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其實這句話單聽沒什麽不對,很平常,不過是感嘆一下對方身上很香,主要是因為邱夢長說了這句話後,他跟梁佟之間長時間的沉默實在有些微妙。
說者無心,聽者有心,兩人自然交流還好,一沉默反倒顯得欲蓋彌彰。對于知道邱夢長性取向的鐘言和黃旸來說,這種話從邱夢長口中說出來,确實有點暧昧。
黃旸和鐘言關注的重點不一樣,他的注意力全在梁佟身上。梁佟說要給他投資,他之前以為他是看在邱夢長的面子上,但是根本沒往深了想,以為就是朋友間的交情。
現在他終于有點回過味來了。
原因恐怕沒他想得那麽簡單。
黃旸瞥了眼後視鏡。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樣,其實也挺正常。邱夢長從上大學那會就是公認的帥哥了,他那顏值在學校可是校草級別的,人又風趣,對誰都溫溫柔柔的,成績還好。
人長得帥,性格又好,放哪兒都是香饽饽,在學校是風雲人物,畢了業進了醫院也不乏愛慕者。
這男人香是香,可是難追啊。
大學的時候,他們寝室裏的人談戀愛都是紮堆的,見誰談了女朋友,本來挺心如止水的一顆心立刻蠢蠢欲動,就算是網戀也得戀一個對象出來,當年他們宿舍的常态一般是:要麽都單着,要麽都談着。
有段時間,寝室三個人都談上戀愛了,就邱夢長一個單身狗,黃旸調侃說他眼光太高,一般姑娘看不上,邱夢長回說他不喜歡姑娘。
早些年風氣沒這麽開放,邱夢長能這麽坦然地說出自己的性取向,也是拿他們當自己人。
黃旸那會挺混蛋的,邱夢長毫無征兆地坦白了性取向,他一鋼鐵直男一時不能接受,下意識就開始疏遠他,鐘言又是個話不多的,宿舍裏只有方照文還一如既往地跟邱夢長正常相處。
黃旸消化了半個月,也冷落了邱夢長半個月,後來有一次酒喝多了,念起邱夢長平日裏的好,再看自己思想那麽狹隘,頓時覺得特別愧疚,蹲在路邊一邊吐一邊道歉,不幸的是,還被鐘言錄了視頻。
說真的,黃旸很能理解邱夢長單身了這麽多年,感情這事看緣分,有人向往安定,有人憧憬自由,如果享受活在當下,也不是非要改變現狀。
不過邱夢長要是真能找到合适的——
黃旸看了眼後視鏡裏的梁佟。
還順便嫁入豪門,那可太美了。
良久,梁佟才開口:“我噴香水了。”
邱夢長嗯了一聲,彎腰拿了瓶腳邊的礦泉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口。他舔了舔濕潤的嘴唇,目光看向窗外。
邱夢長的唇珠上挂着水珠,他喝水的每一個動作都被梁佟在腦中放慢,逐幀重播。
梁佟沒那麽多風花雪月的幻想和情調,邱夢長從一開始吸引他的就是皮囊,盡管他還有很多其他吸引人的特質,但這并不妨礙梁佟對他抱有最原始的欲望。
肢體上的靠近是欲望釋放時展現的基礎反應。
邱夢長那句暧昧不明的話就像催情劑一樣,讓梁佟頭腦昏漲,也讓他的想法趨近單一粗暴。
他想得很簡單,想靠近,想觸碰,想得到。
可是外人在場,梁佟只能裝作一個行為得體的正人君子。
外套在手中擺弄好半天也沒有恢複成保姆收進行李箱時的樣子,邱夢長轉過頭來,旋緊瓶蓋,低聲道:“給我。”
梁佟遞過去,指尖蹭到邱夢長的虎口,邱夢長接過衣服随手翻折幾下,歸置進包裏。
車子開到了半山腰的一片空地上,這裏雖然有些偏遠,但還稱得上個野營聖地,只是夏季炎熱,來野營的人沒有春天時那麽多。
空地上已經紮了幾頂帳篷,不多,三三兩兩,隔得很開。黃旸把車停在了集中停車的場地上。
幾個人下了車,找了個位置,準備紮帳篷。黃旸準備了兩頂帳篷,計劃兩人一頂,他跟鐘言睡一頂,邱夢長跟梁佟睡一頂,但他不确定梁佟習不習慣跟別人一起睡。
山上溫度比山下低,但也沒有很涼快,畢竟已經入夏了。尤其現在是下午,一天中氣溫最高的時候,有幾個老爺們都直接光着膀子。
黃旸把帳篷丢給鐘言和邱夢長,“幹活了。”
“梁佟,會紮帳篷麽?”黃旸問梁佟。
梁佟搖頭:“不會。”
黃旸笑道:“就知道白問。對了,我就帶了兩頂帳篷,一個帳篷睡倆人,你要是習慣一個人睡,我就再去租一個,反正這山下有租帳篷的。”
“我跟誰睡一頂?”
“我給你安排的邱邱。”黃旸裝着厚臉皮,故意試探了一句:“當然了,你要是想跟我睡一頂,那也行,我熱烈歡迎。”
鐘言埋汰道:“拉倒吧,你那呼嚕聲,別去禍害人家了。”
“你少造謠啊,我什麽時候睡覺打呼嚕了。”
鐘言舉了下手機,“今天晚上錄給你聽。”
“怎麽說?”黃旸看着梁佟,“要我下去租一頂帳篷嗎?”
梁佟說:“不用。”
意料之中的回答。
黃旸越來越确信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行。”黃旸拍拍手,“親人們,開始幹活吧。邱邱,你先把燒烤架子搬下來裝了。”
邱夢長把燒烤架從車上搬下來,看到梁佟拎起了散在地上的帳篷,似乎想幫忙紮帳篷。
“不是不會裝嗎。”邱夢長把燒烤架架在草地上,“放那兒吧,一會我來弄。”
梁佟問他:“有安裝說明書嗎?”
“應該在收納包裏。”
梁佟從帳篷收納包裏翻出了安裝說明書,攤開放在草地上,對照着說明書開始紮帳篷。
黃旸帶的不是那種全自動速開的帳篷,安裝起來有點麻煩,梁佟雖然平日裏十指不沾陽春水,如梁舟安所言生活自理能力很差,但好歹是個高材生,這種毫無技術的安裝對他來說太簡單了,他甚至比黃旸還快。
黃旸一擡頭,對面的帳篷已經端端正正地立在草坪上了。
梁佟額頭上冒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他不太明白為什麽趕在這個季節來野營,又熱又累,簡直遭罪。
梁佟沒發表意見,但是皺起的眉心出賣了他的心情,他走到一邊點了支煙,遙望遠處談笑風生的路人們。
“是不是有點熱?”邱夢長走到了梁佟旁邊。
梁佟偏了下頭,說:“還好。”
他兩指夾煙,指骨突出,骨骼線條很明顯。梁佟的膚色比較白,皮膚應該挺嬌嫩,曬了會太陽,已經有些微微泛紅了。
梁佟把煙咬進嘴裏吸了一口,問:“怎麽這個時節來野營?不嫌熱嗎?”
邱夢長笑了笑:“你不是不熱嗎?”
梁佟側過頭看了眼邱夢長,缭繞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臉龐,“我是還好,不是不熱。”
黃旸接茬道:“就是要夏天野營才爽呢,咱不興歲月靜好,就向往酣暢淋漓。”說着黃旸把車上的兩箱啤酒搬了下來,裝進了冰桶裏。
“對了,還有梁老板送的那兩瓶酒。”黃旸興沖沖地想上車拿,被鐘言一把揪住,“能不能不糟蹋東西?”
“幹嘛啊,反正是梁老板送的,趁這機會一起喝了呗。”
“你知道那兩瓶酒多少錢嗎?”鐘言壓低了音量問。
黃旸也跟着壓低聲音:“多少?”
鐘言把他拽過來,貼着耳朵嘀咕了一句。黃旸猛地轉過頭看他,立馬道:“不喝了不喝了,這地方配不上它,還是喝我們的青啤吧。”
燒烤架和帳篷都安裝好了,他們把食物搬下了車,黃旸是開燒烤店的,這些食材都是他親自準備的,各類肉品,應有盡有。
“明年我要找個能釣魚的地兒。”黃旸開始生火。
地上擺着折疊桌和折疊椅,邱夢長從自己的包裏拿了一個手搖咖啡機放在桌上。
鐘言湊過來:“你還帶了這個?一會給我泡點。”
梁佟坐在折疊椅上,聞聲扭頭看了一眼。邱夢長站在桌前,慢條斯理地磨着咖啡。用勁的手臂上肌肉微微凸起,面無表情時的側臉棱角越發分明。
梁佟想自己怕是色迷心竅了,他覺得邱夢長不管做什麽都能讓他聯想到“性感”兩個字。
隔壁帳篷有女生來跟邱夢長搭讪,搬了張小板凳坐在他旁邊看他磨咖啡,那女生留着一頭半長不短的頭發,左胳膊是花臂,穿着露肩的吊帶連衣裙。她跟邱夢長說了很多話,問他有沒有女朋友,有沒有男朋友,能不能當她男朋友。
邱夢長聽到最後都笑了,一一回答她:沒有,沒有,不能。
那姑娘性格豪爽,不扭捏不端着,被拒絕了還能接着跟邱夢長唠嗑,直言不諱的樣子讓邱夢長想到了他的病人餘菲菲。
花臂姑娘問邱夢長要了杯咖啡,換給他一把蒲扇,然後端着那紙杯子裝的現磨咖啡,回自己的營地去了。
梁佟聽到了從遠處傳來的說話聲,模模糊糊的,隐匿在黃昏裏。
“問過了,人家不樂意,不樂意能咋辦。”
“還行,也不是一點收獲都沒有,還蹭了杯咖啡回來。哎,還挺香。”
“我跟你們講啊,那帥哥近看更帥,哈喇子都給我流出來了。”
“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哎,你蒲扇呢?”
“這不是換了咖啡麽。”
“你個敗家玩意兒,攏共就那麽一把蒲扇你還給送人了,今天晚上熱死別叫。”
邱夢長朝梁佟走了過來,手裏端了杯咖啡,問:“要喝嗎?”
梁佟擡眼,發現他另一只手裏還拿着一把蒲扇,老太太用的那種。
梁佟伸手接過咖啡,說了聲“謝謝”。
邱夢長把蒲扇也給他,梁佟愣了一下,表情不解。
“不是熱嗎?”
梁佟喝了口咖啡,懶懶地靠在折疊椅上,陰陽怪氣:“這算出賣色相得來的嗎?”
此人得了便宜還賣乖,邱夢長哪兒能縱容他,他笑了聲:“我要是真出賣色相,得來的哪止這些。”
梁佟被治住了,擡眸看他,沒說話。
“得了便宜還賣乖。”邱夢長拿蒲扇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臉蛋,“不要拉倒。”
梁佟冤枉得很。
連黃旸這個旁觀者都看出來了。
這叫得便宜賣乖嗎?這叫醋缸子打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