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成了那個讓明君偏袒的例外

聽見聖上一本正經地說出「上巴」,官員們剛剛收斂的笑意複萌,一時間想笑不敢笑,忍得十分辛苦。

于鐘識一張臉白了青,青了白,最後憋屈地捂着臉道:“多謝聖上關心。”

禦前的太監接了旨,這便匆匆地離開紫宸殿,去太醫院請人了。等待禦醫的過程中,沈今風将整件事情的經過陳述了一遍。

聽到于鐘識在宮中放箭傷人,蕭望舒的神色淡下去,正在此時,有言官站出來道:“啓禀聖上,于大人在宮中放箭一事,微臣可以證明,在場的好幾位官員都看見了。”

聞言,蕭望舒平靜地掃了于鐘識一眼:“你可還有話要說。”

于鐘識自知理虧,也不敢在此事上辯駁,垂首道:“臣在宮中放箭确有不對,臣甘願認罰,可臣也沒想到會有暗衛在那兒,并非有意傷了他,怎料他們沒說兩句就動手打人……”

梁珏争辯:“什麽叫我們動手打人,分明是于大人出言羞辱在先。”

蕭望舒斂眸,淡道:“他說了什麽。”

梁珏:“于大人放箭傷人,十一想讓他道歉,但他不肯,還說十一只不過長了一張漂亮臉蛋,仗着聖上的喜歡作威作福……”說到後邊,聲音低了下去。

怕沈今風聽了不舒服。

于鐘識明顯感到上方落下來的視線冷了幾度,硬着頭皮辯解:“聖上,臣、臣只是實話實說,臣說他長得漂亮,分明是在誇他,這怎能叫羞辱……”

“那你說,他如何仗着朕的喜歡作威作福了。”

聖上嗓音低淡,語氣沒有情緒起伏,于鐘識卻覺得仿佛有一把天子劍懸在了頭頂,說錯半句,就要削掉他的腦袋。

在無形的威壓下,于鐘識舌頭打結:“臣、臣……”

正在此時,站在武将之首的秦孤松站了出來:“啓禀聖上,臣以為,于大人放箭傷人固然有錯,但他也并楠`楓非有意。反倒是這暗衛十一咄咄逼人,逼于大人道歉不成,還動手打人。試問他若沒有得聖上青眼,怎敢如此氣焰嚣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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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話,沈今風笑了聲:“秦大将軍沒有試過,怎知我不敢。”

他雖然鹹魚,但并不喜歡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于大人說我仗着聖上作威作福,那你傷了人拒不道歉,難道不是仗勢欺人?我也想問一問于大人,若你今日傷到的不是暗衛,而是秦大将軍,你也一樣不道歉嗎?”

于鐘識愕然:“這、我……”

沈今風接着道:“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倒要高看于大人一眼。”

眼見于鐘識被他問得啞口無言,秦孤松厲聲喝道:“胡攪蠻纏!于大人即便有罪也該由聖上處置,豈容你一個暗衛置喙。”

“聖上,這個暗衛強詞奪理,禍亂朝綱,依臣看,應即刻将他打入大牢,依軍法處置!”

話音落下,宣政殿一片靜默。在場的官員都清楚,若真的軍法處置,這個暗衛不死也要掉半條命。

過了片刻,只聽聖上淡聲道:“朕自有打算,不牢秦将軍費心。”這就是不予采納的意思了。

聞言,秦孤松一掀衣擺,跪在了大殿中央:“臣懇請聖上三思!于大人為了朝廷鞠躬盡瘁,區區一個暗衛竟敢如此毆打朝廷命官,若不嚴懲,怕是會讓大臣們寒心啊。”

見狀,秦孤松一派的幾名武将也跪了下來,其中一人道:“聖上,于大人在宮中放箭也是事出有因,是臣等見他帶來了工部新制的弓i弩,便想一觀,沒想到會因此傷了人。”

“是啊聖上,那弓i弩确實威力極強,得此利器,戰勝羌國指日可待,實乃大功一件。這暗衛不但動手毆打功臣,還在朝堂上出言不遜,實在是可惡!”

宣政殿內,以秦孤松為首的官員跪成一排,蕭望舒斂了神色,淡道:“把弓i弩呈上來,給朕看看。”

聞言,于鐘識連忙将弓i弩送上去。

拿到弓i弩,蕭望舒垂眸細看了一會兒,而後漫不經心地将它舉起,瞄準了跪在殿前的秦孤松。

仿佛被狼的視線盯住,秦孤松立刻繃緊了背脊。

滿朝皆知聖上武藝高絕,用弓更是一流,若被他瞄準,絕無逃脫的可能。

蕭望舒慢條斯理地将弩i箭上膛,見此情形,不止秦孤松,連跪在旁邊的官員也直冒冷汗。

聽見扳動弩機的聲響,他們下意識緊閉雙眼。秦孤松聽見箭矢破空之聲迎面襲來,吓得僵在原地動彈不得,等他睜開眼,就看見箭矢插在離自己不到半步的地方,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

蕭望舒清冷的聲音落下:“威力确實不錯。”語氣平靜地,好像只是随手試了一箭。

“工部造出此等利器,确實有功。功過相抵,今日宮中放箭一事,朕可以不予追責。”蕭望舒将弓i弩還給于鐘識“下去吧。”

見到了剛剛那一幕,于鐘識不敢多說一句,忙道:“謝、謝聖上。”恰好太監領來了太醫院當值的兩名禦醫,于鐘識便跟随禦醫到一旁處理傷勢。

蕭望舒掃了一眼跪着的官員:“都起來吧。”

聞言,官員們如獲大赦。經歷了剛剛那一遭心驚膽戰,此時直起身來,竟都有些腿軟。

秦孤松被殺了威風,面子挂不住,雖然心有餘悸,仍是硬着頭皮道:“聖上,那暗衛如何處置——”

“秦将軍方才說,于鐘識的功過該由朕來論處,你說的不錯。”蕭望舒垂眸看他“所以朕的暗衛,也輪不到旁人置喙。”

頓了頓,他淡聲道:“還是說,秦大将軍想替朕當這個皇帝。”

秦孤松慌忙否認:“臣不敢,臣對聖上絕無二心!”蕭望舒都這樣說了,他哪裏還敢再問。

過了一會兒,蕭望舒問兩位禦醫:“他們傷勢如何。”

禦醫如實回答:“回禀聖上,于尚書沒有大礙,處理過傷口休養十天半個月,便可見好了。”梁珏也是皮肉傷,上過藥很快可以痊愈。

說完,禦醫就退下了。

于鐘識捂着塗了藥的臉,灰頭土臉地正要回到官員中去,蕭望舒忽然叫住他:“于尚書,給受傷的暗衛和十一道歉。”

于鐘識懵了懵:“聖上方才不是說——”

“宮中放箭觸犯宮規,朕可以不予追責,現在是讓你向傷者道歉。”

“還有十一。”蕭望舒唇角彎起了一點,芝蘭玉樹的模樣“朕是喜歡他,所以從今往後,朕不想再聽見任何人诽謗他。”

聞言,朝堂上的百官心中皆是一凜。明白人都聽得出,聖上不止是在警告于鐘識,更是在警告他們。

經過那一箭的威懾,此時官員們都是噤若寒蟬,原本還有不少偷瞄沈今風的,現在都收回了視線。

窺探的目光如潮水般褪去,沈今風感覺渾身一輕。

他聽見蕭望舒說:“十一,可以起來了。”聲音一貫的清冷,但很溫和。

他忽然覺得心有點亂。

揮出那一拳的時候,沈今風已經做好了接受懲罰的準備,挨板子,蹲大牢他都認了,只是唯獨沒有想到,蕭望舒會袒護自己。

在群臣百官的眼裏,聖上此舉是在偏袒一個徒有其表的暗衛,甚至不惜因此讓大臣們寒心。

而蕭望舒原本是一位公正賢明、受百官敬重的國君。

他成了那個讓明君偏袒的例外。

沈今風垂下眼簾。

聖上是一個好皇帝,他不想因為自己而抹黑了聖上。

于鐘識和梁珏道過歉,來到沈今風的面前,剛剛被打了一拳,現在還要給他道歉,于鐘識多少有些張不開嘴。

正在醞釀的時候,沈今風道:“于大人,道歉就先不必了。”

于鐘識一愣。

沈今風拍了拍膝蓋站起來,掃了一眼于鐘識手裏的弓i弩。剛剛聖上射出的那一箭他看了,大概清楚它的威力。

沈今風道:“如果我說,我能造出比你手裏這把弓i弩更強的兵器,你信不信。”

聞言,于鐘識先是怔了怔,反應過來露出看傻子的眼神:“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這可是工部花費了大半年心力制造的。”大熙最好的匠師多在朝廷工部,新型兵器從設計到制作,需要經過無數改良、試驗,最後才能成功投入生産。

在冷兵器時代,這種弓i弩已經是頂尖的配置。

看着面前不自量力的暗衛,于鐘識嗤笑:“比它更強的兵器,你說的該不會是那些淬毒暗器吧?”

沈今風勾了勾唇。

官員們已經被吸引過來注意,他的聲音剛好夠所有人聽見:“一個月,如果我能造出更強的兵器,就請于大人給我道歉。”

話音落下,宣政殿一片嘩然。

在座很多官員都知道,這個暗衛除了一張臉天賦異禀,沒有別的可取之處,此前又是鬥蛐蛐又是打翻花瓶,不靠譜的形象深入人心。

也正是因此,他得到聖上的偏愛才格外惹人妒忌。

官員們面面相觑,都覺得沈今風多此一舉,明明聖上已經讓于鐘識給他道歉了,非要來這一出,是嫌洋相出得不夠多嗎。

于鐘識冷哼一聲:“那你若造不出來,又當如何。”

沈今風道:“讓你打回這一拳,或者——”他看向武将之首的秦孤松“如果秦大将軍感興趣,也可以加入,若我輸了,就照你說的去蹲大牢,若你們輸了——”

他笑得眼尾上挑:“請給我下跪道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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