盒底,發覺是類貝殼的材質,觸感光滑細膩,質地又十分堅硬。

于是,少女馬上捧着盒子上前,分外積極主動的搭話:“龍兄,盒底用的什麽材料?”

現場的妖族都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龍族臉上微微顯出怒色,他嘴角向下撇着,不滿地盯着沈雁杳,“二小姐,是妖族備下的禮品不讨您歡心麽?為何要用這等廉價之物羞辱我們。”

“不不不,珍珠、珊瑚、龍鱗我都很喜歡,但它們全都不是粉紅色。”沈雁杳邊解釋,邊從儲物袋中摸出當初和杜若非一起繪制的靈器設計圖,指着杖身說,“我想把這些部分都做成粉紅色的。目前能找到的材料不是太深就是太淺,難得有一個比較相似的,但太閃了,都不是我要的感覺。但這個不一樣,盒底貼片的顏色和手感都太棒了。”

妖族的原身就是最強大的武器,他們知道仙族攻擊依靠靈器,卻從來沒見過靈器的設計圖。

眼看沈雁杳毫不避諱的把自己靈器設計圖拿出來分享,幾名妖族都情不自禁的被吸引過去。

“我看你們用來貼盒底,大概不是特別珍貴的材料。我能不能買一些給杖身貼面?”

“這是女皇鳳凰螺,倒不稀有,只是……”

“我真的很想要。”沈雁杳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中寫滿渴望。

龍族表現得頗有些猶豫,他遲疑片刻,終于抛開顧慮,突然轉身張大嘴巴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幹嘔。

無數海産被龍族噴射在地上,瞬間海腥味在廳堂中彌漫開來。

龍族走上前,在海産裏翻找一番,抓出幾十個碩大的海螺,一股腦塞到沈雁杳腳下,“給你,就是它們了,打磨出來可以直接用。不要客氣。”

沈雁杳:“……”

好的,我知道了。

我沒有客氣。

QAQ妖族進入萬象天宗之後,我首先要交給他們的道理是嘔吐物真的不能給別人。

嘤!好惡心!

“趁早處理,放久了該不新鮮了。”龍族眼看沈雁杳坐立不安,好心甩着尾巴幫沈雁杳把海螺推得更加靠近她了,然後一張嘴,把吐出去的水和海鮮重新吸會腹中。

沈雁杳看着龍族滾動的喉結,幾乎惡心得發抖了。

她僵硬的笑着,施展幾次法術才完全不接觸的将這堆海螺塞進另一只全新的儲物袋裏。

然後,少女幹巴巴的說了聲“告辭”,便同手同腳、連滾帶爬的逃出廳堂。

魚信擡手輕輕咳嗽幾聲,用寬大的袖子遮掩住唇角的笑容。

他想,小姑娘嬌生慣養的肯定沒勇氣把龍族吐出來的海螺親手刷洗幹淨,現在指不定蹲在哪個角落裏欲哭無淚。

“師妹年幼,不懂妖族規矩。見笑了。”他抱拳客氣道,“我該用何物交換?”

妖族至今依舊奉行以物易物的規矩,無論手中物品價值幾何,只看物品的主人是不是願意交換。沈雁杳提出需要女皇鳳凰螺,龍族已經拿出來交給她了,那麽等于默認龍族提出什麽要求,沈雁杳都接受。

至于“贈送”這個可能,魚信完全不想接受。

——龍族私生活很亂,審美範圍也極其廣泛,他們送東西給任何人,都是奔着睡對方去的。

龍族顯然也清楚自己在外口碑不怎麽樣,聽到魚信特意提出來,爽快表示,“我存了不少鱗片,你用我的鱗片給我煉制一件護甲吧。仙族穿護甲威風凜凜的樣子,我很喜歡。”

龍族笑容中透出幾分腼腆,他捋着自己長長的銀藍色發絲,放輕聲音:“還沒穿過衣裳,我想知道穿衣服是什麽感覺。以前撿到的仙族說自己碰到陌生的料子,皮膚很容易過敏,一片片的紅腫起來。我們妖族皮膚過敏還得脫毛掉鱗片,可太慘了!”

“所以,就用我自己蛻下來的鱗片做吧,免得我過敏。”

龍族十分炫耀的舉起手臂,手指在布滿優美細鱗的皮膚表面摩挲,“雄性,就是要随時準備好,用最美的一面迎接妖生。”

“好。”魚信一口應下。

“商量妥當,你就随我去尋師妹,給她把女皇鳳凰螺處理好。我把你們倆需要的一起鍛造出來。”

龍族直接點頭,問都不多問一聲,對魚信表現出臣服之态。

妖族幾人中,龍族實力最強,他都對魚信表現得俯首帖耳,其他幾個更是一句不反駁,讓原本可能花費許久才商議妥當的事情進展得飛快。

不出一個小時,沈淵、魚信、妖族三方已經敲定了以後每十年就送一批有天賦又懂規矩的妖族進入萬象天宗學習的計劃,簽下合約。

又過了半小時,連逸仙城和妖族試着通商互市五十年的事情也商定下來了。

沈淵在文書上按下手印,忍不住感慨:“雖然達成我的目的,但你們未免太草率了。書寫的條件裏,說不定會有坑害妖族的內容的。”

一直賴在龍族身邊沒說話的狐妖笑得花枝亂顫,“沈帝君,您瞎說什麽呢?你一直都是爽快人啊,打妖族的時候,小妖跪地求然都沒用,這麽直來直去的暴脾氣,怎麽會是玩陰謀詭計的人呢。”

怎麽聽都陰陽怪氣的,一看這狐貍精就是老陰陽師了。

沈淵忽略狐妖,繼續道:“合約簽訂周全,我還有一事要告訴妖族——你們可知,逸仙城下被挖出了了一座城池,下面的道路四通八達,足夠輕而易舉的穿行于妖族和另外十幾位帝君鎮守的城池?”

妖族們紛紛露出茫然又震驚的眼神,直直看向沈淵,“啊?”

沈淵:“是的,十幾座城池都可以随意進入妖族,來去自如。”

“竟然有這種事情?為什麽沒人上報!”龍族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沈淵:“……”

雖然早知道妖族都是鐵憨憨,但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

這麽大的事情,你們居然一點都沒感覺?

我都說得明明白白了,你們就跳過“震驚”,進入內部檢查這一步驟好吧。

沈淵突然有個強烈的責任感,眼前這群無論體積還是年紀都比他還大的妖族,一下再沈淵眼裏成了需要照顧的小朋友。

顧青容看了頭疼得說不出話的丈夫,溫柔的向在場妖族詢問:“妖族內有沒有發生過孩子丢失之類的事情?”

幾名妖族的神情更加茫然了。

龍族甩甩頭,率先表示:“龍族蛋生的,一窩十幾枚,根本不可能全部孵化。所以,生下來就随便丢在出生地了,能不能出生全看運氣。我不知道丢沒丢過。”

蛇族一臉贊同的不停點頭。

狐族跟着開口,“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孩子那麽多,哪兒都養得活啊。我們只養最強的一兩只,其他的是不管的。愛活活愛死死。”

虎族拍着胸口說:“咱們家一次頂多倆崽子,丢不了,母老虎兇着呢,見誰打誰。”

最後,鳥族讪笑,“鳥組幼崽之間是競争關系,長大之前已經你死我活過了,比如我長大了,我那一窩兄弟姐妹都被我咬死了。我父母不可能丢孩子的。”

沈淵和顧青容都看過《動物世界》,知道動物幼崽之間競争的慘烈,但他們沒想過自己女兒們設定出的世界裏,妖族依舊遵循着這項鐵律,夫妻兩人聽後齊齊沉默。

“若是這樣,大約就不是為了買賣妖口了。”顧青容擰眉,沉吟片刻又搖頭,“不,就算是妖族的屍體,剝皮拔毛之類處理過後,也有不小的用處。”

妖族渾身都是寶,即便不是拐了幼崽養大不斷抽血切肉剝皮,屍體也用把骨髓都用上。

如果妖族自己都沒計算過他們族人丢失了多少,仙族就更沒辦法推測地下這些通往妖族的暗道是做什麽用的了。

妖族們都知道有仙族擅自進入妖族領地肯定不是去行善積德的,在一陣令人尴尬的沉默過後,還是狐妖主動說:“我聽族內孩子說過,他們夜裏試膽的時候遇上過行蹤詭秘的人,但因為沒出什麽事情。我一直以為是別的族借道經過而已。”

狐族微妙的停頓一下,随後說:“沈帝君,此事再往深,我也不好多說。您到底是曾經帶着仙兵屠戮過作亂妖族的人。即便真有什麽人深入妖族腹地,我也不可能把狐族族內一些隐秘地點說給你聽。”

事情到此算是陷入僵局。

沈淵和顧青容都明白,逸仙城是借了萬象天宗招徒的便利條件才能達成互市的條件,再要求更多不現實。只有和妖族建立穩定而長久的關系後,才能一點點解除妖族的防備,有調查的機會。

“你們去吧,晚上我會讓人将餐點送過去。”顧青容笑着點頭,“鍛造室已經讓人打開了,你們過去就能用。雁杳的靈器就拜托阿信了。”

“夫人客氣。”

魚信道謝後,帶着幾名妖族直接向後山而去。

龍族走着走着忽然問:“你對沈帝君家中很熟悉吧,已經轉了五圈了,你還沒有迷路。”

“一年前,顧夫人母女救了我一命,我曾在府上修養。”

原來是在逸仙城住過一段時間,難怪對城主府中的路線這麽熟悉。龍族點點頭,打消心中懷疑,完全不知道魚信這套說辭是春秋筆法,內容根本禁不起推敲。

——魚信略過了他去年只在城主府上停留不超過一天的事實,瞬間讓自己的說法變得十分可靠。

魚信在城主府中溜達了一圈,總算找到蹲在一汪活水邊,眼睛直勾勾盯着丢在水裏的儲物袋的沈雁杳。

他揚起劍眉,心下好笑的想,小姑娘不會以為儲物袋跟清洗水果的網兜一樣,把裝了女皇鳳凰螺的儲物袋丢在水池裏,就能把女皇鳳凰螺上沾着的口水清洗幹淨吧?

況且,龍族“吐”和人的“嘔吐”并不相同。

龍族腹內另有一片空間,存着龍族出生時候的水源,以備不時之需,萬一被坑害掉落岩漿火海的時候,就可以現場開辟出小小一塊空間,把自己泡在出生時候的水源中休眠彌補自身。

這片水源雖然被保存在龍族的腹中,但絕不是嘔吐物。

沈雁杳不學無術從,才會對此一無所知。

魚信主動伸手撈出儲物袋,倒扣在池塘邊上,“嘩啦”一聲,這段時間流進去的泉水被一股腦倒出來,重新回到池塘中。

他敲敲沈雁杳的頭頂,“走了,去煉器。”

煉器!

沈雁杳馬上起身,幾步小跑湊過去,“大師兄,我的本命靈器真的能煉制了?之前不是還說很多想法太天馬行空了,沒辦法做到麽!”

“确實很難,但你已經考到19名,就不是不能做到了。”

魚信反手往幾名妖族身上比了比,“我同沈帝君交談後得知,過去抓到那些作亂的妖族都被關押在城主府的地牢中,繼續留下他們只會引起妖族不滿,可這群妖族胡作非為、行事乖戾,又不好放回妖族,換個地方看押最好。”

“你說過的設想很完整‘法陣——鎖妖之書——傳喚卡牌——喚醒的手杖’。在擁有可以借力驅使的對象後,一切都變成雖然困難,但有試行條件的存在了。”

“甚至,我考慮過簡化你的設想,直接将法陣嵌套在鎖妖之書上,省略卡牌,手杖的法陣與鎖妖之書上的法陣相互作用,直接借用鎖妖之書中的妖族力量。否則,以你現在的本領,憑空畫出完整的法陣,再使用鎖妖之書……”

他搖着頭笑了起來,“大概足夠被人殺死幾十回了吧。”

魚信搖晃着裝滿了女皇鳳凰螺的儲物袋,“為了效率,在城主府中,我先将鎖妖之書和手杖煉制出來。”

他垂手拍拍沈雁杳頭頂,“你來給我打下手。”

“其實也不必吧,大師兄你這麽厲害……”沈雁杳一聽就知道魚信又想要趁機加課,直想往人後躲,“大師兄,你知道我的,我學習還不太行。我剛剛打了個基礎,能給你幫上什麽忙呢。”

“給你煉制的本命靈器,你卻不在場?”魚信笑着蹲下,與沈雁杳對視,笑得分外親切和善,“師妹你好好想一想,重新告訴我答案。”

“我超期待和大師兄一起煉制本命靈器的!本命靈器與我相伴此生,我怎麽能錯過親眼目睹它誕生的機會呢?謝謝師兄給我這個機會!”一連串的場面話脫口而出,沈雁杳臉上看不出絲毫勉強,也瞧不出她心裏根本不想補課。

妖族親眼目睹沈雁杳一秒變臉,不明所以,只當小姑娘再和魚信師兄師妹之間耍花腔。

虎族甚至露出羨慕的眼神,喃喃自語:“仙族的世界原來是這樣子的嗎?女孩子都好溫柔,我也想有師妹了,嗚嗚嗚,比母老虎溫柔好多。我,虎勇,已經開始期待一場曠世的人獸愛了!”

狐族卻不太信,他狐疑的在沈雁杳和魚信之間來回打量,然後斷然評價虎族,“我看你是在癡心妄想。”

這小姑娘一副屈服于惡勢力的模樣,哪有一丁點表現出來的歡欣。

魚信聽到妖族們談論,揚眉,看着沈雁杳的眼神越發深沉,鼻子裏輕哼出個“嗯?”表達疑惑。

沈雁杳馬上轉頭,對着那只男狐貍精反駁,“你別瞎說,能和大師兄多相處一陣子,你不知道我有多快樂。”

狐族:“……”

行吧,我就站在這裏聽你瞎扯,看你進去跟着煉器時候還能不能笑出來。

“一起來吧,煉器過程沒什麽可掖着藏着的,你們遲早會學到。”魚信大氣的邀請妖族們同來,讓妖族們徹底折服了。

老板大氣,老板有牌面!謝謝老板的靈器!

逸仙城城主府上一家子的靈根不是水就是木,嚴格意義上來說,都不适合煉器,與金、火接觸過多甚至對身體有害處。

城主府中并未設置鍛造室。

“祝融山”是一座活火山,傳說中是最後一位火神隕落的地方。雖然“祝融山”幾萬年來都沒噴發過,但其中的岩漿始終未曾熄滅,在如同神祗的憤怒洶湧翻滾,從未停歇。

沈淵時常帶領仙兵與妖族對抗,武器耗損不少,時常需要修補或是重新鍛造。

“祝融山”即便在城主南側,按照位置足以囊括在城主府中,沈淵依舊将“祝融山”劃歸軍隊,讓仙兵在山腰上挖出可通向岩漿的道路。

妖族天生方向感遠超仙族,他們跟着魚信往“祝融山”上走,就發現了問題。

“沈帝君對手下的仙兵很有信心啊。”龍族比劃了一番,測算出距離後,“以前覺得沈帝君殺伐果斷,現在看沈帝君還頗有上位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信心。從‘祝融山’到城主府內部,即便走路也用不了多久。沈帝君手下仙兵裏若是有人心懷歹意,他全家恐怕都沒了。”

龍族搖頭,臉上寫滿了對枭雄膽量的敬佩,“我不及沈帝君。”

沈雁杳聽得直翻白眼,戳破了龍族心中美麗的誤會,“只要錢到位,城主府幹碎。你真以為有永不背叛的手下麽?是我爸媽考勤做得好,偷奸耍滑的開除,勤快的加工資,早早把有異心的都挑出去了而已。”

龍族:“……你們仙族還真是閑不住。”

沈雁杳:“與人鬥,其樂無窮。”

妖族看沈雁杳搭話,發現她并不是個難相處的嬌小姐,也逐漸放松精神。

穿過已經擴展得極為寬敞的通道後,魚信與看守鍛造室的仙兵交換過信物,帶着沈雁杳一衆進去了最大一間。

打開房門的瞬間,一股熱流撲面而來,吹得沈雁杳頓時覺得臉上發幹。

她擡手搓了搓臉,好奇的打量着鍛造室。

萬象天宗的宿舍裏,魚信給她準備了一間鍛造室,鍛造臺只是為了完成課業而準備的,不能鍛造大件靈器。所以住處的鍛造臺約莫只有燃氣竈大小,長得頗為秀氣,雖然進入鍛造室也會感覺氣溫升高,但遠沒有此時仿佛瞬間抽幹了整張臉上水分的感覺。

淡淡的黑色光芒在魚信掌心凝聚,一股清涼瞬間包裹住沈雁杳。

皮膚上潤澤的感覺瞬間讓沈雁杳表情輕松了很多。

“謝謝大師兄。”她習慣性蹭到魚信身邊,抓着魚信的衣袖晃了晃。

魚信聽後點點頭便完了,連話都沒說,顯然早已習慣和少女之間的相處模式。

妖族幾位将沈雁杳和魚信的相處模式看在眼裏,表情都有些奇怪,可他們并不知道仙界師兄妹到底算多麽親密的關系,于是連一開始調侃過的虎族都沒說話。

魚信進了鍛造室,就把沈雁杳直接安置在身畔,站在翻滾的岩漿邊注視片刻,感慨一聲“難怪沈帝君能以一人之力抗衡妖族多年,原來是靠着天火”,就打開龍族送上的見面禮,一股腦将其中的龍鱗倒進岩漿中,随即向龍族招手。

“你想要一身罩甲?變回原型。”

龍族不明所以,但老老實實照做,變回一條銀藍色的長龍。他搖頭擺尾,有些憋屈的盤踞在半空中,對他的真身來說,鍛造室實在太過窄小了。

“需要我做什麽?”

龍族張口,聲音頓時出現在耳畔,沈雁杳差點以為龍族是緊貼着自己耳朵說話的,仰頭看着龍族和自己之間的距離表情有些恍惚。

“什麽都不必做。”魚信伸手拍拍沈雁杳頭頂,召回少女的神志。

他擡手打出一道禁制,将龍族困在法陣之中。

頓時,龍族龐大的身軀在沈雁杳視線中一寸寸縮小,最終成了一條兩尺長的“小”龍。

魚信手掌一翻,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柄長不過一掌的短刀,扯住龍族的尾巴“刷刷刷”幾下把他尾巴上的鱗片刮了下來。

沈雁杳簡直有種魚信在刮魚鱗的錯覺,長龍剛剛顯出原形的震撼在她心裏蕩然無存。

鱗片脫離“小龍”身體,立刻恢複原有大小,順着魚信的指揮落入岩漿中。當魚信覺得數量足夠,他松開手,把龍族丢到一邊,龍族馬上羞憤不已的将自己盤起來,努力遮掩身上變禿的位置,龍臉氣得脹紅。

“你怎麽敢對一條龍對這麽無禮的事情!”龍族氣得大喊。

魚信根本不搭理他,信步走到岩漿前,一個接一個法術砸進岩漿,之前落入岩漿不見蹤影的龍鱗頓時都“咕嚕咕嚕”的翻湧到岩漿表面,在魚信的法陣和岩漿的共同作用下融化成一片燦爛的銀藍色液體。

魚信五指大張,一伸一抓,泛着藍光的銀色液體便從岩漿中飛出,落在鍛造臺上。

他手中的短刀變成了大錘,随着魚信每一錘砸下,漸漸剔除了藍色的雜質,銀光越發明亮。

沒有不喜歡金銀光彩的龍族。

剛剛還全然不顧臉面怒吼的龍族已經雙眼變成心形,興奮的圍着鍛造臺游曳,恨不得整條龍貼上去。

他急切的追問:“是給我做罩甲嗎?好閃,好美麗,什麽時候才能做好?”

“很快了。”魚信話音剛落,再次打出一道法術,強制龍族恢複人形,下一刻這片銀色液體中飛出不到十分之一變成薄薄的一層覆蓋在龍族的人身表面,逐漸形成一件通身銀甲,正好遮住龍族身上沒了鱗片的部位。

魚信打量了對方一眼,又珍惜無比的從銀色液體中取出一滴,在道法加持下鍛造成發冠遞給龍族。

龍族飛快盤起發絲,扣好發冠,視線一刻都不離開剩餘的銀色液體,“剩了這麽多,還是給我做衣服的嗎?您真體貼。”

魚信瞥了龍族一眼,像是在看傻子。

他非常直接的打碎了對方不切實際的幻想,“你送的龍鱗太少了,不夠給師妹制造本命靈器。”

所以,才借着給你做法衣,抓住你刮鱗。

剛剛還興奮得滿臉紅暈的龍族頓時黑了臉,他發出一聲兇狠的咆哮,鍛造室內驟然劈下無數雷電,直沖鍛造臺中翻滾的銀色液體而去。

那銀色液體根本不痛不癢,它吹了個泡泡,“噗”的吞下飛來的雷電,純正的銀色裏隐約泛出幾絲金光。

魚信在沈雁杳發間拔出極品月光石鳳簪丢進液體中,又打開自己的儲物袋,一樣一樣加入各種天材地寶,反複錘煉。

液體的顏色已經完全變了,如果說之前是流淌的白銀,那麽現在它就是熔煉了漫天星輝。

沈雁杳眯起眼睛,無法直視這片燦爛星光。

魚信帶上一副全黑色說不出材質的手套,伸手“撈”出大半液體,反複揉搓捶打,最終将其制造成一顆“星”。

他又在懷裏掏出沈雁杳那只裝滿了女皇鳳凰螺的儲物袋,手腕抖了抖,将海螺倒進岩漿中。

經過岩漿“洗滌”的女皇鳳凰螺被切除所有不規則的邊緣,只剩下內芯最為粉嫩光滑的部位,乖乖裹在剩餘星河一般液體的表面,變成了一根長約五尺的棍子。

棍子頂端,又分出三個月牙形的爪,将魚信捏出的“星”牢牢抓在中心。

“爪”底一對與“星”同色的翅膀悄然張開,迎風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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