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爽
少主雖說面沉如水,但眼底卻明豔鮮活起來,仇雁歸忍不住晃神了片刻,往昔的回憶湧上心頭。
他偏過頭,強行掐斷了自己翻湧的思緒,卻驟然對上一雙綠豆大的眼睛,仇雁歸怔了怔,那小家夥撲棱着翅膀飛過來,立在他的肩頭,與上次的針鋒相對不同,小鹦鹉歪了歪腦袋,輕輕用喙啄了啄他的側臉。
弄得仇雁歸有些癢,偏頭躲過,餘光瞥見鹦鹉張開的翅膀攏了攏,蔫蔫的垂下腦袋不動了。
心情有些說不出的複雜。
他擡起手,指節輕輕點了點它的腦袋,仇雁歸垂着眼,長睫掩飾住其中一閃而過的懷念。
物是人非,山長水闊。
彼時的記憶蒙上了層紗似的霧,唯有如今翻湧起的酸澀刻骨銘心。
一只是養在院中的鳥雀,一個是被套上枷鎖的雁歸。
餘晖落在鹦鹉絨絨的羽毛上,再蹭到仇雁歸的臉側,而似曾相識的,只有景中的人與鳥而已。
四周安靜的出奇,左輕越靜靜的望着刺客,遲遲沒有出聲。
影十最擅察言觀色,很輕的嘆出一口氣,目光掃過身後的影衛,輕輕沖他揮了揮手。
那影衛手中捧着鐐铐,接收到影十的暗示正要後退,便迎上了少主幽暗的目光,他像是一下子被釘在原地,躊躇着沒動。
仇雁歸将一切看在眼裏,他一言不發的走到少主身側,先将格外乖順的鹦鹉從肩頭摘下,捧給了影十,而後便朝那名影衛伸出了手。
玄鐵在暖光下仍舊沉郁無光,那名暗衛只好朝影十投去一眼,影十見少主神色無異,便蹙眉猶豫着點點頭。
仇雁歸自始至終都是平靜的,他目光跟随着玄鐵,影衛沒有擡頭,正準備扯住刺客的手将鐐铐扣上,斜下方卻突然伸過來一只手,将仇雁歸整個人攔住,往後推了推。
“擺着幅喪臉給誰看?”左輕越神色無異,收回手時撚了下指尖,低聲道,“深秋夜裏涼,你若實在舍不得,也不是不能通融。”
影十将無措的暗衛扯回來,揮手示意他退後,旋即耷拉着眉眼裝聾作啞。
仇雁歸一愣,旋即沉靜的眼眸亮了亮,他站在原地猶豫道,“……可以留下嗎?”
左輕越頓了頓,想起方才刺客的古怪,眼神閃過複雜,錯開視線狀似不耐的應了聲,“嗯,缺個暖床的物件。”
仇雁歸眼中的光黯淡下去,但還是輕聲道,“……好。”
——
晚間,書房。
影十将近日各宗門的瑣事及江湖異動細細禀告少主,左輕越半晌沒說話,突然出聲打斷他。
“影十。”少主開口問,“今日盯梢的是哪家。”
影十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屬下正要禀告此事,今日仇……仇公子不适時撞到的小販本是陸長老的人,但奇怪的是之前他手臂上并無疤痕。”
這疤痕像是陳年舊傷,不可能短時間內出現才對。
“不語閣。”左輕越吐出這三個字,眯起的眼眸中閃過不爽,“不止是陸骞那老東西,應該是從北邊來的。”
如若說苗疆南是金碧輝煌,那麽北邊便是“一片荒蕪”,陰暗的蛆蟲茍延殘喘之地,“陰客”的故居。
——“苗疆客”的死敵。
想必馮東也已經與“陰客”達成一致,蟄伏在暗處靜候時機了。
靜候一個奪取苗疆的時機。
左輕越哂笑:“稍微盯着些,暫且按兵不動。”
他們也在等一個時機,一個将這些臭蟲一網打盡的時機。
“是。”影十點頭,卻沒等到少主的回應,詢問的擡眸望去。
左輕越卻垂下眼,低聲道,“之前的事,讓影六繼續查……”
“去探當初不語閣暗地裏密謀了什麽,以及各個宗門的動向。”
“還有,仇雁歸這些年的經歷。”
“是。”
——
山林間,不語閣。
堂前有人慢條斯理的品茶。
“閣主。”輕廉呈上信件,猶豫道,“吞雲閣有施壓的意思,我們是退還是……”
“不退。”馮東掀了掀眼皮,打斷了輕廉的話,“陸骞那邊有消息了麽?”
“有,陸長老問閣主的意願,若是不語閣點頭,他會想辦法接近仇雁歸。”輕廉眉頭微蹙,“屬下愚鈍,主子既然有心利用仇雁歸,直面對上苗疆豈不是打草驚蛇?”
以往他們都避開苗疆,剛傳出刺客的消息便如此做派,豈不是引得左少主疑慮?
馮東哂笑,“你當真以為左輕越白混這麽多年?我們的一舉一動他實則都清楚,直面攤開在他眼前,一方面試探刺客在他心中的地位,另一方面就是讓他将心思都放在我們的動向上。”
“魏疏留下的玩意雖說只是個仿物,但也已經足矣。”
如若刺客相安無事,他們也方便行事,“忠蠱”雖說并非百年前的禁蠱,其威力也遠不如百年前之物,但如今卻是能絆住左輕越的一枚要棋。
“我們的底牌,就是翻盤的關竅。”
馮東喃喃自語,手指輕輕撫上被衣裳包裹處的脖頸,露出的青色皮膚毫無生機,與慘白的面容形成一種詭異的反差,像是将頭顱生生縫在一具本不屬于他的軀體上。
輕廉匆匆垂眼,四周安靜的出奇,不似有活物之地,“不語閣”正如其名。
壓抑在一片窒息的寂靜裏。
——
吞雲閣,少主寝宮。
熏香袅袅升起,忽而一陣風襲來,将其攪的翻湧消散,一只修長的手捏住罪魁禍首的腦袋,将其按了個趔趄。
“嘎——”某只綠頂鹦鹉愠怒的扇了扇翅膀,仇雁歸垂下眼,又慢慢松開手。
此前脾氣火爆的小祖宗不知經歷了什麽,被松開後原本炸起的羽毛忽然落了下去,茫然似的頓了一下,默默收回了翅膀。
它歪頭用綠豆似的眼睛瞅了瞅仇雁歸,擡起爪子慢吞吞的往他手邊挪了挪,猶豫了一下後主動将有着一縷綠毛的小腦袋塞進仇雁歸的手心。
絨絨的觸感蹭過掌心,仇雁歸黯然的神色緩了緩,冷厲清亮的眸中多了些笑意,他用指腹摸了摸小綠。
忽然,門被人推開。
勁風掠過,撞到牆邊發出“哐當”一聲,是一貫嚣張的姿态。
左輕越踏進屋內,驚的小綠飛上了房梁,仇雁歸也下意識站了起來。
少主眼眸不爽的微眯,語氣像是在故意找茬,“都是什麽破反應,我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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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的态度要開始軟化啦(〃?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