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陶素心(4)
挽妝掙紮了幾下,無奈他的力道大地驚人,自己完全無法能脫離他的掌控,只得狠狠地瞪向他。“我為何要告訴你!”
“不告訴我?”睿淵低下頭,在她鼻尖上輕輕地擦過,笑道:“你這麽笨,若不是我點撥你,你豈能自行想通那些事情!你若告訴我,指不定我還能幫你想些辦法!”
“沒有用的。”落寞浮上了挽妝的眼眸。“如果她已經将自己的心都封閉起來,誰開解,誰有辦法都是無用的。”
日間陶素心的那個模樣,就是在反複應證這句話,她若是有心活下去的話,哪裏會是如今的光景!就算她的父親已然身死,但她若是在之前搬出淩姐姐來,孟家那些人又有誰敢輕視了她!除了淩姐姐,她都還有挽妝,雖不是位高權重之人,但凡是去京畿裏打聽一二也該知曉,常挽妝的地位。可她什麽都沒說,因為現在的一切都是她一心求來的,哀莫大過于心死,也許在遠嫁的那日,陶素心就如同行屍走肉般活着。
“不過……你真想聽,我也可以說給你聽聽。”
挽妝擡起頭,目光清澈,一如那彎明月。那件事已經過了很久,那段時間也已經過了很久,如今想起來卻還是歷歷在目,似乎還能聽見當初那些充斥着歡樂的笑聲。最新章節來
“淩姐姐在的時候,總說我與陶姐姐的命運相似,說我就是另一個陶素心。知道為什麽嗎?是因為我跟陶姐姐都喜歡了一個不應該喜歡的人。【]”
睿淵臉色随着挽妝的話語而一沉,他自然是清楚的,挽妝喜歡過的那個人是誰,從心愛之人口中聽到關于那段歲月,他心裏是介意的,因此臉色也不會好看。
他的這些反應,挽妝卻沒有看盡眼裏,她的目光一直看着那彎明月。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喜幾家愁。
只有月亮才會知道她心底裏埋葬起來的那些歡樂與悲痛,只有月亮才會明白她曾經的那份堅持與隐忍。
話一旦開了頭,也就是繼續了下去。
“陶姐姐的父親曾在地方為父母官,因政績而被提調回京,成為候補的資善大夫,宅子剛好就在淩家旁邊不遠處。都是官宦人家的家眷,在小姐們的聚會上,陶姐姐就認識了淩姐姐。她們兩人,一個是空有家聲實則無權無勢的淩家小姐,一個是父親官位頗低的外鄉小姐,都被那群自視甚高的官家小姐們所鄙夷之人,一番交談後兩人都得知住處竟如此近時,便成為了好朋友。我那時也因淩姐姐而認識了陶姐姐。
陶姐姐性子溫婉,家中母親早逝,與父親相依為命,因此女紅飯食這些手藝很是精湛。那時,我們三人常常都會相約去淩府玩耍嬉鬧,她也因此遇見了一個人。
你也見過的,淩錦暮。”
睿淵聞言,神色一動,他以為陶素心喜歡的或許也是李齊珞,卻沒想到陶素心的那個人會是淩錦暮。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将軍,靠着姐姐貴為皇後,他就繼承了雲麾将軍的封號,但他也絕對不是個草包,二十歲就帶兵擊退了北方虎視眈眈的犬戎,因此也在朝內穩固了屬于自己的人脈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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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因為淩錦暮确實能幹,或許淩錦翾還能多當幾年皇後。
“那時總在淩家進出,不知何時陶姐姐就愛慕上了錦暮。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錦暮卻從不看重她的這份心意,後來淩姐姐當了太子妃,淩家也随之成為權貴,錦暮便娶了京畿巡檢使董善文的女兒董水香。董家雖然現在沒落,但在當時也算是門大戶。董家老爺子曾是靜賢太後的表哥,董家當時的榮寵怕是今日都無一家能及。
門不當戶不對,因此在錦暮完婚後,陶姐姐就沒有在淩家出現。後來陶姐姐的父親病重,家中無多餘銀兩醫治,姐姐就自己托了媒人要尋戶出得起彩禮的人家出嫁。正好當時孟老夫人為兒子孟少慶尋正室,特地派人上京畿來尋找,雖說孟少慶只是庶出,但畢竟是正室,不用為人妾室,于是姐姐就同意了這門親事,遠嫁翼州。”
此一段情緣,光是聽着都讓唏噓不已,更何況是身在其中之人,也難怪她一聽見陶素心過得并不好時,就立即要興師問罪。那個人,也只是在紅塵裏翻滾的可憐人罷了。
“門當戶對……真的那麽重要嗎?可是你瞧,自從淩家出事後,那董水香連面都不曾露過。難道真心還比不上門當戶對?”
“傻瓜……”睿淵低頭看向她,月光映在他的眼眸裏,閃爍着異樣的光彩。“真心當然更重要。我從不喜歡那些外在的,我喜歡的,自始自終想要的都只是真心……”
像是要得到答案般,他的目光直直看着她,沒有絲毫的顧忌與偏移。這樣忽然迸發出來的炙熱情感,仿佛一片燃燒的火海,将她燃燒幹淨。
“我……我要睡了。”從他的懷裏滑溜了出去,挽妝一步都不敢停地跑回屋內,将門重重地關上。
她的心,在他的注視下,跳得莫名的快。
“少夫人……”容兒揉着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臉色慌張,緊靠着門把的挽妝。
“睡吧。”挽妝随口敷衍了一句,爬上床将自己整個兒都蒙在被子裏,聽着寂靜夜裏自己那顆加快跳動的心聲。
倉皇逃跑,是不是還惦念着往昔的那個人呢?那個人就算有再多的不好,也要奉上自己的真心嗎?
常挽妝……你什麽時候才會用真心待我呢?
月光下的睿淵輕輕轉身,裹緊身上的披風,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下了腳步,擡眼朝身後高牆上看去。瑩白的月光鋪蓋在高牆上,并未有任何的特別之處,只是當他擡眼時,牆外大樹上忽然驚起了幾只休息的夜鳥,發出刺耳的怪叫聲,從天空裏展翅飛過。
他笑了笑,回歸頭朝自己屋子慢慢走去。
沉浸在夜色裏的院子很安靜,隐藏在黑暗裏的幾雙眸子對視過一眼,輕輕地掃去額際上的冷汗。
差一點,就被他發現了呀。
夜,很寧靜,人,卻是不平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