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心意
蠱門,後院。
翻動紙張的動靜停下,仇雁歸神情晦澀的合上書籍,小心的放回原位。
此處有不少古籍,他都草草翻過,原本沒報太大期望,不曾想真讓他發覺出不對。
方才那本古籍中的記載提到了“忠蠱”,雖說寥寥幾句,但仍被他敏銳的察覺到不對,記載中提及“可控活人心智”“叛者毒發後為傀儡,與活人無異”等。
此前他也試探過自己所中之蠱,只是與記載中多少有出入,他似乎只有在直接試圖背叛不語閣時,才會遭到一些反噬,但他“疏忽”中漏了情報給吞雲閣卻并無異常……加之他落入苗疆的消息外界已然人盡皆知,可不語閣仍無動靜。
若是他所中之蠱當真“能控活人心智”,馮東不可能到如今都不催動蠱毒,不合常理。
這其中果然果然有蹊跷,此前無論是少主提及亦或是古籍中都有記載,“忠蠱”早已在百年前失傳了,但它又與“忠蠱”相似,自己也的确遭到了反噬與警告。
如今唯一的解釋便是……它并非“忠蠱”,只是近似的一種。
但于刺客而言并沒有多大的差別,因為馮東最終必死,而自己也難逃此劫,只是他私心作祟。
或許仍然棘手,但這也帶來了一線生機,如若正如刺客所想那般,那他此刻便是安全的,若是如此,是不是代表着他可以在離開前,避開”背叛不語閣”這個條件,不在那麽壓抑自己心中的情愫,借着“男寵”的身份,随心所欲的陪在少主身邊走過最後一段時日......
突然,門口傳來異動。
原本放空的刺客神色一凜,旋即側目望去,門被人輕輕推開。
仇雁歸原本沉靜的神色怔住,門外靜靜立着一人,潑墨似的白袍迎風微動,不似以往的嚣張跋扈,他神色平靜的瞧不出情緒,卻不知為何沒有踏進門檻。
仇雁歸沒由來的有些心慌,站起身來輕聲喚道,“少主。”
左輕越看着他,平日裏笑吟吟的雙眸像是蒙了層灰,眉宇間帶着幾分疲憊,聽見這一聲他才緩步踏入門檻,朝着刺客走去,仇雁歸不明所以的蹙眉,擔憂的望着他。
那雙清亮的眼眸中對着他從來沒有陰霾,即便他此前有多過分,刺客自始至終都是溫順的,唯一情緒的起伏就是在他說“缺個暖床的物件”時。
左輕越極少有後悔的情緒,但此刻的悔意來勢洶洶,他垂下眼沒有去看刺客。
雁歸至今不與他說,定然是受制于不語閣,或許是秘術亦或是其他什麽,但這些都不重要,待到他拿下不語閣生擒馮東,自然有法可解。
“少主可有不适?”仇雁歸望着少主隐隐透着疲憊的臉色,語氣不自覺加重了些許。
左輕越擡眸,卻依舊沒有言語。
刺客眼中是明晃晃的擔憂,先前的折辱與私刑像是沒在他心上留下一條傷疤,倒是他左輕越為了胸口那一劍耿耿于懷這麽多年。
忠心到此等地步.....
只是雁歸對他,當真僅僅只有主仆之情嗎?
左輕越目光微閃。
刺客沒有等到他的回應,忍不住上前一步,只是尚未來得及再度出聲詢問,就被人抱了個滿懷,少主趴在他身上,卸了大半的力道,險些讓猝不及防的仇雁歸一個趔趄,不等他反應,耳邊就響起一道疲憊的聲音,像是情人間的低喃,“雁歸。”
他似乎只是随意一喊,這聲過後便沒了下文。
仇雁歸不明所以,“嗯?”
“我好累。”左少主聲音很低,腦袋還輕輕蹭了蹭刺客的頸窩。
許久沒有此等殊榮,刺客不适應的動了動,但眼中還是沒忍住閃過溫和的意味,如同多年前一般低聲問,“那我叫人将轎子移過來?”
“不想動。”左少主像是累極了,整個人萎靡不振。
刺客神色為難,低聲道,“那雁歸背少主出去?”
“那我還要不要臉?”
“......那少主要如何?”
“讓我抱一會兒吧。”左輕越并沒有在為難刺客,聲音輕到幾乎要散在風裏,“雁歸。”
刺客的動作驟然僵住,他總覺得少主似乎哪裏變了,卻又找不到具體緣由,只是那聲“雁歸”分明很輕,卻像是比任何聲嘶力竭都要有力,他聽得格外清晰。
心髒重重一跳,仇雁歸借着安撫的動作撫上少主的背脊,極具私心的小心環住。
少主曾說他喜淨,平日裏應當也沒有旁人近身,既然如此。
他得以近身……是不是意味着一種變相的特殊?
兩人各懷心思的相擁,似是無聲的重逢。
——
直到離開蠱門時,左輕越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不過見章青攜帶一衆人來相送是倒是顯出了幾分活力,眉目深刻着冷意讓他們“趕緊滾”。
一衆人戀戀不舍的目光從他圈住的人身上離開,左輕越沒理,只是不着痕跡的将人又往自己懷中帶了帶。
直到兩人上了轎子離開,衆人才敢明目張膽的擠眉弄眼。
其中一人遺憾的嘆息,“只可惜未能瞧見他二人如何相處。”
“不必遺憾。”章青故弄玄虛的擺弄着他那把折扇,意味深長道,“以後有的是機會。”
他們原本對這刺客滿懷惡意,但他們跟着少主時間長了,自然能從傳言中發覺不對,更何況少主的态度本就暧昧,行為上也有失偏頗,如今竟能将人直接帶到蠱門來。
他們可謂是一點就透。
或許旁人不知,他們曾四海為家,有了蠱門後便像是有了根。
如今少主帶着人來,是何用意大家一想便知。
不過調笑了幾句,便肅起臉色。
“北邊的異動少主下令說暫且按兵不動,我們當真不防?”一位青袍人猶豫道,“陰客手段陰險,雖說不及我等,但保不齊就讓他們鑽了空子呢?”
“少主這樣做定有他的打算。”章青搖了搖頭,“我們雖不設防,但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
“對方在引我等上鈎,若不順着他走,如何請君入甕?”
“恐怕不會太久。”另一位黑袍人低聲道,“陸長老近日有意借新蠱拜訪少主,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前來試探的。”
“嗤,就怕他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