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管怎樣,都不該再是他了
“……啊?”
許舟辰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沈歲安在說什麽。
他的視線在手機屏幕和沈歲安臉上過了幾個來回, 他沒想到沈歲安還記得這茬,點點頭,應道:
“是他, 還挺巧的。今天去接夢夢放學,遇見他們班一個小男孩,正好是小太陽他弟弟。”
“人不錯?”沈歲安順着他的話問, 但語氣總有些冷意。
不過這人平時說話都這個調調, 許舟辰也沒多在意:
“嗯, 挺可愛的,說話也有意思。”
許舟辰頓了頓, 多加了一句:
“确實是個小太陽。”
“……”
沈歲安莫名不太想繼續聽跟“小太陽”有關的事,他用舌尖輕輕抵了抵腮,沒發表意見。
許舟辰沒理會他, 他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裏,打了個哈欠,問:
“你呢?哥,真的沒有女朋友嗎, 也不打算找?”
“沒心思。”
沈歲安話說得有些敷衍, 但事實的确就是如此。
這麽多年過去,他身邊最早結婚的朋友連孩子都有了,但他始終是一個人。大概是還沒有遇上合适的人,又或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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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歲安還沒想清另一種可能性,就被身邊的人開口打斷了思緒:
“哥, 從這進,家都不認識了?”
車子穿過市中心的霓虹燈海, 駛入了地下停車場。
兩人一起坐電梯上了樓,誰都沒說一句話, 直到電梯停到他們要去的樓層,電梯門緩緩打開,許舟辰剛準備用一句話來結束和沈歲安的同行旅程,結果擡眼時卻是一愣,要說的話也頓住了。
他看見沈歲安家門口蹲了個男生,正低頭玩手機。聽見電梯的響動,他張嘴就來了句:
“我的哥,電話不接微信不回敲門不開,你終于……”
男生還沒說完,在他看到沈歲安身邊站着的人時,後半截話就卡在了喉嚨裏。
他的視線快速在二人之間過了幾個來回,随後連忙站起身,收拾了一下自己淩亂的衣服,幹笑着看向許舟辰:
“這不是阿許嗎,好巧。”
許舟辰看了那男生半天,才想起來這是哪位。
他自己開了家酒吧,也認識不少朋友,朋友們總喜歡帶着自己的朋友來捧他的場。許舟辰不喜歡許先生許老板之類的稱呼,大家一般都叫他阿許,這位好像就是經常去他那兒的一個男生,沒記錯的話,是羅家的羅星旗。
“嗯,很巧,你好。”
許舟辰沖他點點頭,又對沈歲安道:
“謝謝你送我,我先回了。”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并沒有提起自己和沈歲安的關系。
而聽見許舟辰是正好住在沈歲安隔壁,并不是跟他有什麽奇怪的關系,羅星旗明顯松了口氣。
許舟辰看出來了,但他沒多在意,直接進了自己家門。
羅星旗一顆心放進了肚子裏,他活動了一下蹲麻的腿腳,剛準備跟沈歲安說什麽,就發現那人似乎沒有一點要回家的意思。
沈歲安站在原地,擡眼一直看着許舟辰的背影,等他摁開指紋鎖進門後,“砰”地一聲關上門,才收回視線。
沈歲安微微垂下眼,正準備回家,随後卻看見羅星旗瞪如銅鈴的眼。
他微微皺起眉:
“幹什麽?”
羅星旗一時不知道該從哪兒質問,他捋了捋思路:
“沈哥,你去哪了?”
“何家。”
“何家,那難怪你跟他一起回來。”羅星旗念叨着,跟在他身後進了門。
沈歲安随手摁開了燈,房內的布置很簡潔,只有一些基本的陳設,看來是還沒來得及添置東西。而在他們進門後,牆角處原本縮着的一團白球球突然跳了起來,搖着尾巴撲向了沈歲安。
羅星旗看了個新鮮:
“這你養的狗?”
顯然,這是個無聊的問題,羅星旗知道沈歲安不會回答,也沒有期待他的答案,而是順着剛才的話題繼續說:
“原來你住許舟辰隔壁,怎麽這麽巧。剛見你倆一起回來還把我吓一跳,我以為你也被他蠱了。沈哥,別怪我沒提醒你,許舟辰這人你認識認識就得了,別跟他走太近,他不是什麽好人。”
“?”沈歲安微一挑眉,他脫了外套,從冰箱裏拿了瓶水遞給羅星旗:
“原因?”
羅星旗在沈歲安家門口蹲了大半個小時,腳都麻了。他大喇喇坐到沙發上,被麻得龇牙咧嘴,邊揉着腿邊說:
“怎麽說,他這人,感覺渣渣的。不是人渣的渣哈,渣男的渣。”
羅星旗喝了口水,繼續說:
“他喜歡男的,啧,不過南江這麽大的城市,現在又這個時代了,性向什麽也不是什麽問題。但我聽我身邊好這口的朋友說,許舟辰這人特奇怪。他們這圈子裏的人大多都玩得又髒又亂,別的渣男騙身,許舟辰騙心。”
羅星旗從地上抱起小狗魚丸在懷裏逗着玩,也沒注意沈歲安的反應,只說:
“騙心這是我朋友原話啊。反正,這人應該不亂搞關系,就喜歡跟人玩純情那套,跟他談過的最後都一個一個跟委屈小媳婦一樣回來了說人家感情騙子不愛他,有人給兄弟打抱不平找上門去了,你猜怎麽着?人談戀愛之前說的就是我不喜歡你但如果你不介意咱們可以試試,讓人找茬都沒地方找。
“不同居不上床不動心,光跟人玩戀愛游戲,淨整些素的,這不就是渣渣的?有人受不了主動分了,有人一邊吊着他一邊偷腥被發現後被分了。關鍵他身邊還從來不缺人,明知道許舟辰什麽路子,還都上趕着送人頭,你說這是男人犯賤的征服欲,還是許舟辰給他們灌迷魂湯了?”
說着,羅星旗笑了兩聲:
“還有人專門賭過誰能睡到他。他這也是南江一代傳奇了。哎,你別說,要不是我不喜歡男的,我也挺想試試……卧槽,你為什麽這樣看我?”
羅星旗話還沒說完,一擡眼就看見沈歲安正盯着他看。
那眼神,就像要把他撕了吃了的狼一樣,讓羅星旗出了一身冷汗。
但那感覺也就只出現了一瞬,沈歲安很快斂了神色。
他沒有搭理羅星旗剛剛那些話,而是道:
“那天讓你幫忙找的人,有消息了嗎?”
“那個叫周加徽的是吧?”
羅星旗點點頭:
“我想起來了,你一個許舟辰給我整懵了,差點忘了正事。我今天來找你就是說這事的,那個人有點麻煩啊,好像跟這邊的地頭蛇有點牽扯,找着找着路就斷了,查不到人。
“你上次說你有朋友可能被他盯上了,我覺得你還是提醒一下你朋友,或者讓他找幾個保镖跟着。那些人跟瘋狗一樣,可不是開玩笑的。”
沈歲安沒有接他的話。
他一個人在窗邊站着,看着外面的夜景出神,許久才微微嘆了口氣:
“那些事跟他沒關系,他不用知道。”
“都要找他麻煩了還跟他沒關系?”
“我不會讓他有事。”
羅星旗若有所思地看着沈歲安的背影,突然做恍然大悟狀:
“我知道了,你那朋友是不是就是你拍立得照片上那個人?到底是誰啊,我真好奇。”
他上大學的時候,有一次不小心看到了沈歲安筆記本裏掉出來的拍立得相片。那照片估計初期保存得不太好,人像已經有些看不清了,羅星旗只看得出是兩個站在一起的男生,高一點的男生可以從身形判斷是沈歲安,另一個就不得而知了。
那照片對沈歲安來說好像挺重要的,一直被他放在那個多半是日記本的筆記本裏。而且這麽多年,羅星旗也沒見他跟誰談過戀愛,很難讓他不多想。
思及此,羅星旗大着膽子調侃道:
“你都從北川追到南江來了,還只是朋友啊?沈哥,這可不像你。”
不像他?
沈歲安琢磨着這三個字。
“那你覺得應該怎樣才像我?”
“?”羅星旗被他問懵了,莫名感覺他萬能的沈哥好像正為情所困,連忙開導道:
“拜托,你可是沈歲安啊。要真喜歡直接沖上去不得了?你都追到南江來了,再別跟小孩兒一樣玩暗戀那一套。”
聽見這話,沈歲安似乎輕笑了一聲:
“已經錯過了,再提,沒意思。”
在他跟許舟辰都是少年的時候,那家夥曾經站到他面前告訴他喜歡他。後來許舟辰開始躲着他,沈歲安只以為他大概是想通了,又或者是想一個人冷靜一下。
從始至終,沈歲安都沒有完全相信許舟辰對自己是真的喜歡。
後來,那家夥一聲不吭離開了北川,和他一起消失的還有那條總是叼着網球到處跑的小花狗。一開始沈歲安以為火鍋是走丢了或者被許舟辰帶走了,但他看着手機裏的那幾個未接電話,還有周邊人談起的最近猖狂的偷狗賊,心裏大概就有了答案。
在許舟辰剛離開的時候,沈歲安并沒覺得生活有多大的變化。
但時間越長,那人離開後,他曾經留下的痕跡反倒越來越清晰,時時刻刻提醒着他,那個人已經走了很久了。
比如傍晚一個人走在路上時,腳底孤零零的影子。比如看見了有意思的東西,習慣性想回頭跟那個總是在自己身後半步跟着的人分享,卻什麽都沒有看見。再比如路過高一三班,總會習慣性看一眼那家夥有沒有在好好上課,但那個座位早已坐上了陌生的人。
每到這種時候,沈歲安心裏總會微微刺痛一下。
他有點後悔。如果早知道許舟辰會離開,他就不會放任他疏遠自己。
現在想一想,他跟許舟辰說的最後一句話,竟然只是一句冷冰冰的“你回去吧”。
那之後,他漸漸意識到了許舟辰離開了的事實。但心情卻并沒有因此變好多少。
他習慣了,但心裏某一處卻像是麻木了,死掉了。直到昨天重新遇見許舟辰,那種東西才像是重新活了過來。
目光會不自覺追着他跑,聽見他說起別人會有點介意,會想知道他在沒有自己的時間裏過得好不好。
沈歲安不由得又想起了先前在車上時,那個自己沒找全答案的問題。
為什麽沒心思談戀愛?
真的是是沒有遇見合适的人?還是其實在他未曾發覺的時候,早就有了合适的人悄悄住進了他心裏,而且一住就是很多很多年。
但許舟辰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些東西對他來講确實是過去了。
他這個分別多年的人要是再翻起年少時那些舊賬,帶着早已泛黃的回憶重新闖進他的世界打亂他的生活說自己其實喜歡他,那帶給許舟辰的只有困擾,而且,未免也太過自私。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輕賤,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他來南江,只是想自己收好那些爛攤子,不要讓北川的舊事重新傷害到他。
至于許舟辰,沈歲安知道他過得不錯就好了。
許舟辰變成羅星旗說的那樣,責任多半在他。那家夥敏感細膩又沒安全感,但年少時給出去的喜歡被傷害了,以後就很難再交出去。
但他總會遇到幫他剝開陰霾的人,那人會給他堅定的選擇和熱烈的愛。
比如,那顆可惡的太陽。
心裏冒出這樣幼稚的用詞,沈歲安沒忍住輕笑了一聲,但随後,就是一陣悵然。
不管怎樣,都不該再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