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宴會(4)

擲壺不過是官宦人家中流行的一種游戲而已,不管是男女總歸都能參與幾手,但這卻不是挽妝所喜歡的,因為她從來都沒有擲中過,常季蘭才是當中的高手。

聽聞金一提及,挽妝也只是興趣缺缺地附和了幾句,便徑自喝起手中的酒來。此番常季蘭必定會大出風頭,而她也必定會在勝利之後好好地踩踩自己。

她的種種表情均被對面的睿淵一一看在眼裏,他同樣的,對這類游戲并沒有多大的好感,倒不是他也如她一樣玩得差,而是玩得太好,難逢敵手所以失了興致。

坐在衆人之中,獨獨顯出落寞的她,與他見過的她都不一樣。出現在他面前的常挽妝帶着賢惠的面具,處事周到細致,讓他沒有後顧之憂,但是一旦對上那個人,她就會不由自主地摘去臉上的面具,露出真實的一面。

她心裏的那個人,即便是被拒婚了也沒有将那個人從心裏除去嗎?

眉眼間流露出的淡淡憂愁,即使是用笑容來遮掩,卻還是被文睿淵看得清清楚楚。看着那樣的常挽妝,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手裏的酒,在衆人的歡聲笑語中刻意隐藏的愛上,全部都一點一滴地聚滿他的心。

不懂珍惜她的那個人,究竟有什麽好?值得她為他暗自神傷。

周遭傳來歡呼聲,是齊珞又贏了一局,就連上座的金一都為之拍手稱好。

衣冠楚楚的僞君子,文睿淵輕蔑地掃過一眼正得意的齊珞,嘴角浮出不屑的笑意。

未料他的表現沒有被常挽妝看在眼裏,反而被另外一個人看得仔細分明。金一依舊帶着妩媚的笑容,揚起頭望向齊華,柔柔地說道:“陛下,珞王爺真是好厲害,不過……這席上還有一個人沒輸給他呢。”

齊華順着她的目光看向一旁獨自飲酒的文睿淵,了然地點點頭。得了他的默許,金一繼續說道:“聽聞文少爺的擲壺技藝也是京畿城裏出了名的好,不如與珞王爺一決勝負?”

齊珞聞言,猛地擡頭看向睿淵,目光銳利。

挽妝也是錯愕地看向睿淵,她沒想着金一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來,齊珞的技藝是宮裏公認的,即使是齊華也贏不了他,文睿淵與他對陣,豈不是自尋死路?若是他輸了,她作為文少夫人,自然是臉上無光,若是齊珞輸了,雖然這個幾率很小,但是她一樣會覺得失望……難過……

他們的種種思慮沒有流向睿淵,聽了金一的要求,他只是搖了搖手裏的泥金扇子,漫不經心地回道:“能夠讓娘娘喜歡是在下的福分。”

爾後目光落在對面的挽妝身上,她朝他輕輕的搖頭,示意他避開這場比賽,他卻朝她微微一笑,将泥金扇子折好放到桌上,起身走到齊珞的身邊。

兩個人,互相對視着,殺意越來越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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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明白,這股敵對并非是因為這場擲壺比賽,而是在于那個人,那個被齊珞拒婚,那個如今成為文少夫人的女子身上。

“請。”睿淵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己退後一步,挑釁地看向齊珞。

齊珞撣了撣衣袍,将寬袖挽起,聚精會神地對準前方的壺,一支,兩支,随着喝彩聲六支箭全部擲入壺中,穩穩當當。

沒人能奪走屬于他的東西,比如現在的擲壺。齊珞退到睿淵的身後,目光越過他看向對面的挽妝,一見睿淵出席她就臉色不佳地一直緊張。

睿淵站在指定的位置上,向伺候在身後的小內侍耳語幾番,那內侍便匆匆離去,再回來時手裏多了一條黑布。

齊珞的臉色霎時就難看起來,常季蘭的也好不到哪裏去。

這個人……怎的如此高傲!挽妝向上座的齊華看去,齊華臉上倒是與席間其他人一樣,都露出了濃濃的興趣。

睿淵接過黑布,将它牢牢地綁在眼前,然後将手中的箭分出一支來,輕飄飄地,像是三月裏的春風,不費吹灰之力,那箭便穩穩當當地落入壺中,發生清脆的響聲。

待第一支塵埃落定,第二支第三支便緊接着,全都落入壺中,沒有一支有所偏差。

席上一片寧靜,衆人均是目瞪口呆,良久之後,還是齊華鼓起掌來,衆人才回過神來。

睿淵将黑布取下,得意地看向對面的挽妝,見她臉上的擔憂不見後方才轉向身側的齊珞。他的臉色相當地難看,也瞬間漲得通紅,睿淵的此舉無疑是當衆給了他一巴掌,他還只能吞咽下去。

“有些東西,別以為是你的,其實她注定就不是你的。”從他身側經過,他清楚地聽到了睿淵留下的這句輕聲耳語。

原來,他是看出來了,看出來自己對挽妝的不死心,或者說是死灰複燃,于是才會借擲壺來警告自己。齊珞垂着頭,将臉上的陰郁都隐藏幹淨後才擡頭,露出淺淺的笑容。

處變不驚,寬容大度才是珞王的作風,也是他最吸引人的法寶。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呢?眼看着睿淵輕而易舉地獲得了勝利,她卻無法高興起來,反而看向齊珞的目光裏多了歉意。

對不起,齊珞哥哥。

他搖搖頭,回應給她的是那雲淡風輕的笑容,如同他在她記憶中的樣子一般模樣。

為什麽會覺得他好呢?

也許就是從這樣的模樣開始,齊華不知道,縱使被慧淑太後接進宮裏,與齊華一起教養時,齊珞的臉上也總會露出這樣的笑容。看似什麽都不在乎,卻隐隐地讓人心痛。

庶出的身份,讓他不能繼承壽王的封號,還被嫡出的兄長送回京畿成為人質。都是父王的兒子,就因為母親的地位不同,于是就會遭受這樣的對待嗎?

一個人,在剛剛及冠時就被匆匆地送到了陌生的京畿。他還能用什麽樣的表情來面對這一切呢?除了默默地接受,就是這樣看似雲淡風輕的笑容。

齊華沒有兄弟,又是嫡出,身為男子定不會察覺到齊珞隐藏起來的心思,而挽妝卻瞧得清清楚楚,是因為從他出現開始,她就開始追尋着這個人的身影,所以他的點點滴滴都看在眼裏。

身為庶出,注定就要承受這些,她雖然沒有感同身受,但也明白其中的一二,因為她也有個庶出的姐姐,在別人都瞧不見的地方總是想盡辦法欺負她的姐姐。年幼時不明白,逐漸長大後她才明白,那是常季蘭對于命運的抗争,對于庶出的不甘心。所以,就算是兩個人之間鬧得再厲害,她也沒想過要對這位庶出姐姐真的怎麽樣。所以,她才會養虎為患吧,讓常季蘭有機會奪走齊珞的心,奪走珞王妃的身份,奪走陪伴他的資格。

“娘娘,”常季蘭揚起谄媚的笑容,對金一說道:“既然他們都比了,我們女人家也應該比一場才是。”

金一的目光悄悄地瞄過齊華,見他沒有反對的意圖,才微笑着點點頭。“珞王妃說的也是,陛下今日的宴會就是要讓大家都可以開心的,那就進行吧。”

常季蘭得了金一的恩準,得意洋洋地看向挽妝,自發地站起身來。方才齊珞輸的那局太窩囊,她此局一定能為他找回面子,畢竟從小到大,常挽妝擲壺就沒贏過一次。

“請吧,文少夫人。”見挽妝沒有任何的動靜,常季蘭朝她做了“請”的手勢,逼得她沒有臺階下臺。

這人,分明就是想搶回面子。硬着頭皮起身的挽妝狠狠地瞪過一眼對面的睿淵,要不是他的嚣張怎麽會讓自己跟着遭殃。

她搖搖晃晃地起身,好不容易站穩又差點滑到,幸好從雲及時将她攙扶住。她這才撐着頭,對齊華啓禀:“陛下席上的美酒真是太好喝了,所以民婦方才多貪了幾杯,此刻有些不勝酒力。如今怕是不能陪珞王妃盡興,還請陛下恕罪,讓民婦回去休息。”

齊華憋着笑,他哪裏不知道挽妝是裝出來的不勝酒力,她是不想在衆人面前出醜而已。他擺擺手,算是應允了她的請求。

向齊華謝了恩,挽妝在從雲的攙扶下緩緩地退席而去,剩下季蘭留在原處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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