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混蛋

莊頌手裏拿着那杯美式, 被顧昳說話的神情語氣搞得心裏莫名顫了顫。

突如其來的暧昧氣氛讓他心跳有點加速,可他又隐隐抗拒自己這種心跳加速。

所以莊頌随手抓了一個話題,來轉移現在的氣氛:“那我要是喜歡有錢的呢?”

“那我買十條大金鏈子挂身上。”顧昳半身支在桌上, 手肘托腮,望着他問, “你能喜歡喜歡我嗎?”

莊頌淡定地拿起咖啡外賣裏附送的紙巾, 推着顧昳的鼻尖把他頂開:“想得挺美。”

——

兩個月的巡回演講結束後, 莊頌的生活回到最簡單的軌跡, 工作、逗貓、開黑。

有人邀請他繼續做演講, 但莊頌還是更喜歡搞科研。

窩在自己的小天地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 身邊都是熟悉的親近的人,這是他最舒服的狀态。

顧昳保持着噓寒問暖的小甜狗風範,莊頌去實驗室他車接車送, 連9.9的零食情況他都要關心。

要不是莊頌攔得狠,他估計一天能給點八頓外賣。

最後是莊頌說你再亂花錢就不理你了,顧昳才停止了自己這種行為。

小貓爪的號一段時間沒打, 又自然衰減到了鑽石。

然後莊頌上號換皮膚時遇見秋日,才聽說柒輪,就是之前和他因為國服第一起過争端, 又在貼吧找水軍黑他,最後被顧昳扒出一堆黑歷史,被禁播了一個月的那個隔壁臺大主播,被禁播期間越想越氣, 怒找了一大堆演員要演他。

結果十來個演員24小時不間斷地監視小貓爪的動向,監視了兩個月。

偏偏那兩個月莊頌究極現充, 要玩游戲也就打打娛樂模式, 一次線都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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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輪幹燒錢蹲不到莊頌, 拳頭全打在棉花上,快要氣死了,不久還被人抓着尾巴捅出來找演員的事,緊跟着又被封了3個月。

被人盯着演這種事,不至于對莊頌造成太大困擾。

但如果真碰上了,沒法好好玩游戲,确實會很煩。

莊頌猛地回憶起過去兩個多月,每次他想打小貓爪這個號,顧昳總跟他說,這麽忙別打排位啦,我陪你打打大亂鬥,娛樂下放松心情就好。

當時莊頌很不解,但每次都被顧昳拐去電信一區玩娛樂模式,确實挺開心的,就沒多問。

莊頌點開顧昳的聊天框,信息還停留在今天早上的對話。

-顧昳:早安~

-莊頌:早

-顧昳:[小狗搖尾巴跑過來.gif]

莊頌在表情欄裏翻了下,最後什麽都沒發。

很快夏天過去,幾場雨把江州徹底帶進秋天。

10月17號是莊頌生日。

往年這個日子顧昳都會給莊頌送禮物,拉他一起吃飯,只有去年,恰是他們關系最僵硬,幾乎零聯系的日子,顧昳發來了“生日快樂”但他沒有回。

今年顧昳很早就問能不能一起吃飯,最後約了中午的便飯。

因為最近莊頌忙着寫一篇論文,沒空花很多時間出去吃。

禮物這塊兒,顧昳提了一句“你是不是去哪兒都挺不方便的”,莊頌敏銳地覺察出不對,立刻堅決告訴顧昳不許送貴重禮物,送了也不會收。

他是真擔心顧昳給他喜提一臺車,這種霸總行為顧昳真做得出來。

果然,顧昳嘆了口氣,不死心地問:“真的不行嗎?我有錢的。”

莊頌面無表情,“真不行,收不了。又不是——”

“又不是在談戀愛,我知道。”顧昳說。

氣氛有短暫的安靜。

莊頌“嗯”了一聲。

顧昳看上去有點受傷,但還是笑笑:“好,那我不會送很貴重的禮物。你放心。”

生日那天中午,和顧昳一起去東門火鍋吃了飯,收到了顧昳送的禮物,是實用的機械鍵盤,還有送給小貓咪的生活用品大禮包。

晚上莊頌在實驗室等機器運行一個程序,電腦有點老舊,跑一個程序要很久。

他坐在桌邊等,順手點開了顧昳的直播間。

忘了從哪天開始,閑下來又會點進顧昳直播間去看了,不過莊頌開了個小號,不知出于什麽心情,就是不想顧昳知道。

直播間标題就讓莊頌愣了愣。

《粉絲浮力日,進來抽獎》

莊頌點進去,聽見顧昳心情很愉快地說:“晚上好啊,五分鐘之後抽獎,彈幕發句祝福語,抽100個66紅包。”

-【是66不是6塊6?】

-【主播中雙色球了?】

“中雙色球了我還給你們直播?”顧昳懶懶笑了笑,“今天是非常重要的日子,我心情好,你們也支持我這麽久,我散散財,給……大夥兒積攢點福氣。”

彈幕立刻開始八卦是什麽日子,其中也有不少人猜到是“喜歡的人的生日”,不過因為莊頌不想聲張,顧昳當然也不承認。

他帶着笑看彈幕刷屏,最後一句“行了別瞎猜,開始抽了啊,3分鐘,彈幕發點兒祝福語,天天開心、學業順利什麽的,謝謝大家。”

莊頌翻了翻直播回放,這人今天開播之後送了兩三萬的禮物。

一般主播這麽送禮物都是接了推廣,金主爸爸掏錢,顧昳這是純自掏腰包,回饋一直看他的粉絲,問就是“今天是重要的日子,很開心,積點福氣。”

莊頌看了好一會兒,搖了搖頭,小聲批評:“鋪張浪費。”

嘴角卻是揚着的。

——

從去年三月開始就有人在張羅高中班聚,到了今年十二月終于成行。

畢業8年後,高中同學借着校慶的契機,回到淮川,約了一起吃飯。

淮川是江州隔壁的小城,莊頌高中所在的城市。

聚餐地址是學校附近的一家菜館。

莊頌和顧昳同在江州,就約着一起去了。下了高鐵,打車去菜館,一路看見熟悉的地名,校園的回憶湧進腦海,讓人很感慨。

他們到的偏晚,已經有不少老同學在,一進門就有人喊:“你倆怎麽還天天混一起啊!”

然後大家有笑的有起哄的,都知道他們倆關系好,讓他們倆挨着坐。

邊喝酒邊回憶學生生涯,也會聊聊現在。

這種場合莊頌不怎麽愛說話,顧昳就不一樣了,往常顧昳一定會成為聊天焦點,畢竟他現在是名人。

可這次他沒怎麽參與聊天,安靜地坐在莊頌邊上,吃點東西,也不怎麽喝酒。

意思很明顯,他們愛熱鬧熱鬧,我就陪着你。

其實莊頌不是很想聽見他們聊過去,因為過去對他來說不是什麽很明亮的記憶。

父母離異各自重組家庭,把他扔在外婆家,但外婆除了給他一個住宿的屋檐外也什麽都沒給他。家裏的橘貓都跟他更親一些。

就是這樣的少年時代。

在學校也孤僻得不知道和人相處,天天埋頭做題。

只有顧昳,一天到晚湊上來跟他說話,拉他參加活動,幫他吵架,沖他傻樂,像那段日子裏最燦爛的光。

但偏偏幾年後又做出拒絕了他告白,還要和他當“好朋友”的渣男事情。

顧昳對他最好,又曾對他不好,兩種情緒交錯纏繞。

其實好的更多,可不好也很糟糕,紮在回憶裏就像一根根毒刺,怎麽也沒辦法忽視。

從最開始的愛意,到後來短暫的淡然,再到恨。

再到現在,有時候恨他,更多時候又不恨,不恨的那部分卻又因為怕重蹈覆轍而不敢承認。

很微妙很複雜的情緒。

“一直不說話。”顧昳湊過來,拿酒杯輕輕碰他的杯子。

外面很冷但屋裏溫度偏高,顧昳臉悶得有點紅,眼睛也很亮。

沒人注意他們的悄悄話,莊頌側了側杯子跟顧昳碰了一下。

但是被情緒纏繞着,有點煩他,不想喝他敬的酒,也不想回應他。

不久,大桌上的話題又轉回了現在。

“顧昳,我女朋友特別愛看你直播。”有人說,“等會兒幫我寫個to簽行嗎?”

“行啊。”顧昳笑笑說,“給你錄個to視頻都行。”

那人隔着整張桌子給顧昳比心。

“莊頌現在也厲害啊。”有人說,“莊博士,好像那天還登報了是吧?”

“對,基于KL50重載運輸系統的電子轉運新系統。”顧昳接話道。

所有人都以為這話是莊頌說的,反應過來不是時桌子上甚至靜了下。

包括莊頌自己,也非常驚訝地擡起眼。

這是他研究的內容,但是沒在演講上講過,因為太專業了很枯燥,相關的成就也全都發在專業期刊上,顧昳如果不是特意去讀,肯定不會看到。

“這你都知道?你很懂啊。”有人打趣。

“不太懂,随便看看。”顧昳笑了笑。

這句随便看看,讓莊頌後半場酒都有點恍惚。

他記得自己只提過兩句,自己到底是做什麽,因為很清楚,太專業的東西別人不懂也沒興趣懂。

只是随口一說,這個人就去看了,還記了很久。

這頓飯一直吃到晚上11點多,結了賬才各自散夥。

有在淮川本地的問需不需要送外地回來的同學去酒店,莊頌說:“我住的離這兒近,走回去就當散步了。”

“我也走回去。”顧昳跟着說。

“拜拜!”大夥兒擁抱着道別。

又走了幾步路。

安靜的熟悉的街道上,就只剩下莊頌和顧昳兩個人,肩并肩地走着。

——

“感覺大家變化都挺大的。”顧昳回憶着剛剛的場面,“只有你沒怎麽變。”

“那是因為咱倆沒怎麽分開過吧。”莊頌說,“變了你也看不出來。”

“你這麽說也是。”顧昳笑了笑,“要是真的一直沒分開過多好。”

莊頌看了他一眼,轉回視線,插着兜走路,看着自己腳尖。

晚風吹着,不算很冷。樹葉被風吹得簌簌的搖,這感覺和八年前,每一次下晚自習,走在放學的街道上時如出一轍。

一時間讓人分不清到底是在哪一個時空。

甚至八年前也是和這個人走在一起,說說笑笑,肩并肩。

“其實我最近一段時間,每天都很苦惱。”顧昳又說。

“苦惱什麽?”莊頌問,“我不跟你好嗎?”

這些話顧昳平時不會說,莊頌也不會這樣接。但所有克制在這個晚上都失效了。

走在過去的街道,吹着熟悉的晚風。

他們都喝了酒,說話比平時大膽。

“一部分吧。”顧昳笑了笑,“但主要不是這個,主要是我不知道,傷害過你的到底要怎麽還。”

莊頌腳步頓了頓。

顧昳說:“這一年多,我經歷了一部分你的經歷,即使心甘情願,很多時候也很難受,我好像更明白你在那些時候的心情,可正因為這樣才明白沒辦法彌補那種心情。”

“把你曾經經歷過的都經歷一遍就叫償還了嗎?我覺得不是,何況你根本就不會像我那麽混蛋,所以你肯定比我更難受。”

“那我要怎麽做,為你付出時間精力嗎?我早就做過很多了。後悔能表達誠意嗎?或者受折磨?我都做過了,我心甘情願的,可我自己都覺得不夠。”

“我總在回憶以前,每天都很後悔,不光是後悔錯過你。我後悔自己做錯了很多很多事,可沒辦法回到過去,所以我要怎麽補償。我的錢你不要,我的熱度你不要,我對你好又不算是補償,怎麽我都會這麽做。”

“我想來想去,唯一有用的補償方法就是讓你看到我改了,用我以後這幾十年向你證明我會對你好,可你現在不需要啊。我真的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麽了。”

說話時還在往前走。這條道好像沒有盡頭。

莊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說這些肉麻的話其實……也不必的。”

“我知道。”顧昳笑了笑,“很肉麻嗎,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真的在心裏憋了很久,然後還想跟你說。”

“想說什麽?”莊頌問。

“我們保持這樣也好,只要你能開心就好。”顧昳說,“我慢慢的也在接受一個事實,我做過的事情很難被原諒,可能你真的就是不會喜歡我了。”

莊頌停下腳步,笑了下:“不喜歡你有問題?”

他嗆了風咳嗽起來,顧昳很自然地從包裏抽出一瓶水,擰開瓶蓋,遞到他面前。

然後認真地說:“沒有問題。對不起。”

冷冷的冬夜,晚風吹過長街,兩人肩膀挨着肩膀幾乎靠在一起。風裏纏綿着現在似有若無的暧昧,也摻雜着曾經讓人難以釋懷的痛楚。

因為愛他才恨他。因為忘不掉他才不能原諒他。

莊頌垂眼看着面前的水瓶,眼圈唰地紅了。

他咬牙罵了聲“混蛋”。低頭,一口咬在了顧昳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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