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別院(4)
“就在那裏。”睿淵見她從自己肩上離開,便徹底地扭頭朝後面望去。
那裏?挽妝懷疑地看向他目光所示的方向,明明是梅林的一部分,除了枝頭上綻放的花朵,剩下的不過是昨日的積雪而已,哪裏有人?
見她皺着眉,仔細地瞧了一番還是沒能瞧出一個所以然來,睿淵站起身,将衣服上沾染的雪花拍去,再向依舊坐在地上的挽妝伸出手。
他就那般地伸出手,陽光從他的身後灑落下來,為他度上一層淡淡的光暈。這樣看着,她似乎知道為何京畿裏的女子都為他瘋狂,的确是一張漂亮的容顏。
她剛剛将手搭過去,他就順勢将她拉進自己的懷裏,任由她不停掙紮,自己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攬着她朝之前所望着的方向走去。
身後的雪地裏,腳步雖然初期有些淩亂,但不久之後竟也規矩地落下。
撥開眼前橫着的樹枝,睿淵在冰冷的石碑面前停下腳步,同時亦松開了攬緊挽妝的手。
“這就是我母親。”
還在揉着自己胳膊的挽妝越過睿淵的肩,看見那一塊冰冷的石碑,聽着他的話頓時停下了動作。原來他的母親竟然沒有進家族墓地,而是安靜地躺在這裏,不過這裏的風景獨好,倒也不比家族墓地差多少。
石碑前焚燒的香生氣袅袅白霧,糕點瓜果不多卻極為別致地擱在前方,還有一杯滿滿的葡萄酒。
難怪他會這麽早就出現在梅林深處,難怪他會随手就掏出葡萄酒,皆是因為他剛剛為母親掃完墓的原因。
“本來想着帶你過來,從雲說你用完早食就不見了。”睿淵瞧着墓碑,語氣裏有些愧疚。他是真心想帶挽妝來給母親掃墓的,他是真心想讓母親也見一見常挽妝。
“我……我……”他的愧疚,挽妝當然感覺到了,她本是想避開他而已,卻沒想到他是想帶她來為母親掃墓,她這樣的兒媳是不孝的吧。
“去斟杯酒吧。”睿淵将手中的酒壺遞給挽妝,既然來到這裏,自然也該補上。其實母親別看她現在這般慌張的目光,她将文府打理地可是僅僅有條,想必母親如果活着,也會很喜歡她的。
拎着剩下的一點酒,挽妝臉上更加窘迫,早知如此,她就不應該貪圖那幾杯,再怎麽着也應該給婆婆敬完酒才自己喝的,都怪文睿淵,怎麽都不說清楚!
将酒滿滿地斟上,挽妝跪在墓碑前,畢恭畢敬地将酒杯放在糕點旁邊,與之前的那杯酒放在一起。
Advertisement
“婆婆,很抱歉,本來應該是斟茶的,可是現在手邊上也只有酒了,不過這酒味道不錯,婆婆就嘗嘗吧,下一次再來看您的時候,一定會準備地更充分,希望這次您不要生我的氣。”
挽妝挽起衣袖,将飄落在墓碑上的花瓣輕輕地拭去,雖然只是冰冷的石碑,但能有文睿淵這樣的兒子,想必墓碑的主人一定也是個美麗的人。
再行了禮,挽妝才緩緩地站起身來,卻驚見在這一處的墓碑後面還有幾座墓碑,似乎是在相互依靠着,讓彼此都不會感覺到孤獨。
睿淵見她已經行完禮,再牽着她走向後面的那幾座墓碑而去。
“這是我外婆。”
原來他的外婆也在這片梅林之中,挽妝照舊做足了禮儀,又跟在他的身後走着。
“這是祖父。”
文睿淵的祖父,不就是那位比現任老爺更加傳奇的文二少爺文風吟麽?想不到他也在這裏。
她臉上神情變幻,睿淵自然沒有錯過,世人将他的這位祖父都傳誦得太神奇,事實上真的是位什麽樣的人,他也不曾知道,因為他也沒見過。
“當年這裏還只是個很小的梅林,祖父喜歡這裏的清幽,所以就買了下來,又加種了許多,才會有今日的別院規模。”
“原來如此。”若真是這樣,他會選擇一直長眠此地倒也說得過去。挽妝忽然想起昨日管事說的,文二少爺也極為喜歡這片梅林,還真不是句假話。
“這位?”挽妝看向他的旁邊,有一座僅僅只有名字的墓碑,安靜地候在一邊。
睿淵順着她的目光掃視過去,對她的疑惑了然于心。“這位是從前靜賢太後身邊的迎平姑姑。”
“靜賢太後身邊的姑姑?”她早聽聞靜賢太後與文家的關系非比尋常,但不曾想就連身邊的姑姑都會埋在文家別院的梅林裏。
“你或許不知,靜賢太後可是文府出去的人。”
“文府出去的人?”聽聞此話,挽妝更加不解,擡起頭看向睿淵,眼中充滿着疑問。“靜賢太後不是兖州首富劉家的長女嗎?”
“是的,但當年太後不受母親喜愛,逼迫嫁進文府填房亦為祖父沖喜,論輩分,她還是曾祖母。不過後來文府破敗,太後得肅宗皇帝喜愛迎娶入宮,後來因為撫育了先帝才得到太後的尊封。”
“可是……”雖然睿淵解釋地很清楚,但挽妝心中的疑惑并未因此減退,她分明記得,在宮裏的那些典籍上并沒有靜賢太後嫁入文府的這段往事。“可是,宮裏的書上并無此段的記載。”
她這樣發問,撞進睿淵的眼裏,滿滿都是可愛,他順手揉着她額前的發絲,柔聲道:“寡婦之身被迎立宮中怎麽會是一件光彩之事,自然不會有半點的記載。”
他這樣解釋,倒是合情合理。
“回去吧,再呆會被凍病的。”
睿淵将她手中沒剩多少酒的酒壺擱在墓碑前,牽着她的手,轉身向來時路滿滿走去。
她的手很涼,即便是抱着暖手,也只能依附在上面時有片刻的溫暖,若是一離開,霎那間就又會恢複冰冷。那時的那個人,總是揚起一抹好看的笑意,對她說着:“妝妝,離開我,你可怎麽活?”
怎麽活?離開了還不是一樣能活得下去,這個世上缺了齊華或許會天地變色,但缺了她常挽妝還是李齊珞,不都一樣如常天黑天明的麽?
終究是被他握着,挽妝瞧着身前的那個背影,輕輕地掙紮起來。如果注定要一直冰冷下去,那就連片刻的溫暖都不要給她,這樣她就不會再奢望,再眷念。
又在鬧別扭,睿淵對于她的掙紮習以為常,并不曾在意,他只是将那只小手緊緊地拽着,怕一松開身後的那個人就會消失不見。
“放開……”掙紮不行,挽妝只能出聲“提醒”。
睿淵忽然停下腳步,差點讓身後的挽妝徑自撞了上去,她還沒來得及平複自己被驚吓而上升的心跳時,他就俯身靠在她的耳邊,輕聲說着:“不想為夫牽着,那就是想為夫抱着回去。”
“你!”她果不其然地如他所料,頓時就漲紅臉,滿心氣憤卻有無奈地說出不一句話來。
“為夫倒是不介意,若夫人不介意的話,為夫一定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