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遇襲(4)

挽妝用手背再貼在他的額頭上試了試溫度,還是那麽燙,他怕是發起熱來。受了那麽重的傷,又在江水裏泡了這些時候,發熱也實屬正常。

可是……挽妝擡頭朝四周望去,不時有扇動着翅膀的螢火蟲從身邊飛過,空曠的地面上一片屬于夜的寧靜。

她只得循着月光,将睿淵攙扶到草叢深處的一株大樹邊上,讓他靠在樹邊,這樣似乎又動到他的傷口,他輕呻出幾聲,緩緩地睜開眼。

挽妝望着四周,涼意随着夜色也越來越深,就算是盛夏的夜裏也會有些涼意,況且如今不過是春日裏,怕是連常人都難以忍受,更何況是受重傷的睿淵。這……該如何是好?她思來想去,并未注意到睿淵微微睜開的雙眼。

越來越冷,她身上的衣服雖然有些風幹了,但畢竟還不是完全的烘幹,仍有些濕漉漉的,被夜風這麽一吹,就更加地冷。

她急得團團轉,睿淵終于看不下去,聲音微弱:“先生火……”

“咦”她後知後覺地轉過身,才發現睿淵已經醒轉過來。

“這裏……打火石……”他艱難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示意她從中取出打火石。

毫無其他辦法的挽妝順着他的指示,将手伸進他的胸口裏,仔細地摩挲着。她的發絲就飄拂在他的臉頰處,癢癢的。

左右摩挲了一番,終于摸到那個小包,挽妝趕緊将它拿出來,欣喜地打開外面的油紙,果然是打火石。

她擡起眼,笑得滿足,此時才發現她離睿淵如此的近,他的眼眸,那顫抖着睫毛似乎都扇在她的臉上。她的手,方才就在他的胸膛裏摸來摸去。

想起這些,臉剎那間就紅了。

她偏過頭,話語聲有些不自然:“我……我去拾些幹柴來。”說罷也不再看他一眼,慌慌張張地就向遠處跑去。

就這麽扔下傷重的他,睿淵輕輕地搖搖頭,不過能夠将他扶到這裏,她怕是吃了不少從來沒遭受過的苦。她已經做得足夠好,他開始相信她的心……也許是真有他的。

臉已經紅得滾燙,她用冰涼的手背貼了貼臉頰,希望這樣做能稍微地降些溫,走開幾步又停了下來,害怕走得太遠尋不回來時的路,又怕有些什麽東西傷了文睿淵,匆忙地就地撿了些柴禾,抱着回到樹下。

睿淵又閉上了雙眼,冷汗從額際上不停地落下,他那樣子分明就是遭受了極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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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妝将柴禾對下,笨拙地打起打火石來。一次兩次,連手都被磨破也未曾發現,終于将火生了起來。

“睿淵……”她挽起衣袖,為他輕輕地擦拭着額頭上的冷汗。

“冷……好冷……”他蠕動着蒼白的唇,低聲喃語。

他身上的熱意似乎已經減退了,取而代之的卻是深切的涼意。他蜷縮起身子,氣息不穩地一直喚着“冷”。

縱使挽妝将火再燒地旺些,他還是覺得很冷,畏縮地朝她這邊靠了過來。她就是比火還要炙熱的地方,睿淵只覺得那裏很溫暖,于是緊緊地貼了過去。

“還冷嗎?”挽妝将他抱在自己的懷裏,這似乎是她第一次抱住文睿淵。她憶起從前行宮避暑時,他那一次倒在自己懷裏的模樣,同樣蒼白了容顏,但那時并沒有現在的懼意,也許是因為知道有禦醫在,也許是因為……現在她的心被他所占據着,所以她會更加的害怕,害怕他就此沒了氣息。

睿淵貪婪地吸取着這份溫暖,他很久沒有感到這樣的溫暖,即便是在人人都向往的溫柔鄉裏,觥籌交錯的繁花世界裏,他也沒感到一絲的溫暖。他能記住的,只有母親咽氣前倒在那個明黃身影裏,父親站在梅花樹下遙望的冰涼裏。自從母親離開後,他就沒有再感受過任何一絲的溫暖,空蕩蕩的文府裏,喚着他“少爺”的下人雖多,他卻感到很冷,很冷。

每逢年節時,難得回家的父親總是帶着衆位掌櫃們去百味樓吃飯,而他,小小的身子趴在窗檐上,望着天空裏綻放的一朵一朵焰火,獨自一個人吃着豐盛的飯食。

很涼,那些飯食已經冷卻。下人說要端下去重新熱過,但他卻沒有允許,心都是涼的,那吃下去的飯菜涼不涼又有什麽意義呢。

“還冷麽?”挽妝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脫了下來,裹在他的身上,搓熱了自己的手再貼到他的身上。她什麽也顧不了,眼下什麽方法能讓睿淵不冷,她都會去試。

“睿淵,你一定要撐下去。明天就能走到村子裏,就能找到大夫,然後我們再托人去通知朱掌櫃,他會接我們的。睿淵,你不能睡過去,公公還在京畿等着你回去……”

他那般難受的硬撐着,挽妝望着那燃燒起的火光,話語逐漸減輕:“睿淵……如果你不能撐下去,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你不能丢下我,不能就這樣丢下我……”

“我還沒有打贏常季蘭,還沒有好好地和你相處,這裏荒山野嶺的,我怎麽能走得出去,你真的不能就這樣丢下我……”

眼淚,含着苦澀的味道,一顆一顆地滴落在他的臉上,他虛弱地睜開眼,想要伸手為她擦幹眼淚卻連手都無法擡起來。他……必須要撐下去,如果撐不下,下一個目标就是父親,就是整個文府。他還想要帶着她去過屬于他們的生活,還沒有完完整整地等到她的心,他也不甘心……不甘心……

火光在黑夜裏燃燒着,映襯着慘白臉色的睿淵,映襯着淚痕縱橫的挽妝。

月色逐漸消退,太陽從山的那邊緩緩升起,天色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柔和的初日陽光照亮了整遍大地。

面對的火堆早已熄滅,冒着若有似無的袅袅輕煙。挽妝被樹葉上滴落的露珠滴醒,她稍微動了動身子,一晚上沒有移動過,有些僵硬。

懷裏的人,她緊張地看着懷裏的睿淵,她這麽動了動,那人都沒有半點反應。他的臉色依舊沒有一絲血色,他的身子一片冰涼。

不會……

她将手顫顫巍巍地湊到他的鼻間,屏住呼吸地試探着,還有沒有那一絲淺淺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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