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過去
林君遙和趙謙在一棟樓裏長大,出生香城的底層,然後像出生在這附近的每個人一般,身上都帶着一點不為人道的小艱辛。
兩人都由自己的媽媽撫養長大,只是林君遙比趙謙慘一點,他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誰,他媽媽對他也不夠好。
大概是因為有着一副不錯的容貌,年少的時候,她總愛做些不切實際的夢,夢想當明星,夢想加入豪門,等到林君遙出生,她璀璨的夢想就這樣被殘忍的劃上了句號。
她時常将自己不幸的人生歸咎到林君遙的身上,對他非打即罵。
小時候林君遙對她的印象,大概是她總愛帶一些陌生的男人回家,然後逼着他叫他們爸爸。
這好像成了她的一個習慣,喜歡打扮的花枝招展,喜歡紙醉金迷的生活,雖然身上還擔着一個服裝廠會計的職務,但在別人眼中,她其實和那種靠出賣自己肉體生活的女人已經沒有太大區別。
私生活混亂,也死在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混亂男女關系中。
她和一個內地來服裝廠打工的男人對上眼,那男人有着不錯的長相身材,對林君遙也不錯,等到林君遙以為自己終于可以過上一種正常的生活時。
那男人的老婆從內地殺過來,一刀結束了林君遙媽媽的生命。
那女人有精神病史,即便法院追究了他們的民事責任,他們也沒什麽錢賠給林君遙他們。
以後林君遙回想起來,想着那個男人來香城的目的,不過是害他媽媽喪命,然後沒事人般陪着他老婆回家,自此過上他眼中再無激情的生活。
那時候林君遙還在讀高二,除了他自己,便只剩了他只知道打牌賭博的煙鬼外婆。
以後他辍學,身上兼着兩份工,要不是他在一年後參加星河的新星大賽,他想他的生活大概會永遠如此。
溫博賢好像在無意中為他打開了某個世界的大門,他從門縫中窺視到裏面的平靜,華麗,以及高人一等。
只是一開始的時候,他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坦然。
那日他在溫博賢的床上醒來,看着溫博賢那張十足陌生的臉,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身上傳來那種難堪的疼痛的同時,他的羞恥心也膨脹到無以複加的地步,那個時候,他覺得自己連稱為人的資格都沒有了。
這件事他是打算悄無聲息的讓它過去的,只是等到他外婆突然腦溢血昏迷在廁所那天,他第一個想到的還是溫博賢。
溫博賢并沒有借機為難他,開了一張支票,然後讓他搬來自己的那棟別墅。
拿到支票的那一刻,林君遙以為自己想通了某些事。
從此以後,不用再過那種有了上頓沒下頓的生活,也不想自己發燒發到三十幾度都不敢去醫院看病。
原本他是這麽想的,只是直到他臨死前的那一刻,林君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蠢,這些年來他一直的郁郁寡歡。
那日他在溫博賢的身邊醒來,走在路上時感覺到的那種羞恥感,其實這麽多年來它一直在,只是他假裝自己看不見而已。
重活一世,林君遙只想靠自己的能力,坦坦蕩蕩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而此生對他最好的兩個人,林君遙覺得除了站在他面前的趙謙,便剩了趙謙的媽媽。
一樣是靠着自己的力量養大自己的孩子,但林君遙覺得趙謙的媽媽才稱得上媽媽那兩個字。
大概是可憐林君遙,很小的時候,她就囑咐自己的兒子應該照顧林君遙。
因為他比林君遙大了幾歲,因為林君遙住在他們隔壁。
小時候,林君遙不管因為什麽理由被別人欺負,第一個沖出去替他出頭的便是趙謙,也只有趙謙。
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一旦在心裏認定某件事,他就一定會履行自己的義務般将它完成。
以後時間再過去幾年,他和林君遙就生出了一種類似親情的友情。
兩人唯一的一次争吵發生在趙謙知道林君遙為了錢和溫博賢在一起的時候,即便以後林君遙将那些錢還給溫博賢,兩人只是因為感情在一起,但趙謙還是不相信他。
以後他們冷戰長達三年的時間,直到趙謙的媽媽生病急需用錢。
大概是以前過的太過辛苦,趙謙的媽媽被查出她得到是尿毒症,這種病需要不停的做透析,為了不拖累自己的兒子,她從醫院的病房裏跳了下去。
屍體被她砸斷的樹枝遮住,等到第二天,才被掃地的清潔工發現。
生活就是在以這樣一種基調在前進,失望過,然後引來希望,難過過,然後迎來快樂。
火葬了自己的媽媽,那天趙謙唯一對林君遙說過的一句話就是對不起。
因為對方是自己最在意的親人,所以不管為他做怎樣的事情都心甘情願。
只是趙謙不能理解男人為什麽會喜歡男人這件事,以後等到他知道林君遙已經用自己的片酬還完自己當初借過溫博賢的那筆錢,他就無數次的勸告林君遙離開溫博賢。
在他眼中,溫博賢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出身不凡,社會地位不低,最重要的是,他不會将林君遙這樣的人放在心上,一語成谶,可惜林君遙花費了十年的時間才認清這個事實。
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趙謙,林君遙忍不住有些想笑。
雖然在趙謙眼中他們幾天前才見過,但他不同,經歷過太多的事不說,還跨越了生死,在看見趙謙的那一刻他當然的激動,只是這種激動說出來似乎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他已經三十,相比較那種華麗的說辭,他更喜歡将這樣的想法付諸于行動。
趙謙是對他最好的人,他以後也會對趙謙更好,想到這裏,林君遙無奈的搖頭,說:“阿謙,你原本就不喜歡那個經紀人的工作,還不如早點辭了更好。”
他的夢想是像他媽媽那般開家夜間大排檔,當年覺得林君遙沒問題了,自己可以放手了,他就辭掉了自己經紀人的工作轉身開了一家大排檔。
差不多一米九的身高,體重突然飙升到快一百二十公斤,雖然時常被他老婆嘲諷成一個圓形的水桶,但他臉上的笑容卻再沒有消失過。
他不喜歡太費腦力的工作,不喜歡太過複雜的工作環境,想到這裏,林君遙又看着不停點頭的趙謙說:“照我看,你就開一家大排檔好了。”
“你怎麽知道的?”
“你以前同我說過。”
林君遙面不改色的撒謊,趙謙哦了一聲,說:“對了,你都和溫博賢分手了,那你以後的工作要怎麽辦?你是不是不能做明星了?”
“我的經紀約還在星河那裏,以後也還是他們家的藝人。”
“那你叫我辭職。”
“我叫你辭職是因為你沒有那樣的能力,再說你也不喜歡那份工作。”
“可是你怎麽辦?”
“我會照顧好自己。”
看着一邊拖地一邊說出這種話的林君遙,趙謙一時有些為難,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他說的話。
只是林君遙說的也沒錯,他腦袋不像別人轉的那麽快,每次聽見有人說起林君遙的不是,他就只會臉紅脖子粗的和別人争執,口才又不及別人的好,到最後,事情都會以他粗魯的推搡或者打人作為結束。
雖然本意是好的,但也給林君遙帶去了不少的麻煩。
想到這裏,他站起來拍了拍林君遙的肩膀,說:“我相信你一次,只是以後遇見什麽事一定記得告訴我,雖然我沒什麽能耐,但幫你出頭還是可以的。”
他出頭的方式除了威脅別人就是把人打一頓,不過就是這種單純的照顧,最能讓林君遙感動。
“對了,阿謙,最近一段時間我只能寄住在你這裏。”
趙謙住的是最老式的民宅,香城的民宅都有一個統一的共性,狹窄并且熱鬧,有着那些頂級公寓所沒有的人情味。
當年若不是急着為外婆籌錢看病,林君遙也沒想那麽快賣掉他媽媽留下的那套房子。
雖然破舊,但不管怎麽說,他都有個栖身之所,那樣的話,至少在以前溫博賢氣極叫他滾出去的時候,他都有個可以去的地方,痛哭一頓或者喝酒發酒瘋,都沒有人知道,也不必在意那些傭人的眼光。
這麽想起來,他好像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改掉了以前愛哭的毛病。
将整顆心系在溫博賢的身上,快樂是因為他,痛苦也是因為他,雖然說起來有些可笑,可誰能這樣肆意的愛着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