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新年
“12月31日, 最高氣溫11度,最低氣溫零下2度,天氣晴, 夜間有小雪。”
下午五點半,莊頌從貨運站走出來。
天色陰陰的, 帶着山雨欲來的寒氣。他往家那邊溜達了一小段, 迎面遇見下樓來的胡青, 戴着黑框眼鏡, 穿着咖色的長大衣和顏色很正的深藍色牛仔褲。
莊頌沖他招招手,順便裹緊了圍巾。
“今天特別冷, 是吧。”胡青看到他的動作, 笑了笑。
“要是放在江州和淮川,都覺得還好。”莊頌也笑, “可能是在這邊暖和習慣了。”
“我來這邊五年,第一次遇見這麽冷的冬天。”胡青說, “但也挺好, 要是真能下場雪, 這個新年還挺特別的。”
“嗯。”莊頌點頭,“對了, 你把廚房門鎖上了吧?別到時候一回家,肉全都被貓吃完了。”
莊頌養了一只貓, 胡青就不一樣了。
胡青養了三只。
每次出門前滾毛器都得工作十幾分鐘。
“放心吧。”胡青說, “你那朋友什麽時候過來?六點是嗎?”
“對。”莊頌又打開和烈日灼身的聊天框确認了一次,“下午六點。”
“那走吧, 剛好。”胡青說。
莊頌九月份搬過來, 又三個月過去。今天是新年夜, 在莊頌的盛情邀約下, 烈日灼身大哥終于勉為其難,表示可以過來一起吃頓飯。于是他們買了肉和蔬菜,還有酒,準備在自家露臺上看着煙花吃燒烤。
現在就是去火車站接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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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月烈日灼身和莊頌還是一起玩。
曉寒開學換了校區,校園網走一步掉線三次,醒醒忙着考證沒空玩,所以五黑車經常組不起來,他們倆雙排更多。
莊頌沒能繼續在國服第一,因為有幾個大主播搶第一的位置搶得很兇,互相還罵對方找演員,這水太深了,不過他的分數依然平穩地呆在國服前20。
只要還玩《英雄聯盟》,顧昳就是繞不過去的人,但确實是沒什麽存在感了。
唯一的交集就是顧昳十月份說“要專心打排位不當娛樂主播了”,然後開始打峽谷之巅的號,所以時不時會碰上。
但不管在對面還是在同一邊,顧昳都沒有再用任何理由招惹過莊頌,只是沉默地打他的AD。
烈日灼身下火車時穿了很薄的風衣,一下來就被凍得捂緊衣襟:“我靠,怎麽這麽冷啊,你們這兒不是說四季如春嗎?”
“倒春寒。”莊頌振振有詞。
“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雪。”胡青補充。
烈日灼身看向胡青,笑了笑:“你好,小莊的同學是吧。”
“對。”胡青伸手,“胡青。”
烈日灼身握了下他的手,到說自己叫什麽名字時卻卡住了,這場景別人都用真名,他報個游戲ID挺尴尬的,卡了會兒殼才說,“叫我老烈就行。”
莊頌事先訂了車,在站外面等,三個人一起往外走時,車站熙熙攘攘的人潮裏依稀晃過一個熟悉的人影,莊頌猛地回頭,再看卻沒有了。
“怎麽了?”胡青問。
“沒事。”莊頌答。
路上三個人聊天,到家之後胡青搬出烤架預熱,到了廚房發現出大問題,胡青新換了左右開門的冰箱,左邊是冷藏右邊是冷凍,但他用慣了上冷藏下冷凍式的冰箱,順手把啤酒都放在了右邊的冷凍層裏。
然後他們倆出去接人的功夫,易拉罐一個個都凍成了冰瘤子,全裂了。
“再去買點酒吧。”胡青說。
“我跟老烈去吧。”莊頌說,“你把肉都穿好,別再穿錯了啊。”
“行嘞!”胡青說。
莊頌和烈日灼身下樓,現在才好聊游戲,剛才怕胡青說不上話。
烈日灼身當然不會跟莊頌提顧昳,但就算不提顧昳,這幾個月其實也有很多八卦可聊。
“你還記得那個柒輪嗎?”烈日灼身問。
“記得。”莊頌說,“最近好像停播了?”
“嗯,被禁播一個月。”烈日灼身說。
“啊?”莊頌一愣。
柒輪是隔壁臺的大主播,之前因為和莊頌搶國服第一,和他無聲地對剛了一波,關系不太好。
“前段時間這個比在貼吧和論壇內涵你來着。”烈日灼身說,“說你菜啊找演員什麽的。”
“然後呢?”莊頌問。
“然後被天降正義了,有倆小號搜他過往記錄查IP,查到特別早以前發你黑帖的人就是他,然後又被扒出來之前這比也有前科,開小號引導粉絲噴路人,反正數罪并罰,平臺那邊直接從重處理,把他禁播一個月,優選主播也取消了。”烈日灼身說。
“要我說他就是活該,在他們平臺作威作福搞了好多小主播,就應該禁播他一年才對。”
莊頌也不怎麽喜歡柒輪,尤其是如果再早他在貼吧被噴抱大腿也是因為柒輪的話,就更不可能給這人好臉色了。但既然說到這件事——
“那兩個小號的ID是什麽?”莊頌問。
“我也記不清了,仨字母吧,什麽ZYY還是GYY還是ZSS還是GSS的。”烈日灼身說,“肯定是小號,所有信息都隐藏了,估計是圈內人,反正現在他倆被叫成正義使者。”
“喔。”莊頌點了點頭。
說不定其實是一個人呢。
雙簧反黑不是一兩天了。
買酒出來,烈日灼身還在說,“你不知道那個場面有多慘烈,一開始兩個正義使者出來說話,但肯定別人都信柒輪的啊,大主播嘛,粉絲抓着他們倆狂噴,噴了二十多頁。他倆抗壓能力也是真不一般,一邊對噴一邊甩證據,硬是把風向扳回來了。”
“嗯。”莊頌點了點頭,自然地轉移了話題,“下雪了。”
烈日灼身一怔,擡頭,頭頂的天空在路燈下是暗暗的粉紫色。
燈光裏一片雪花旋轉着落下來,莊頌擡手,雪花落在他指尖,消融前莊頌看到它晶瑩的六邊形棱角。
然後雪慢慢地大了一點,兩個人加緊了腳步,一前一後地提着箱子。
“真不錯,這感覺,吃烤肉就得下雪。”烈日灼身說,“我——卧槽。”
“我沒看錯吧?”他猛地停住了腳步。
莊頌沒收住,差點撞到烈日灼身身上。
他循着烈日灼身的目光看過去,就看見了遠遠站在路邊的顧昳。
挺遠的,就一個剪影,出現在這兒很神奇,但确實是很好認。
英俊,修長,挺拔,還有和這人氣質很不相符的冷清。
顧昳站在那,明顯就他一個人,也不知道是要幹嘛,他知道莊頌的具體住址,但沒有往那邊去的意思。
“之前是聽說他把平臺新年活動都推了,但是講道理推了活動肯定是跟人一起過新年吧。”烈日灼身難以置信地念叨着,問莊頌,“他跟你說過要來?”
“沒有。”莊頌說,“他要說了我也不會讓他來。”
“也是。”烈日灼身啧了一聲,“那要躲着他嗎?”
“躲他幹什麽?繞路這麽多酒我拎不動。”莊頌說,“正常走。”
于是就正常地走過去,這條路不算寬,莊頌和烈日灼身拎着啤酒路過,顧昳肯定看到了,但他也沒有過來。
甚至莊頌餘光看見他在兩人經過時往樹後面躲了躲,像是不想被看到,生怕被覺得打擾。
“合着大主播這趟,純粹來當望夫石的啊。”快到樓下時烈日灼身說。
“夫個錘子。”莊頌說。
“就打個比方。”烈日灼身笑笑。
上樓時迎面看見胡青疑惑的臉,“哎,我剛才架爐子的時候往
“可能吧。”莊頌說。
“那不叫他過來嗎?”胡青問,“你們不是老同學?”
“小莊沒帶人上來,那就算了吧。”烈日灼身說。
胡青其實是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但他挺會讀空氣,他點了點頭,“那行,那就算了。”
然後三個人坐在露臺烤牛肉,烈日灼身給胡青倒酒,又給自己倒酒,然後給莊頌倒了一杯:“你也喝點小麥果汁?”
“……”莊頌氣惱道,“我看着很像小孩?”
“不像。”烈日灼身笑着說,“像男高中生和他的兩個大哥哥。”
胡青舉杯:“附議。”
莊頌:?
牛排抹了海鹽黑胡椒烤到五分熟,牛肉串彩椒,簡單腌制過的雞腿烤到皮脆肉嫩,再加上年糕、甜玉米和香菇,雪紛紛揚揚地下,桌上熱火朝天。
“你是畫畫的?”烈日灼身問。
“我是畫畫的學霸。”胡青答。
烈日灼身哈哈大笑,“我有個好朋友,叫曉寒,也是學畫畫的,有空來跟你請教。”
胡青指了指莊頌,“跟我助理先預約。”
莊頌:“你們有毒?”
視線盡頭市中心唯一的高樓上,LED大屏突然開始跳出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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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倒計時了。”莊頌說。
“新年要開開心心的,不高興的人和事都忘掉。”烈日灼身說。
“要重新開始。”胡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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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頌似有若無地往街上瞟了一眼,舉起酒杯:“要每天好好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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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呼嘯着沖上夜空,城市上空一時間綻放了千朵萬朵五光十色的花。
清冷的細雪洋洋灑灑飄落,地面很快鋪上了薄薄的一層白。
光影照亮着整座城市,人們在寒潮突襲的小城裏蝸居在溫暖的家裏,和朋友愛人相聚在一起,迎接新的一年。
在煙花閃爍熄滅的間隙可以看見,外面街道上只剩下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那。
像是被熱鬧的新年和整個世界都忘掉了。
雪落在顧昳衣服上頭發上,其實天氣挺冷的,但他也沒動,就是搓了搓手,還是往這邊看着。
他知道莊頌家在哪,但是沒任何往這邊走的意思,好像他不遠千裏來到這兒,一個人站在外面的街上度過新年夜,就只是為了遠遠地看莊頌一眼。
“真不用喊他上來嗎?”胡青問。
“他活該的。”烈日灼身說,“最近的酒店走路只要兩分鐘。”
胡青遲疑着點點頭。
莊頌笑笑,端着手裏的酒杯,在紛紛綻放的煙花裏,遙遙往街道方向祝了一下。
轉回來,和胡青跟烈日灼身碰杯: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