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警官,公平起見,也讓我看看你的……
“我操——”裴吟吓的一個趔趄, 上半身歪出窗框,還好他反應迅速,一手抓着窗簾, 腰部一用力, 把自己從閻王爺手裏奪了回來。
荊訣走過去,在裴吟近乎風求饒的目光下抓起他衣服的前襟, 然後胳膊一用力,把人往屋裏的床上一丢。
裴吟跌到松軟的大床上,一時間有點從地獄回到現實的感覺。
荊訣關上窗戶, 沉聲道:“你是見着窗戶就想翻嗎?”
裴吟:“……”
“我錯了。”裴吟知道這時候多說無益,他連忙端坐起來, 規規矩矩道,“真錯了。”
“關鍵我不知道你要回來。”
“……當然了, 知不知道我也不該擅自行動,我不是我家, 我太嘚瑟了。”
“我反省。”裴吟低頭說, “你讓我滾我無話可說。”
荊訣:“你……”
“真讓我滾啊?”荊訣剛吐出一個字,裴吟就可憐巴巴地擡頭,“這不還沒結案呢麽,警官再給次機會呗?”
荊訣看着裴吟那副服軟的模樣,忽然有點想笑,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将自己本來要問的話說完:“你能沾水嗎?”
裴吟腦袋一懵,緩緩發出一聲疑問:“……啊?”
“傷口。”荊訣說, “拆線前別沾水了, 櫃子裏有新浴巾, 打濕了擦擦吧。”
“……我忘了。”裴吟降下語調, 隔着上衣摸了下受傷的小腹,說,“我這不是怕你太愛幹淨,嫌我一身汗味麽。”
荊訣站在裴吟面前,錯綜複雜的神色裏名為“嘲笑”的情緒尤為明顯,他看着坐在床邊的人,問:“是麽,吃飯把你累出汗了?”
“……”裴吟一哽,他難得被荊訣噎了一句,一時間看着荊訣,嘴巴一動一動的不知道在嘀咕什麽。
荊訣明知問了也沒好話,但還忍不住要接一句:“你屬蚊子的?”
“我說我太委屈了。”裴吟捏着自己的衣角,故意裝出一副可憐樣,含混道,“光我一個人被看光了。”
他趁荊訣一時不語,立刻擡手攀上荊訣的衣服下擺,悄聲道:“警官,公平起見,也讓我看看你的……”
荊訣恢複神色,一個轉身避開裴吟的手,漠然道:“你還是滾吧。”
“別啊。”裴吟起身随荊訣離開房間,“都是男的,有什麽不能給看的?”
裴吟随後挑了挑眉尖兒,舔着嘴唇問:“難道你……”
荊訣原地停下腳步,回頭時眉心明顯壓了下來。
裴吟多少有點吓到了,他能感覺到荊訣這個皺眉跟平時不同,不過裴吟大風大浪見的多了,前一秒摸着頭誇他乖巧,後一秒把他拉到車裏甩他巴掌的人也不是沒見過,于是裴吟瞬間放松表情,換成說:“你還怕我說你身材不好啊?”
“算了算了,不看就不看。”裴吟立刻結束這個話題,他走到荊訣說的櫃子前,自然地問,“浴巾在這兒嗎?我拿啦?”
荊訣道一聲“嗯”,裴吟便緩緩打開櫃門,将新浴巾拿了出來。
“那你到底為什麽突然回來了?”裴吟展開浴巾,問,“案子有進展了?”
“有一點。”荊訣說,“明天我去一趟竹園村,楚禾的老家。”
裴吟面色不變,冷靜地問:“遠嗎?”
“開車兩三個小時。”荊訣說完,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突然停止了流動,裴吟看着他,抖了抖浴巾,片刻後,又抖了抖。
荊訣無奈,直接用命令的語氣道:“你跟我一起去。”
裴吟停下動作,這才安心下來。
楚禾回過竹園村這事是瞿麗剛才查到的,他回家後實在不甘心自己沒能跟大家一起加班,于是主動加班,查了一會兒楚禾的資料。
楚禾就讀過的小學前段時間受到了縣裏的表彰,校方為了宣傳,趁着熱門給自己學校弄了個網頁,把所有有記錄的畢業生信息都放了上來,瞿麗閑着沒事,一張張翻下去,居然真的一張十幾年前的畢業照下找到了楚禾的名字。
當時的班主任現在已經成了市級教師,不過還盡心盡力留在縣城教書,學校網頁上還有一篇專門介紹這位老師的文章。瞿麗順着老師的微信,試着發了一條添加好友的消息過去,沒想到沒一會兒對方就通過了申請。
瞿麗以為自己得好一番介紹對方才能相信她是警察,畢竟現在網上騙子太多,人家懷疑也很正常。
可沒想到,瞿麗話沒說兩句,班主任就同意了通話的申請,在電話中,班主任告訴瞿麗,楚禾是個非常特別的孩子,他很努力,也很有天賦,只是家庭條件一般,放暑假時還要回村子裏去幫老人幹農活。
楚禾的個人信息不知道是經過什麽人處理,小學之前的生活就像被人抹殺了一般,全然找不到痕跡。
黎皓說一個小不點兒還能幹什麽事,怎麽也惹不上羅海鳴,所以他們前幾天就放松了這條線,但瞿麗現在聽起來,又抱着一絲希望把收集到的資料發到了群裏。
荊訣的實地探訪計劃就是這麽誕生的,但實際上,從更早開始,從荊訣查不到楚禾跟羅海鳴的任何聯系開始,他就已經慢慢改變了矛頭的指向。
他猜測,無論怎樣都找不到楚禾跟羅海鳴之間的任何聯系,也許是因為他們兩個之間根本沒有直接聯系。
也許楚禾跟羅海鳴的矛盾并不在他本身,而在另一個對楚禾十分重要的人身上。楚禾的母親尚在國外,比起調查她,還是追根溯源來的更方便一些。
荊訣今天去找羅玉,問他跟楚禾的相識經過,羅玉脫口而出,說當年在國外旅行丢了護照,被楚禾撿到,兩人性格一拍即合,很快便成了朋友。
跟裴吟與羅伊的相識經過一樣,這件事合理,但過于巧合。羅玉或許也琢磨出了不對勁,但他什麽也沒敢問。
翌日一早,裴吟頂着一個雞窩頭出來的時候是上午七點十分。他起床氣很大,每回都能因為鬧鈴聲氣個半死,這一點面對荊訣也不例外。
裴吟頂着一張沒有半點好臉色的面孔出來,看見荊訣也不打招呼,直接趿拉着拖鞋往冰箱走。
這也是他的習慣,起床後要先喝冰水提神。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裴吟不知道,荊訣現在正盯着自己上下移動的喉結看,他餘光只覺得有人在觀察自己,于是裴吟放下水,沒好氣地問:“看什麽?”
荊訣目光又停留了兩秒,而後搖搖頭,沒有作答。
荊訣的這個反應讓還沒醒覺的裴吟更生氣了,他回手把礦泉水瓶放到餐桌上,問:“你搖頭是什麽意——”
“……”
什麽東西?
裴吟放下水瓶時,好像看見桌面上有兩個黃黃的,圓圓的物體。
裴吟僵硬着腦袋轉過去,而後瞳孔陡然一顫,剎那間,所有的起床氣都化為虛僞。
裴吟一瞬間清醒了過來。
那是兩顆渾圓飽滿的荷包蛋,此刻正安靜的躺在一張幹淨的白瓷盤裏。
裴吟一下怔住,耳邊嗡嗡地響着,同時腦子裏閃過一些七零八碎的畫面,但畫面移動的速度太快,裴吟什麽也沒看清。
他震驚地轉向荊訣,啞聲問:“這是……你煎的?”
荊訣反應平淡,輕聲“嗯”過之後便沒在開口。
裴吟攥緊了垂下的那只拳頭,另一只手拿起筷子,姿勢卻像是胳膊打了石膏,十分不流暢。
他站在原地,整個人僵硬的如同一尊雕塑,近看才能發現他是偷偷用筷子尖兒捅了下煎蛋的蛋黃。
裴吟明明剛喝完水,卻莫名感覺到一陣口幹舌燥,他抿了抿嘴唇,之後秉持着一貫無理取鬧的态度,說:“我不愛吃煎蛋。”
一個平淡的“嗯”,一句淡然的“不吃就扔了”,或是一句稍微帶有情緒的“不是給你做的”,不論荊訣從裴吟給出的選項中選擇哪個回答,裴吟都能欣然接受。
但荊訣卻選擇了第四個答案。
荊訣自然地擡起頭,問:“不是你昨天要的嗎?”
松軟的蛋面被人用筷子尖兒戳破,眼看金黃色的蛋液順着蛋白緩緩流下,裴吟心裏猝然一疼。
——完了。
裴吟夾起一口混了五分熟蛋液的蛋白放進嘴裏。
他想,這下是真的全完了。
他真的要喜歡死荊訣了。
裴吟用吃蛋的時間平複了自己的心情,他盡量沒讓荊訣看出端倪,還在出發前找荊訣借了個背包。
裴吟屋裏屋外地移動,沒一會兒就把背包裝的鼓鼓囊囊。
荊訣看見裴吟的最終裝扮,他唇角平了平,問:“你是去野游的嗎?”
“什麽?”裴吟興致勃勃,背好一個巨大的雙肩包,開心地看着荊訣。
“……”荊訣拿起大衣,從沙發上起身,“沒事。”
到了停車場,裴吟将雙肩包放進後車座上,然後拍拍荊訣的肩膀,等荊訣回身便一把奪過他的鑰匙,說:“我開。”
“每回都是你當司機,我心裏過意不去。”裴吟坐進駕駛位,沖着荊訣一揚下巴,“來吧警官,試試我的技術。”
人和人的信任就是這樣建立起來的,荊訣幾天前還不相信裴吟的車技,現在卻把駕駛的位置交給了他。
裴吟的車技如羅伊所說,确實十分不錯,但就一點,他每回看右側倒車鏡時總要多瞄一眼荊訣,幾次之後,荊訣直接迎上裴吟的目光,問:“幹什麽?”
“沒什麽。”裴吟被發現了也不尴尬,怡然自若地繼續行駛,期間還順帶着問,“警官,咱們一會兒分頭行動嗎?”
“時間比較緊。”荊訣說,“但竹園村不大,看情況吧。”
荊訣這樣說,那大概率不會分開了,裴吟十分滿意,點頭道:“那就好,省的我迷路。”
荊訣很久沒坐過別人開的車,一時無聊下來,也有空聊幾句閑話:“你開車的時候不迷路?”
“我是路癡,不是白癡。”裴吟為自己正名,“而且這就一條大路,我能迷哪去。”
裴吟說着打了個方向盤,自信地在前方分岔路口處拐進了右側車道。
幾秒後,車內響起一道機械女音。
“您已偏離路線,正在為您重新規劃路線。”
“路線規劃完畢,請在前方二百米處調頭。”
裴吟:“……”
荊訣面色說不上好壞,裴吟搶在他開口前解釋:“這不能怪我,那路标寫的太模糊了,一個竹園村,一個竹圓村,我一下哪分的清。”
裴吟眼神一時偏離前方,看着荊訣的臉色說:“哎,別生氣啊,不就多開幾百米路,大不了油錢我出……”
“請注意,您已再次偏離路線。”
機械女音再次響起。
“正在為您二次規劃路線。”
“請直行。”
“請直行。”
“請沿主路直行至前方5公裏處,在竹圓村東頭入口,‘老黃牛’地标前左拐駛入小路。”
裴吟:“……”
說句話的工夫又錯過一個路口,裴吟面色一僵,心如死灰。
“行了。”荊訣看着腰背逐漸挺直的人,說了句,“開你的車吧。”
竹圓村是個安靜的村落,裴吟剛把車開到“大黃牛”的時候,村口甚至沒有半點聲響。
裴吟左右看了看,他這回學聰明了,先跟荊訣确認了一句:“是這條小路吧?”
荊訣解開安全帶,說:“下車,後邊我開。”
裴吟本來還想跟荊訣來一番據理力争的辯論,但鑒于兩次開錯路的事實擺在面前,裴吟還是乖乖下了車。
裴吟比荊訣晚一步上車,他一手搭上車門,剛要擡腿,身後卻忽然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