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路貨色

蘇芮出身貧寒，當年從一個小助理爬到今天的位置，其實靠的全是她自己的努力。

因為長的不錯，她在這個圈子裏遇見過很多的龌龊事，所以她最讨厭娛樂圈的潛規則，也包括那些借此上位的人。

她帶的藝人一向都潔身自好，除了兩個月前突然被人劃到她名下的林君遙。

名聲不好，蘇芮也一直不待見他，只是在接觸過幾次後，她又覺得這個人不錯，再加上她一直對自己手下的藝人很關心，所以糾結了幾天，她還是給林君遙打了個電話。

沈慎她已經看不慣很長時間，就她對事不對人的性格，即便沒有林君遙這一出，只要尋找到機會，她大概都會把那人狠踩下去，想起上次他為着自己利益害她手下的藝人莫名吃了個大虧的事，蘇芮的聲音更冷。

“你現在就專心拍好你的戲，別的事什麽都不用管。”

話說都這裏，林君遙的心裏已經是很多的感動，看着陽臺外逐漸變得黯淡的天空，他說：“謝謝你，蘇芮姐，我以後一定專心演戲。”

“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說什麽比別人多活了十幾年，有經驗，但身處暗潮洶湧的娛樂圈，林君遙心裏也什麽底氣，大概是因為身邊沒個幫他的人，即便對自己已經有了不小的信心，但如果能有人在自己身邊時常鼓勵他幾句，那效果一定是會更好的。

想到這裏，他在陽臺上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回自己的房間。

趙謙因為最近忙着給自己鋪子裝修的事，時常忙到很晚才會回來，想着他一個人不知道多久才會弄好，林君遙換了衣服，依舊跟在他身邊看他忙東忙西。

裝修的事林君遙不會，也幫不上什麽忙，只是等到趙謙看到他的那一刻，臉上的笑容多少也是有些感動的。

林君遙低頭笑了笑，想這大概和蘇芮帶給他的那種感覺類似。

和從宋錦年參演的那部戲很快就只剩了兩場，一場是蘇逸無意中遇見周宇，被他唆使着他手下一刀刺死的場景，另一場，是蘇晉匆匆趕去醫院抱着蘇逸的屍體哭的有些失聲的戲。

宋錦年的第二部電影已經開拍，想着最近一段時間連着兩個片場來回跑的樣子還有他那點可憐的休息時間，林君遙忍不住在心裏罵了句溫博賢吸血鬼，連認識這麽多年的人都不肯放過。

只是他自己也是自顧不暇。

基于上次的教訓，林君遙原本以為沈慎不會再犯上次的那種白癡錯誤，可是等到這一天戲一開拍，他才知道自己低估了沈慎。

有句話叫死性不改，假公濟私暗下狠手也就算了，關鍵是他做完這些事還一臉洋洋得意的表情，好像很怕別人不知道一般。

雖然圈子裏的人都知道明哲保身，不多管閑事，只是看到沈慎這種小人得志的模樣，也忍不住感到有些惡心，再面對他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也不再那麽自然。

沈慎的神經一向都是纖細的，別人想一分鐘的事情他都會想十分鐘，從各個方面，力求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想起前幾日溫博賢同他說過的話，沈慎臉上的笑容更甚，當初被林君遙當着衆人的面指出他公報私仇，沈慎心裏最擔心的其實就是溫博賢。

怕溫博賢對林君遙餘情未了，怕他因為自己欺負了林君遙轉而遷怒到自己身上。

溫博賢不喜歡身邊的人為了他争風吃醋，勾心鬥角，可是這一次，他卻一反常态的誇獎了沈慎，還說他做得好。

想起溫博賢吻向他是臉上若有似無的笑容，沈慎突然明白，溫博賢如今最喜歡的就是自己，如果他肯再用點心，那溫博賢指不定就會更喜歡他，自己也就能從他身上得到更多的好處。

所以片場這些人不論怎麽看他他都無所謂了。

等到導演喊卡，表情愠怒的讓幾個人找到感覺再拍後，沈慎甚至還朝身旁的林君遙露出了一個算得上親切的笑容。

“靠，不過就是個賣.屁.股的，得意的他。”

“林君遙遇到他還真夠倒黴！”

“有什麽不同，都是一路貨色，要你關心？這種人，等到第二天再受上面那位的臨幸，只怕立刻就會恢複成原來那種耀武揚威的樣子。”

腹部隐隐有些疼痛，林君遙聽見鏡頭前小聲的交談聲，皺着眉躲到一個僻靜處。

戲裏周宇一看見蘇逸就開口挑釁，等到蘇逸忍耐不住的朝他沖過去，周宇就将他一腳踢到了旁邊，而後是他手下那群人的拳打腳踢。

扮演周宇手下的那幾個人出手不重，倒是自己被周宇迎面踢過來的幾腳，林君遙撩開戲服，腹部那裏幾個紅色的腳印，就好像是用顏料畫上去一般，看着就讓他有些反胃。

正中被踢到的地方不是很痛，林君遙用手指按了按自己右側腹部，只覺得自己指尖粘了很多根細針，每碰下去一個地方，他就感覺到那裏傳來的一種火辣辣的刺痛。

宋錦年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最近他兩個片場一起趕，通常那邊的戲份一結束他馬上就要趕過來，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這般疲于奔命。

只是一想到拍完這三部電影他就能知道那個人的消息，他又覺得自己充滿了幹勁。

聽見那陣細微的吸冷氣的聲音，宋錦年側頭，卻是幾天前徐秋時和林君遙說話的地方。

也不知道出于怎樣的心理，宋錦年支開那些安靜跟在他身邊的助理化妝師，說：“你們先過去，我等一下過來。”

随行的人員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下這樣的命令，但宋錦年一直都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所以幾個人在對看一眼後，迅速的走向離門很遠的五號攝影棚。

這個攝影棚是星河投資剛剛建立的，占地面積廣，裏面近十個獨立的攝影棚，用來保證多部電影的同時開拍，雖然溫博賢在提出這個設想時曾經遭到公司多位高層的反對，但建成以後，它又成了溫博賢極有商業頭腦的另一個證明。

在香城電影業高速發展的這種大前提下，攝影棚已經變得不夠用，就在幾天前，溫博賢将裏面幾個空置的幾個攝影棚高價轉租給了別的電影制作公司往後這種模式估計也會一直的延續下去。

想起那天自己同徐秋時說過的話，宋錦年忍不住搖頭，溫博賢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建立了一個獨屬于他的娛樂王國，要想與他還有整個星河對抗，到時候還不知道要花上多少工夫。

只一側頭，宋錦年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林君遙，做了戲中蘇逸的打扮，此刻低着頭，陽光從對面的窗戶上落下，他伸手按壓着自己的腹部，再又深吸了兩口氣後，他放下自己的衣服。

察覺到他要擡頭，宋錦年立刻收回自己的視線，朝前面的五號攝影棚走去。

他好像對林君遙有了一絲不明顯的好奇心，宋錦年搖頭，直走到獨屬于自己的化妝間，才知道林君遙為什麽會做出那種奇怪的舉動。

“你不知道，剛剛沈慎又借機對林君遙下重手，拍戲而已，他把人踢半米遠，就好像林君遙是他的殺父仇人似的。”

宋錦年不喜歡說話，但對身邊的人一向客氣，了解了他的性格後，大家都不再那麽懼怕他了，片場裏很多跟在明星身邊的小助理，年齡不大，且都是小女生，因此很喜歡湊到一起聊別人的八卦，此刻坐在化妝間的角落相談甚歡的正是宋錦年和衛輕寧的助理。

聲音不大，但足夠宋錦年聽清楚她們所說的每句話。

想起林君遙剛剛的那個舉動，想來他是被沈慎踢到了腹部，而且踢的還不輕。

心裏不明顯的滑過一絲同情，宋錦年不動聲色的坐在那裏繼續化妝，等到他換完戲服，就朝那個略顯安靜的布景前走了過去。

沈慎和林君遙的那場對手戲還沒拍完，宋錦年幾不可聞的冷笑一聲，抱着雙手站在鏡頭前看兩人對戲。

和徐秋時說的一樣，林君遙有着不錯的演技，與周宇發生口角時，臉上的憤怒，被周宇手下圍在中間戲弄時，眼中的不甘，還有臨死時的不敢置信，不舍，憤怒，不甘，全都被他淋漓盡致的表現了出來。

反觀沈慎，雖然此刻他不管戲裏或者戲外都是一種得意的心情，但結合周宇的性格經歷，沈慎的表演終歸是有些臉譜化。

“哇，沈大神怎麽出來了？”

“對啊，他以前不是從來不看別人演戲的？”

就在衆人壓低聲音交頭接耳的時候，導演又一次喊了：“卡！”

“沈慎！你究竟怎麽回事？！你他媽到底會不會演戲！不會演的話趁早滾出去好了！”

聽到導演這樣罵自己，沈慎的臉上顯出一絲尴尬和憤怒，只是想到他的名聲和在星河的地位，沈慎立刻道歉，說：“對不起，導演，我今天不在狀态，對不起！下一條我一定一次通過！”

伸手不打笑臉人，導演縱使有太大的怒火，看見沈慎這般恭敬的态度，也沒再發難，只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繼續。”

沈慎松一口氣，剛準備轉身就察覺到了人群中有人落在他身上的視線。

他下意識的側頭，結果看見不遠處的宋錦年。

即便換了戲中的那套略顯撲向的衣服，但人群中的宋錦年還是那般的卓爾不群，讓人不能忽視，他看起來和從前差不多的樣子，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沈慎還是迅速的察覺到他對自己的不喜。

到底是得意過頭了，心髒猛烈跳動的同時，沈慎不經意的錯開自己的視線，就好像他剛剛什麽都沒發現一般。

只是他為什麽這麽讨厭自己？

導演喊開始的時候，沈慎突然回過神，想自己這次又敗在了林君遙的手上，而且敗得一塌糊塗。

這條依舊不通過，沈慎的表情太過僵硬，等到後面又拍了一條，這條會出現在電影中長達八分鐘的戲終于才算拍完。

和宋錦年之間的對手戲，或者連對手戲都稱不上，林君遙扮演的蘇逸已經死了，此刻他只要躺在那裏裝屍體就好。

感覺到宋錦年将自己抱在懷裏，脖子裏他不停落下的帶着溫度的眼淚，還有他的懷抱，林君遙無限遺憾的逼着眼睛，想要是以後能有機會再和宋錦年拍戲就好了。

不過也不錯，等了這麽多年，他終究是有機會這麽近距離的接觸到自己的偶像了。

心裏很多的感概，所以等到宋錦年扮演的蘇晉又一次把他的頭抱在懷裏時，他甚至在任何人都看不見的地方不自覺的嘴角上揚，倒好像完成了什麽了不起的願望般。

“林君遙！”

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林君遙回頭，面前急急跑過來的宋錦年的助理，在他有些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時，那個助理遞給他一包東西，說：“這是我們老大剛剛讓我出去給你買的！”

白色的塑料袋裝着包裝幾瓶樸實的跌打藥，林君遙擡頭，有片刻的時間，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怎樣開口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