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宴會(2)

那人淺笑嫣然,露出傾城般的容顏。

齊華伸出手,将她小心地攙扶着坐在自己的身旁,挽妝錯愕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齊華身旁的那個位置一直以來都只屬于一個人,她從沒想過會有第二個人坐上去,這就是所謂天家的恩愛情意嗎?她與陶姐姐曾經羨慕過的恩愛夫妻,如今也要各自飛了嗎?

想來被眼前這幕吓到的人并不止常挽妝一人,席間衆人均是面面相觑,夫人們也許不識得,但那些在朝的官員早已猜出了這名女子的身份。她便是近來很得今上恩寵的新妃——金一,繼向元柳之後的梅樓花魁。

常季蘭是最快反應過來的,她端着一臉的笑容,趕緊地奉承過去:“聽聞今上新得一位貌若天仙的佳人,想必就是這位娘娘了吧。”

齊華朝她淡淡地笑着,并沒有正面回應她。常季蘭應該是最不受歡迎的皇室成員,當年齊華為她抗旨拒婚,不僅讓常挽妝成為他人的笑柄,也讓齊華丢盡了臉面。這點恨意每每讓他看見挽妝就會自然地想起,若不是她,齊珞與挽妝早就成為一對恩愛的夫妻,他又何須背負着沉重的愧疚這麽些年呢。

齊華未曾出聲,金一卻接下了季蘭的好意,她端起自己手邊的酒杯,向季蘭一飲而盡,算是給足了季蘭的面子。

“娘娘品行純良,難怪可以得到今上的恩寵。”季蘭又奉承了幾句,才緩緩地坐下,末了還不忘給挽妝一個示威的眼神。她常挽妝不就仗着與皇後之間的手帕交才能耀武揚威的麽?哼!可眼下,今上出巡避暑竟然不帶皇後只帶金妃,皇後就算不是馬上失寵,将來也注定會失寵的,屆時她只要能拍好金妃的馬屁,也就可以淩駕在常挽妝的頭上。

常季蘭自己心中盤算着,身側的挽妝卻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全副精力都放在齊華與金一的身上。

帝王的愛情真的那麽脆弱?

挽妝忽然想起,那日進宮請安時,淩錦翾眼角隐藏的落寞與憂傷。那個時候,不對,在那之前也許他們之間就出現了問題,否則淩姐姐怎麽借着她進宮的名義請齊華哥哥到栖梧宮用膳,而在聽到徐多福的一個回禀後,齊華又急沖沖地離開,這一切的變卦都源自眼前的這個女人。

能成為京畿內最富盛名的梅樓花魁,姿色必是一等一的好,瞧自己府裏的向元柳便已知曉,只是挽妝沒想到的,作為帝王的齊華竟然也偏好那樣的地方,還帶回來這樣的一個妓女成為寵妃。

究竟是為什麽?

若說男人偏愛美色,那麽淩姐姐也不會遜于這位金妃,兩人不過一個端莊,一個風塵而已。

那麽多年的專寵,終究還是到頭了嗎?

挽妝顧不得當下正在宴會中,她責怪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齊華。換做尋常人,這樣的大不敬早就被拉出去砍頭以示效尤,但齊華只是偏過頭,避開了挽妝的目光。

他待她,始終與常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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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在齊華身側的徐多福瞧着挽妝的一舉一動,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幸好今上對她總是縱容,此刻也只裝作沒看見,他趁空趕緊地瞪過一眼挽妝。

被徐多福的那一瞪驚醒,挽妝明白自己的失态,也清楚自己的大不敬。但是心中仍舊郁結萬分,齊華哥哥帶着金一來避暑,那麽被留在皇宮裏的淩姐姐此刻是什麽心情呢?

她若是沒跟着來就好了,她還可以進宮去陪陪淩姐姐。

席間一番寒暄後,便是歌舞上場了,由着這份熱鬧,官員們先是向齊華與金一敬酒,爾後才是互相喝起來。而對面的夫人席上,也大抵都是這樣的過程。

挽妝的種種神色變幻,旁人也許沒瞧在眼裏,但對面坐着的文睿淵卻是一絲一毫都不曾放過。早聽聞她與皇室的關系非比尋常,且看今日的座位安置便能透出一二來。她不是常季蘭,沒有王妃的稱號,也不是吏部夫人,有诰命夫人的品階,她嫁給的人是自己一介白丁,竟也可以坐在右方的第二上座,而自己也能跟着她混到左方的第二上座,比吏部尚書還排前,這樣的命運對于她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文睿淵與身旁的吏部尚書寒暄起來,兩人互敬了一杯酒,他嘴角上揚露出一抹好看的微笑,心底裏卻是暗自諷笑着這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

齊珞就坐在文睿淵的身旁,冷眼瞧着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是妝妝的夫君啊,他腦海裏只反複重演着下午的那一幕又一幕他們親昵的場景。怎麽瞧着,都是一副風流浪子的模樣,這樣的人怎麽值得妝妝托付終生,他當初不應該聽季蘭的枕邊風,讓妝妝嫁給這樣的一個人。終究是他錯了。

宴席到一半,中央的舞姬也來回跳了好幾支舞。挽妝端着酒杯,瞧過眼前的這片景象,最後目光落在齊華的身上。金一正媚笑着朝他敬酒,他亦回複着淺淺的笑意,那樣的笑意以前也經常出現,只不過對面坐的人是淩姐姐。

她還是想不通,即便是在心底告訴自己千萬遍,那是淩姐姐與齊華哥哥之間的事情,不是她可以插手的事情,她也不能插手的,皇家的事情。但她還是看不習慣眼前的這一幕,難怪淩姐姐沒有來避暑,若是淩姐姐親眼看見,心裏會有多難過。

她以為,她們三人之中,能有一個淩姐姐幸福那也算是上天不曾虧待過她們,只是沒想着到底還是有今日。

越想越覺得胸悶,她悄悄地起身,在瞧見沒人關注到她的時候悄悄地退出了宴席。

季蘭不屑地瞧過一眼挽妝離去的身影,看見皇後被金妃取代了位置,她的心裏想必是諸多的不爽快吧,這看在季蘭的眼裏,卻都是一種爽快,大大的爽快。

幾道目光随着挽妝的身影悄悄地看去,那人卻毫不察覺地離開。她還以為自己成功偷跑,殊不知她的離去,早被許多人悄然地看在眼裏。

齊珞本想起身,但方要動彈時,睿淵卻遞過滿滿的一杯酒。場面上的臉子還是要給的,他只得按捺下心中的蠢蠢欲動,與睿淵假笑起來。

睿淵透過酒杯,觀察着齊珞的舉動,他方才是想去尋常挽妝,他今日下午種種的舉止都在表明出一個意思,其實他對常挽妝并非傳聞中的無情,他的心中還是相當地在意常挽住。但那又能怎樣呢?如今的常挽妝是文府的少夫人,是文睿淵的夫人,既然李齊華将她賜婚給他,她就不再是別人可以染指的女子!

他們那廂暗裏的波濤洶湧,齊華只俯在金一的耳邊說了幾句,便起身離開。

不是宮裏,所以許多的禮節,齊華之前都吩咐過不必遵守,如今上位不見了蹤影,下位的人們卻都盯着新上的歌舞,偶爾有人看見也沒有多過問。

月光輕柔地撒在布滿石子的路上,折射出晶瑩的光芒。挽妝提着裙角,一步一步地走在這條近水的路上。這是她最喜歡的第二個地方,蜿蜒的小河邊栽種了許多的柳樹,春天的時候柳絮翻飛,如同冬日的大雪,而盛夏裏又是滿心滿眼的綠色,讓人覺得甚為涼爽的綠意。

挽妝沒讓從雲跟上來,而是讓她留在宴會上,萬一有個什麽變故也好及時通知到自己。

此時此刻,月下只剩下她自己一個人。在這樣美麗的月色裏,她不是常府的嫡小姐常挽妝,也不是文府的少夫人常挽妝,她可以任意地脫去身上所有的像枷鎖般的身份,只當是一個人。

“妝妝。”

身後忽然傳來聲音,挽妝先是一驚,爾後淺笑着轉身。她喜歡的地方,至少齊華與齊珞都是知曉的,他們之間本就沒有太多的秘密,尤其是與自幼就疼愛她的齊華哥哥。

“哥哥不在席上,怎麽也學着我跑到這裏來躲清淨。”

這樣并排着走動的齊華與挽妝,仿佛是回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夜晚。

“妝妝,今年你便是十八了,可有想法?”

“哥哥可是又要說讓我進宮之事?”

“你不是不願意麽?”齊華停下腳步,看向身旁的挽妝,愛憐地揉着她的額頭。

挽妝聞言,朝他扮着鬼臉點頭。“宮裏太寂寞了,我可過不慣。何況我若進宮,一直在哥哥身邊的淩姐姐怎麽辦?”

“你這鬼靈精,知道用你淩姐姐來壓制我!”齊華由揉變成輕拍,裝作生氣地對她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尋個好日子就向父皇去說,定能了你的心願。”

“可是,妝妝,齊珞就那般好嗎?”

那時的聲音一直殘留在耳邊,挽妝看向身旁的齊華,除卻身上的這襲龍袍,他好像都不曾改變過。

齊華哥哥,齊珞也許沒有那麽好,但是喜歡上了,就連不好的地方看在眼裏也會成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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