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普通朋友
莊頌很懂顧昳, 這句“我不委屈”,其實就是指着自己鼻子說“快看我好委屈QAQ”。
确實他也覺得顧昳蠻委屈的。
但要是接這句話, 對話就略微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範疇。
和真正的普通朋友可以開點無傷大雅的玩笑,但是和顧昳這種“普通朋友”不行,一點越界都不可以有,也不想要有。
所以他沒接着顧昳的說,就說:“那行,過年見。”
顧昳在這短暫的沉默裏組織半天語言, 最後卻什麽都沒說出來。只勉強笑笑,“嗯”了一聲。
——
項目延期還意味着莊頌得重新找房子,因為之前的房子租約只有半年。
跟房東商量續租才得知,房東本打算半年後把房子重新裝修,自己搬進來住。
半年的空置期,找租戶不容易, 所以莊頌才拿到很好的價格。
房子不租了, 那就只能開始一波漫長的找房子活動。
本身想找合适的房子不太難, 因為莊頌要求不高。
幹淨、便利、網好,就能滿足他絕大多數生活需求。
問題是他還有只貓。
貓咪對家具的破壞力驚人, 之前9.9在江州就把家裏木地板撓出來一塊完全無法彌補的痕跡,所以很多房東不允許帶寵物入住。
能帶寵物入住的,要不價格高的離譜, 要不離貨運站很遠,要不就是沒辦法一下租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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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上面條件都符合, 也會有其他方面出一些奇葩問題。
大城市還好, 小城的可選項本來就不多, 一套套房子看過去, 事情就更難辦。
莊頌轉了一大圈, 總算又看了一套房子,條件可以,房東是個大叔,也算和氣。
商量的差不多了,兩人都挺滿意,眼看即将敲定,莊頌生怕再生枝節,又提醒了一句:“跟您說一聲,我養了只貓哦。”
大叔突然說:“啊?養了貓?養貓每個月得多加八百塊錢。”
莊頌:?
莊頌:“養貓的事兒我一開始就跟您說了啊?”
大叔摸着腦袋滿臉問號:“我不記得啊??”
總之就要漲價。
莊頌想着加八百雖然都快翻倍了,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價格,就繼續嘗試着講講價,但大叔堅持貓禍害家具,降價不可能,告訴莊頌要不就把貓送人,等不租房了重新買一只貓不就得了。
只能說不養貓的人不懂這種感情,莊頌聽大叔說到這兒就不想再聊下去了,客氣地拒絕了這個提議然後毫不客氣地拉黑了對方。
但還是不爽,憤怒地在朋友圈發布內容:什麽事兒啊!
莊頌不太發朋友圈,只有心情比較激動的時候會發,後續就隐藏了。但是他一向性格內斂,所以就算暴怒或者狂喜,也都并不明顯,大部分人看不出來,只點贊。
沒想到這條發出去,短信已經“叮”了過來。
-怎麽了?
顧昳沒有莊頌微信,但這條明顯是在評論朋友圈。
莊頌盯着這條消息沉默了幾秒,回複。
-秋日還跟你說什麽了?
-顧昳:就說你好像不開心。
-顧昳:……
-顧昳:你詐我QAQ
莊頌面無表情。
果然是秋日大漏勺。
雖然并不在意,也知道秋日一直在跟顧昳彙報自己的情況,但可能因為正在生氣,他突然有點兒微妙的不爽。
-莊頌:我要把他的朋友圈權限拉黑。
-顧昳:QAQ
-顧昳:別別別,說正事。怎麽了嗎?
莊頌現在正處在“我好生氣我需要發洩”的狀态,所以顧昳問,他也就說了。
-顧昳:這人沒眼光
-顧昳:扔我們9寶,做夢呢!
這種哄小孩式的話,确實叫人感覺到安慰。莊頌心情也稍微好了點,回複。
-莊頌:是吧,我也覺得他做夢。
-顧昳:一點都不懂小貓咪的好[氣]
安慰兩句之後就開始認真說事。
-顧昳:對了,我看胡青跟你同城,而且有房子在租,你聯系他了嗎?
-莊頌:啊?
-莊頌:7班那個胡青?
胡青是莊頌高中時期,隔壁班的學委。
男生,性格和莊頌相仿,成績很好,沉默寡言,莊頌和他唯一交流是有一年表彰會上,胡青拿着一道不等式題敲敲莊頌,“你覺得有幾個解?”
但莊頌對胡青很有好感,胡青對他應該也差不多,路上遇到會互相微笑。
突然在小城聽見這個名字,感覺很魔幻,好像高中和現在的生活突然重合了。
-顧昳:對,7班那個胡青。你看他最新朋友圈。
-莊頌:……
-莊頌:我沒他微信。
-莊頌:你怎麽誰的微信都有啊?
-顧昳:……
每當這時候莊頌就感慨社恐的不便,他微信加的很少,網友能多加點,身邊朋友基本不主動加,好在有個顧昳,交際花般的存在,莊頌想找的人總能在顧昳通訊錄裏出現,甚至包括莊頌的大學同學都是。
-顧昳:我推給你?
-顧昳:微信解一下黑名單0.0
莊頌順着顧昳的話這麽做了,等到從黑名單裏撿出顧昳,又把他放出來,并且從他那拿到胡青的微信名片時才反應過來,完全可以要求顧昳把二維碼截圖發在短信裏。
之前那家餐廳老板就是這麽操作的。
但是這波他急着找房子,沒反應過來。
莊頌:“……”
被套路了。
有種把顧昳再扔回黑名單的沖動,但還是算了。
莊頌點進胡青朋友圈,對方的朋友圈對陌生人也開放,他一眼就瞧見那條租房信息。
地段合适,房間看起來幹淨,允許養寵物。
而且最重要的,房東是老同學,而且是中學時就知道人很好的老同學。漂泊在外房東靠不靠譜很大程度影響生活質量,這一點莊頌太了解了。
莊頌給顧昳回了句“謝了”,就去加胡青微信。
——
和胡青的交流很順利,大概是顧昳已經事先打過招呼,兩人雖然高中時就沒什麽交流,卻有一見如故的熟悉。
胡青說方便的話随時可以來看房子,莊頌這邊的租約快到期了,下班後立刻收拾收拾過去。
房子距離貨運站也是騎車十來分鐘的距離,不過是在現在住處的另外一邊,在那邊莊頌見到了胡青。
胡青和記憶中的樣子很不一樣,留起了長發,穿着很飄逸的棉麻質地襯衣,曾經的大學霸現在轉行繪畫,倒是還戴着跟以前一樣圓圓大大的黑框眼鏡,站在黃昏将至的夕陽裏,像個大藝術家。
“好久不見。”胡青指尖轉着支畫筆,沖莊頌打招呼。
“好久不見。”莊頌說。
他們攀談了一會兒,聊聊現在的生活狀況,畢竟是高中同學,話題不可避免地回到高中。
“你變化好大。”莊頌說。
“你倒是沒什麽變化。”胡青笑着說,“和高中那會兒沒差,學習很好的校草。”
“校草?”莊頌迷茫地指了指自己鼻子,“我?”
“是啊。”胡青說,“你和顧昳,實驗兩棵草,你不知道嗎?”
真不知道。
莊頌上高中那時,兩耳不聞窗外事,大家都逛的貼吧他也不逛,唯一就是因為數學競賽考太好被人內涵作弊那次,顧昳開倆小號左右開弓跟人對噴,他看着有意思,觀摩了會兒。
回想起來大概就是,別人的高中多姿多彩,他的高中精講精練。
胡青笑起來,“那我再給你補充一句,人家說顧昳是外向的那棵,你是高冷那棵,都不敢跟你講話。”
他又問:“你倆現在還是那麽鐵嗎?他把我微信推給你的是吧?”
“嗯……”莊頌想說,是朋友。
之前能很流暢地這樣回答,可這一次,也許是胡青帶他走了波回憶殺,也許是夕陽和晚風會讓人情感比較豐富,莊頌話到嘴邊,突然說不出來。
真的是朋友嗎。
他這幾天一直不敢去想這個問題。
起初是真的還好,可在顧昳告白之後,莊頌度過了一段麻木的“我們還是好朋友”的日子,卻漸漸發現自己失去了回憶過往的勇氣。
回憶沒有想象中那麽平靜,他會怨恨,會不解,不懂為什麽喜歡他卻要那樣對他,兩個人的情感讓他一個人來承受。
莊頌性格太不溫不火,他逼着自己把這些情緒都按下去,平靜微笑着做“朋友”。
可越這樣,他自我逆反就越重。
在那段不只是朋友的日子裏,所有人,包括他們自己,都覺得他們是朋友。
現在憑什麽還能心态平和地做朋友。
他們之間的糾葛太多,漫長的歲月裏我只有你,你只有我,所有情緒幾乎都由彼此給予。
第一次愛人,第一次感覺自己被愛着。第一次被人體貼周到地關心愛護,第一次嘗到愛意落空的痛苦。
莊頌一直是很溫柔很內斂的人,脾氣裏的所有棱角起伏,能說的不能說的,幾乎全給了顧昳。他喜歡的太用力,顧昳對他的好和不好又都太真。日複一日的糾纏裏,愛意和恨意早已超出普通人自己能承載消解,平和面對的量值。
這輩子最甜蜜和最痛苦的回憶都來自于這個人,還沒被認真愛過,還沒好好恨過,怎麽可能再做所謂的“普通朋友”。
“我們快點去看房子吧。”莊頌沒回答胡青的話,笑了下轉移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