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稍等
院子裏的大榕樹下, 顧昳從背後輕輕摟着莊頌，側臉貼着他的臉。
親昵的像一對真正的戀人。
即使在這種時候顧昳也沒敢抱得很緊，更沒敢有除了貼臉以外的任何動作。
好像生怕動作大一點就會驚醒這場夢。但他懷抱的溫度又是确确實實的。
爆竹不絕于耳地噼啪炸響，煙花在空中盛開時, 天空時明時暗地閃着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 懷裏的莊頌動了動, 顧昳飛快放手，甚至往後退了一步，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垂手站着, “對不起, 我……”
莊頌看了他一眼，“你什麽你, 吃飯。”
顧昳愣了下, 像是沒料到自己居然沒被兇，接着噌地跟了上來。
廚房裏做了一半的菜還擺在那, 但心境挺不一樣了。
莊頌擰開火, 兩道菜弄好，又把剩下兩道放上竈臺。
做菜的間隙他靠在廚房門邊看，客廳裏顧昳明顯心情很好, 跑前跑後地收拾桌子、擺餐具、開飲料。
二十五六歲的人了，還因為一點小事就能很開心或者很失落。
跟個小孩似的。
幼稚鬼。
對兩個人來說四菜一湯有點多了，但是顧昳吃的很賣力，最後兩個人居然真把這頓年夜飯吃完了。
電視裏放着春節晚會, 雖然不算好看但也挺有氣氛, 外面的煙花和爆竹聲交錯響着, 整個淮川都很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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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期間顧昳就一直欲言又止的, 但莊頌看着他時, 他又立刻低頭吃飯不說話。一直到吃過飯了，他幫莊頌洗完碗，又湊過來。
“奶奶今晚回來嗎？”顧昳問。
“不知道。”莊頌答。
“那你……”顧昳這倆字說完之後，醞釀了半天沒再說話。
“？”莊頌看着他。
顧昳清了清嗓子：“那你今晚要不要去我那？”
問完了他又飛快地補充：“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怕你一個人無聊。”
莊頌失笑。
當然知道他沒別的意思。
“但還是算了。”莊頌想了想，“奶奶要是回來，看我不在會擔心。”
“啊，也對。”顧昳看起來有點失落，但點頭點得非常配合，“那等會回去，你會看我直播嗎？”
莊頌有些驚訝：“你回去還直播？”
“你要願意看我就播。”顧昳說。
莊頌夾了塊肉圓放在嘴裏，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顧昳一直在莊頌這兒呆到了十二點，美其名曰“怕你一個人過年無聊”，春晚沒什麽意思，兩人就找了部賀歲電影看。
看電影的途中不斷有消息進來，兩個人都是，全部都是發賀年消息的朋友。
莊頌對此起彼伏的信息鈴聲本來都做到無視了，突然聽見顧昳手機裏傳來個特別關注的聲音。
本來窩在沙發裏盯着電視屏幕的他突地擡起眼皮，往旁邊看了看。
顧昳敏銳地注意到他這個小動作，直接把手機遞了過去：“是羊姐。給她特關是怕漏過什麽工作消息。”
“……哦。”莊頌若無其事地轉開視線。
“你要不喜歡我就把她特關取消了。”顧昳說。
“沒有！”莊頌兇巴巴地說。
顧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要想看我手機就随便看，反正你有密碼。”
“我不看！”莊頌要炸毛了，“我沒事看你手機幹什麽！”
顧昳笑了笑：“喔。”
莊頌徹底不想理他了，直勾勾盯着電影屏幕。
外面突然傳來密集劇烈的爆竹聲，兩人同時低頭看表。
00:00，新年到了。
莊頌轉過臉看着顧昳，剛想說點什麽，顧昳已經搶先說道：“新年快樂。”
“祝你新年身體健康、多發點論文、排位連勝、小貓不撕家。”
一大串話在噼啪的爆竹聲裏只能聽個七七八八，廢話好多，莊頌邊聽邊笑，顧昳看着他，眼睛裏能看到倒影。
“還有……要是新年想找個男朋友的話，能考慮一下我嗎？”
莊頌把自己藏在噼啪的煙花爆竹聲裏，沒有回答。
年後從淮川又回到江州，關系又進入一種微妙的凝滞。
春天花在開，顧昳變成個話唠。
每天發朋友圈，看見花開要發，看見漂亮的野貓要發，被人誇了也要發，有的沒的，莊頌看見就點贊，點贊了顧昳就跑過來找他聊天。
但因為三十那天晚上的邀請沒有收到回答，顧昳也不敢問第二次。
在莊頌身邊跑前跑後，企圖心有點明顯，卻不敢再進一步。
2月，江州下大雪，顧昳播戶外，在雪地上畫了個貓貓頭。
3月開春，莊頌又要去科技館做演講，觀衆席上一堆小朋友裏，顧大朋友衣冠楚楚地坐在那，演講結束了送花，拉着莊頌一起去東門火鍋。
3月底，顧昳試探着問莊頌想不想改ID，莊頌說不要，顧昳郁悶了一會兒又湊過來問，那他能不能改。
莊頌說随你，第二天看見顧昳的ID變成了“大傻狗”。
莊頌：“……”
觀衆都快笑死了，也沒人察覺大傻狗某種意義上和小貓爪是一對，有人問顧昳這ID是什麽意思，顧昳就愉快地說：“打賭輸了。”
4月初，莊頌排位遇到之前和他争國服第一的柒輪，那盤他沒打好，被柒輪揪着罵，甚至柒輪還在直播時看着回放又揪了一遍他的毛病。
那天莊頌是單排的，但顧昳很快從觀衆這兒知道了這事，直接當着兩邊直播間幾萬貴賓加好友，把柒輪噴了個狗血淋頭，兩邊演變成對罵。
秋日他們想幫腔被顧昳硬摁了回去，說一人做事一人當。
最後柒輪先撩者賤，又吃了一個禁播。
但是顧昳把這事兒鬧大的，所以平臺這邊為了平息風波，給顧昳也開了個禁播半月的罰單。
吃了罰單之後，莊頌請顧昳吃東西，看顧昳的感覺就像看着上學時為了喜歡的人出頭打架，然後被人揍得挂了彩還要寫檢查的笨蛋小男生。
“你說你何必呢。”莊頌嘆口氣，“理他幹嘛。”
“他說你。”顧昳一臉固執。
“說就說呗，我又不會掉塊肉。”莊頌失笑，“給你禁播半個月你多不值。”
“我要是都不能幫你出氣，當主播有什麽意思。”顧昳說。
莊頌一愣。
“好了，說他幹嘛，晦氣。”顧昳從鍋裏夾了一塊土豆，“下周平臺周年慶，我要去線下典禮，說不定今年能給我發個最受歡迎男主播。”
“你都被禁播了還最受歡迎啊？”莊頌笑了。
“我禁播了也是英雄聯盟分類前三的主播好吧。”顧昳短暫地露出驕傲的表情，猶豫了一下又說，“其實我想說的是，我有個邀請家屬……呃，朋友的名額，不知道你願不願意陪我去。當然你要不想的話我也不強求，畢竟之前……”
“可以。”莊頌說。
剛撈起來的土豆啪嗒一聲掉進鍋裏，顧昳猛地擡起頭。
紅油濺在手上，應該挺燙的，他卻跟沒感覺似的，怔怔看着莊頌。
——
今年直播平臺的臺慶在江州本地，租了個大酒店的禮堂，很有排場。
在樓下見到顧昳時莊頌愣了愣，雖然顧昳穿衣服一向挺花哨的，但是打扮這麽隆重還是第一次見。他穿了身黑色暗紋的西裝，暗紋雕花不至于太過浮誇，但是一眼看過去就和普通衣服不一樣，非常搶眼。
“打扮的這麽正式？”莊頌驚訝道。
“說不定要領獎呢。”顧昳笑了笑。
臺慶就是吃飯喝東西寒暄，最後晚上是頒獎晚會。
莊頌跟顧昳并肩坐在前排座位上，頒獎結果出來之前，顧昳一直像個焦躁不安的小孩。
莊頌忍不住敲了敲他膝蓋，小聲說：“不用那麽緊張吧？”
顧昳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緊張地笑了笑。
莊頌：“……”
好吧。
很快到了頒發最重量級獎項，年度最受歡迎主播的時刻。
其實前兩年這個獎就該給顧昳，但他直播年限太少了，就一直壓着沒發給他。今年，毫不意外的，主持人念出了顧昳的名字。
鼓掌聲裏顧昳站起身，莊頌想這下他終于不用緊張了。
顧昳走上臺，接過麥，跟主持人寒暄了兩句，然後發表獲獎感言。
“先要謝謝大家對我的支持。”
詞應該是事先準備好了，顧昳說的很順，到最後才微微頓了下。
“想跟我好朋友秋日說，沒有你們就沒有我，我盡量帶你們飛。想跟經紀人羊姐說，我以後盡量控制自己脾氣争取不再被禁播。”
底下一片笑聲，顧昳也笑了笑。
莊頌這才發現他笑得還是挺緊張的。
“然後想跟我的雙排搭檔小貓爪說，你是最厲害的輔助，加油加油。”
把小貓爪放在最後，很多人沒想到，有幾個女主播在座位上吹口哨加起哄。
“想跟小莊說，謝謝一直陪伴包容我，以後也希望你天天開心。”
又是一片起哄聲，也有人疑惑地問：“小貓爪和小莊不是一個人嗎？”
顧昳笑了下又說：“最後想跟我最喜歡的人說，我會努力的！”
“嗯？？？”
“這是表白嗎？”
“顧昳有對象了？他不是一直單身嗎？”
顧昳一向是八卦絕緣體，突然冒出這麽句話，現場一片嘩然。
場下所有人都在交頭接耳求細節。
顧昳說完了也有點不好意思，鞠了一躬飛快地下場了，
他沒敢說的太明顯，知道說明顯了莊頌一定不喜歡，但沒完全忍住。
小貓爪、小莊、最喜歡的人，三個頭銜放在一起，暗示他們仨是一個人。
一堆震驚的人裏莊頌表情是最淡定的，看不出高興好在也看不出生氣。顧昳抱着獎杯坐回來之後就小心翼翼地看他，像等他回答又像在等着挨他罵。
最後莊頌失笑：“鏡頭看着這邊呢。”
顧昳“啊”了一聲，立刻不好再說話了，正襟危坐看向前面。
頒獎禮散得很晚，典禮結束後還有慶功會，理論上可以玩個通宵。
莊頌還以為顧昳會想去，他應該喜歡熱鬧。
可衆人紛紛站起身之後，顧昳試探着問他：“我送你回家吧？”
于是就變成了兩個人一起回家。
開車回去的路上又感到顧昳那種坐立不安的勁兒，車載電臺連着換了好幾個，聽抒情歌的不行，聽動感音樂的也不行，最後到了一個講笑話的臺才安分下來。
莊頌側眼看顧昳，對方眼睛直直地盯着路況，繃着嘴角，不知道在緊張些什麽。
也可能知道。
從除夕到現在，事情發生了很多，話卻一直沒有說清楚。
小區門口下車，一起走進院子。
這麽晚整個城市都睡了，只有路燈小小的光亮串成一條小路。
晚風吹着，只能聽到身邊人的腳步和呼吸聲。
一路上，本來很能說話的顧昳都保持着安靜。
兩人肩并肩在一個很近的距離，可很奇妙的又沒有任何一點，哪怕是不經意間的身體觸碰。
直到莊頌家樓下。
兩個人站在樓門口。
“到了。”顧昳沒頭沒尾地說。
“對。”莊頌笑了下，“那我上樓了？”
顧昳遲疑了下，終于深深吸了口氣，說：“稍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