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風起(4)
自那日之後,挽妝又沒有再見到睿淵,他又仿佛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裏,只聽從雲有時在念叨幾句,說着他最近又寵上了向元柳,雖不曾在清幽苑留宿,白日裏卻總是去的。
每當聽聞這些話時,挽妝總是淡淡的笑着,沒有露出一絲的不悅,倒是惹得從雲在旁幹着急。在行宮時,文睿淵對挽妝的維護之舉動歷歷在目,從雲覺着兩人的關系應該好轉才是,沒想着回到府中,僅僅那日裏見到匆匆而來的文睿淵一次,便沒有再見到他的身影。她自幼就伺候在挽妝的身邊,總希望挽妝能夠過得更好,尤其是在經歷了李齊珞那事之後能夠得到一位更好的夫君。
見那人懶洋洋地趴在窗邊,望着窗外的秋色,從雲心中長嘆一聲,将披風拿在手上,緩緩地走到她的身邊。
“小姐,秋日了,小心着涼。”從雲将披風搭在挽妝的身上,她眉間的擔憂被挽妝看在眼裏。
挽妝不是不明白從雲的擔憂,但是對于文睿淵,她還不想交出自己的心。那個人的花心,是她親眼所見的,這府裏的莺莺燕燕永遠都不會少,将來還會增多的,她能計較一個兩個,還能将全部都驅趕出去嗎?她沒有那樣的自信,能讓文睿淵對她死心塌地,她只是他被迫賜婚的夫人,他娶她并非是心甘情願。
前幾日一直擔心着淩家之事,挽妝并未将心思放回文睿淵身上,但這幾日,事情慢慢平息下去,她才在從雲着急的雙眸中明白過來。
他從前寵着白緣君,如今白緣君被自己禁足,他只得将心思轉移到向元柳的身上,這也是正常之舉。這樣的日子,未來還會有許多,若是現在就忍不了,那将來的漫漫長路還能如何走下去呢。
她的目光落回在一旁的繡架上,那副百鳥朝凰圖早就已經完工,且淩姐姐的生辰也過了。
“從雲,将它收起來吧。”
從雲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是那副原本要作為淩皇後生辰賀禮的百鳥朝凰。自家小姐與淩皇後的情誼,旁人不知曉,她卻是最清楚的。她本早就想收起來,免得挽妝觸景傷情,但又怕挽妝發現不見後更加的尋找起來,不敢亂動,此刻得了挽妝的示意,當下就将繡圖小心地收起來。
“夫人。”
正當從雲轉身時,裕成跨進門內,朝挽妝行禮。
“何事?”
“別院傳來消息,老爺前幾日就染了風寒,今日開始加重,少爺吩咐夫人去別院探病。”
“老爺病了?”挽妝暗自惱怒自己,只想着淩姐姐之事,卻将自己的家翁忘記腦後。她連忙起身,追問道:“怎麽不前幾日就來報!”
“老爺原是吩咐過的,不讓回報,但下人今日見老爺病情加重,便回了本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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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挽妝回頭尋了一眼從雲,便匆匆地随裕成朝屋外走去。
到府門時,文睿淵早就等在馬車旁,向元柳和谷雨香都候在一邊。挽妝還沒還得及與那兩人打過照顧,就被睿淵一把拖上了馬車。
挽妝人還沒坐穩,馬車就開始疾馳起來,她随即被這陣颠簸撞向一旁。
“怎麽越來越笨了!”文睿淵見着萬般無語,将她拉到自己的身邊,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挽妝本想争辯一二,但見着他臉色中隐隐地透着不安,想必是在擔心文老爺的病情,空張了張嘴卻沒反駁出一個字來。
除卻這句話,文睿淵也沒有再說其他的話,兩個人都随着馬車的颠簸而彼此沉默着。睿淵沒想過自己的父親也會有患病的一日,在他的記憶中,父親總是長年累月地在四處奔走,只有年節前後才會回本宅,但他也難得見到父親一面。
他從來沒有想過,父親也有年老的一日,父親也有患病的一日。在聽聞父親病情加重的那片刻,他的心忽然就晃動不安起來,其實父親一直以來都是他心中那座城池的城牆,突然地跨掉了大半,他無論如何都平複不了心。
瞧他這般,挽妝也不敢輕易出聲,她害怕自己安慰的話語會引發他更多的傷感,只得偷偷地拿眼看着他。
一陣疾馳之後,馬車停了下來。文府的京畿別院就在城郊,離京畿城十分的近。
別院的管事早就候在門口,此刻接到了睿淵和挽妝便指引着兩人朝裏走去。文老爺的病情早先裕成已向兩人都分別禀告過,睿淵也沒有再詢問,默默無語地随着管事走了進去。
每一次來別院,他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的。每一次來別院,他總是會想起母親過世時的那個場景,會想起母親躺在那個男人懷裏咽氣的場景。
見他臉色越發的難看,挽妝以為他是因為老爺的病情而憂心,她悄然地跟上睿淵的身側,猶豫再三還是拉住了他的衣袖。
忽然被拉住了衣袖,睿淵疑惑地看去,卻見是低着頭的挽妝。她,可是在憂心着他,于是用這樣默默無言的方式?
被睿淵探詢的目光盯着,挽妝即便是低着頭也不禁有些臉熱起來,她偏過頭,加快了步速,然而拉住他衣袖的手卻一直都沒有松開。
屋外的一大片的梅林,此時還郁郁蔥蔥的,若是冬日想必就是萬朵梅花綻放在枝頭,定是一番美麗的景色。
挽妝随着睿淵跨進屋,她并未見過文府現任的當家文容初,那日拜堂時她蓋着蓋頭,只聽見過他的聲音,透着一股清冷的威嚴。此時,她才算是真正地見到了文老爺。
與文睿淵幾分相似的面容,眼角的皺紋布滿了歲月的滄桑,那較常人更加深邃的五官,有一絲外邦人的感覺,但在他的身上卻感覺不到突兀,反倒是渾身都透着一份儒雅的風度。
聽見腳步聲,他才緩緩地睜開眼,先是冷冷地看了一眼睿淵,接着停留在挽妝的身上。
“你們怎麽來了?”管事的将枕頭墊了起來,将文容初扶來靠在上面。
“聽說父親染病,所以特地來探望。”睿淵站在床邊不遠的地方,不算靠近也不算太遠。
“小病而已,何必到這裏來。”文容初淡淡地說着,仿佛事不關己般。
這樣相處的父子,似乎流竄着一股怪異的氣流。挽妝聽着兩人的對話,眉頭悄然蹙起又迅速放開。
“還是回本宅吧。”睿淵的目光看向一邊,口氣略微生硬。“這裏不适合養病。”
文容初并未出言拒絕,只從被子裏伸出手來,輕輕地擺了擺。
“這裏有什麽好!”睿淵有些惱怒他的反應,将自己關在這裏是為了什麽呢?這麽多年難道還不夠麽?
“等你母親忌日過了再回去。”對于這點,文容初有着自己的堅持。睿淵他不知道,這裏才會有問雪的身影,才會有問雪的氣息,才會讓他覺得問雪還在他的身邊。
這位文老爺實在是情深,挽妝在心中感嘆着,也羨慕着那位素未謀面的文老夫人。
見文容初如此固執,睿淵将頭偏地更過,氣呼呼地鼓着臉,像個跟大人賭氣的小孩般。這樣可愛的文睿淵是挽妝從未見到過的,他在她的面前要麽風流地過分,要麽就睿智地要命,唯獨沒露出過這樣的可愛模樣。
“公公,”在兩人的錯愕中,挽妝慢慢地開口:“這裏環境清幽,的确是個好地方……”
話未完,她便收到了睿淵的瞪視,心中暗自笑了笑,臉上保持着謙遜的樣子,繼續說着:“但別院畢竟在城郊,來回請大夫也不是很方便,公公不如随我們先回本宅,待身子好了再回來,可好?”
聽完這話,睿淵的瞪視瞬間收回,目光雖然還在停留着,卻明顯地柔和起來。看來果真是一物降一物,文容初心中暗自高興着,想必這個被強塞來的兒媳算是娶對了。
“公公請放心,兒媳會向太後請旨,讓禦醫到府中為公公診治,讓公公能夠早日好轉,不會耽誤了婆婆的忌日。”
如此的誠懇,若是他再拒絕,怕就是拂了兒媳的面子。文容初終于點點頭,同意了回本宅。
P.S:中國健兒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