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好,等你

沈歲安聽見這話, 有些怔神。

前幾天許舟辰第一次問他的時候,他聽清了,但是沒有開口。那時他自己也在糾結別的事情, 腦子一團亂,不知道這個問題該怎樣回答,所以最後選擇了短暫的沉默, 也錯過了房間內停留的那一線光。

現在, 這個問題又到了沈歲安面前。

他的直覺告訴他, 這個問題應該好好答才是。

沈歲安看着許舟辰,稍稍彎起唇角。

他眸光溫柔, 剛準備說什麽,但一句話還沒開口,卻先被遠處一道尖銳女聲打斷了:

“許舟辰!!”

現在時間不早了, 院子裏只有搖晃的樹影和偶爾叫兩聲的小鳥。他們所在的地方有些偏僻,就算有人路過院子也是去別的方向。

因此,突然有人出聲這麽一喊,許舟辰還吓了一跳,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了這個聲音屬于誰。

許舟辰皺皺眉, 沖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果然,他在小區圍牆邊上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邊沒有燈,光線昏暗,但還是能看出來那是個留着長發的女人。她身後不遠處還有個高高瘦瘦的男人,正從小區圍牆外面往裏翻。

許舟辰看了一眼就知道她來幹什麽, 他壓根不想搭理她,轉頭就準備去叫保安, 但還沒走出去幾步,許從善就着急地又喊了一聲:

“你站住!!”

許舟辰腳步一頓。

他有點煩躁地揉揉眉心, 語氣有點不耐煩,轉身問:

“你到底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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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轉頭望去,他看見許從善的樣子,卻是愣了一下。

在他記憶中,許從善一直是漂亮精致的,一頭長發永遠保持着完美的弧度,無論在家還是出門,她永遠化着最精致的妝容,甚至每次單方面跟許舟辰生完氣,她第一件事情不是做別的,而是整理自己的頭發。

但就是這樣一個注重外貌的人,現今站在路燈下,卻十分憔悴落魄。她頭發亂了,妝也沒有化,臉色和狀态看起來很差,完全不像是平日裏精致的樣子。

她身後那個男人此時也翻了進來。

那人拍拍褲子,走路有點吊兒郎當,許舟辰看清了他的長相,胡子拉碴,一股痞氣。

男人走近,先瞥了一眼沈歲安,又上下打量了許舟辰一眼,最後嬉笑着問許從善:

“這你兒子?你還有這麽大個兒子?”

他說話的語氣讓許舟辰有點不舒服,他不用問也能猜出他們的關系。他不想扯這爛攤子,只瞥了他們一眼:

“自己走還是我叫保安?”

許舟辰的語氣不算好,但向來驕縱的許從善卻一反常态。她并沒有反駁許舟辰的話,甚至有點卑微,對着許舟辰笑得有點讨好:

“許舟辰,舟辰,小辰,你是不是有錢,媽知道你有錢。”

許從善完全沒有在意許舟辰的态度,還想去拉許舟辰的手。但她并沒有碰到他,因為在那之前,沈歲安就把許舟辰一把拉到了身後護住。

許從善手僵在半空,有點尴尬,但很快她就垂下手,好聲好氣和許舟辰說:

“小辰,借媽媽點錢呗?”

這模樣,跟前幾天在何家門口盛氣淩人的樣子截然不同。短時間內能讓人做出這麽大改變,多半是遇上了什麽嚴重的事。

“你不是我媽。”

許舟辰也不知道心裏是個什麽滋味,他往後退了半步,最後問了一遍:

“你要錢幹什麽?”

許從善皺皺眉,沒解釋,倒是她身邊的男人嗤笑一聲,推了許從善一把:

“跟他廢那麽多話幹什麽?兒子給媽給錢不是天經地義?能住在這也是有錢的主,一百萬随随便便能拿出來吧?”

“阿斌,跟我兒子好好說話。”許從善對這個叫“阿斌”的男人也是格外的好脾氣,她被推得踉跄幾步站穩,随後又換上一副笑臉,看向許舟辰:

“我們不要一百萬,八十萬,五十萬!就要五十萬就夠了,算你借我的?先給我應應急。”

“你以為五十萬是個很小的數字嗎?”許舟辰瞥了她一眼,又看向阿斌:

“要錢沒有,再鬧我報警了。”

說罷,許舟辰想走,但許從善還沒有放棄。

她驀地拔高了聲音,像是真的急了,連說話都帶了些哭腔:

“舟辰,小辰!就這一次,你幫幫我?”

說着,她膝蓋一軟,看樣子像是要直接跪下,但許舟辰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她:

“你別給我跪,就算你今天躺在這,要錢也沒有。看誰比較丢人?”

許從善不像是會輕易放下臉面的人,所以許舟辰猜,她會變成這樣,多半是經歷了什麽變故,現在火快要燒到自己身上、走投無路了才會如此。

果然,許從善拖長了聲音,鬧道:

“媽媽出了點事,急着給人家還錢,你是我生的,就算你不認我,你也不能見死不救啊,你要看着媽媽死嗎?!”

她說話有點前言不搭後語,許舟辰聽着就覺得頭疼。

聽起來,許從善像是借了貸。那怪不得這人突然來了南江、又翻出陳年舊事去何家要錢,看來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怎麽說,她走到這一步,許舟辰心裏一點都不意外。他只在心裏嘆了口氣,放開許從善,說:

“你借了再多錢,我也沒有義務幫你還。我不想當冤大頭,去幫你填這個窟窿。還錢就踏踏實實還,總有一天能填上。如果追債的威脅到你人身安全就去報警,警察能幫到你的比我多。”

這種情況下,幫一次就有下一次,最終的結果就是她會欠越來越多的債、惹越來越大的麻煩。許舟辰一點都不指望她能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踏踏實實生活,所以從一開始就不幫她才正确。

說完,許舟辰拉着沈歲安的衣袖就要走,但轉身時,他卻聽身後的阿斌啐了一句:

“靠,你他娘的毛頭小子拽什麽拽?”

那個阿斌看起來就像是個不幹正事的流氓地痞,罵這麽一句估計下一步就是上來打架了。許舟辰也不怕他,他停下腳步,剛準備應對,但手裏一直拽着的沈歲安的衣袖卻溜走了。

他看了一眼,就見沈歲安先他一步迎上撲過來的阿斌。

他一把抓住阿斌揮過來的拳頭,順勢把他甩開,又扯住他的衣領把人拖得近了些。

沈歲安看起來并不兇,他唇角甚至還噙了一絲淺笑,但随後就微一挑眉,低聲問了句:

“想動手?”

阿斌幾乎瞬間就慫了。

見狀,沈歲安松開了他的衣領,冷冷瞥了他一眼。

阿斌被他弄得向後踉跄幾步,但最終也只敢罵罵咧咧地拍了拍自己的衣領。他自覺丢了面子,一把拽住許從善:

“要不到錢還不走?!媽的,說你兒子有錢,要不來有什麽用,趕快走,跟老子到別處想辦法,一會兒保安真來了。”

許從善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她跟在阿斌身後走了兩步,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麽,沖許舟辰喊了一句:

“許舟辰,就算你不幫我,你就不想想你外婆嗎?我對你是差了點意思,你外婆對你是真心實意的好吧?我是她的女兒,要是她還活着,她能看你這樣對我嗎?!”

許舟辰對什麽事都是淡淡的,就算剛才和許從善鬧了那麽一通,他心裏也沒有太大波瀾。但許從善這麽一句,卻是真正觸到了他心裏不能碰的地方。

不提還好,一提,他就沒辦法再冷靜。

他幾乎要氣笑了:

“你是最沒有資格提她的人。許從善,我在她身邊待了八年,八年,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她生病的時候你在哪?在外面花天酒地。她去世的時候你在幹什麽?你忙着争她的老房子,争她的存折!争她的錢!!需要錢的時候你是她的女兒,不需要的時候就是老家夥老東西!你知不知道她生病的時候還記得你,她記得她有個姑娘叫從善,她說你很乖,但她的姑娘到她死都只惦記着她的錢!”

許舟辰有點激動,他呼吸有些重:

“許從善,她給你起的名字很好,但你這個人,糟透了。”

說完,他再不願多留,轉身快步離開了。

遠處的保安注意到了這邊的響動,舉着手電筒小跑着往這邊來。

沈歲安瞥了許從善一眼,見她像是有些僵硬怔楞的樣子,也沒再說什麽,只冷聲道:

“別再找他。”

說罷,他就追去了許舟辰的方向。

許舟辰一直悶着頭往前走,等進了樓,他才聽見身後那人的腳步聲追了過來。

他的情緒來得快去得快,稍微緩了緩心情,說:

“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你知道我不在意這些。”

沈歲安的手繞過他按了電梯,許舟辰擡眸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

他們沉默着進了電梯,一直到要分別的時候,沈歲安叫住了他:

“小辰。”

“嗯?”

許舟辰腦子有點亂,正亂七八糟地想着別的事。沈歲安叫他的那一聲讓他剛好回神,腦子裏的雜念一股腦跑光了,只留下一片空白和眼前的他。

樓道裏冷色的燈映在沈歲安身上,他還有點病恹恹的,沒有平時有精神。

“可能現在說這個不太合适,但……”

他抿抿唇,說:

“你今天的問題,我想好好考慮一下,用正式點的方式認真回答你。”

沈歲安猶豫了一下,微微垂了眼,但很快就擡眸重新直視許舟辰的眼睛。他聲音清冷,語調微沉,但聽起來卻十分溫柔:

“可能需要幾天,你……能等我嗎?”

許舟辰停頓片刻,随後沖他彎起了唇:

“好,等你。”

說完,他覺得自己差不多該回家了,就往自己家門的方向挪了幾步,但随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他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見沈歲安還在原來的位置望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許舟辰莫名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跳得有點快:

“我明天要去店裏一趟,好幾天沒過去了,你……?”

沈歲安應了一聲,說:“我跟你一起,需要的時候叫我。”

許舟辰點點頭。他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蜷起,用指腹摩挲着手指骨節:

“那,晚安?”

沈歲安沖他笑了一下,笑容的弧度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溫柔:

“晚安。”

第二天,許舟辰在傍晚的時候去了天在水,沈歲安自然跟他一起。

他們去的時候,店還沒有營業,人也沒有幾個。許舟辰跟沈歲安坐在一起,他擡眸看了沈歲安一眼:

“喝什麽?”

沈歲安語氣淡淡:“不喝酒,別的都行。”

許舟辰瞥了他一眼:“酒也戒了?我聽我們這的姑娘說了,那個長得很好看的男生,來酒吧不喝酒,喝茶。”

沈歲安輕笑一聲,搖搖頭,沒說什麽。

許舟辰看他笑,也不自覺跟着彎起了唇角。

他剛想說什麽,下一秒,卻聽門口的方向傳來一陣亂聲。那響動隔着一道門聽不真切,但那大吼大叫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是魏慎。

許舟辰往那邊望了一眼,看不見,想過去看看,站起來的時候,沈歲安也想跟過去。

他拍拍沈歲安的肩膀:

“我自己去就行了,不知道魏慎怎麽了,應該沒多大事,你等我。”

“嗯。”沈歲安聽他這樣說,點點頭,乖乖坐在遠處等他。

許舟辰看了他一眼,随後就直接去了門口的方向。越走近,亂聲就越清晰,像是什麽人起了沖突。

許舟辰走到門口,推開門看了一眼,果然見魏慎正對着別人嚷嚷着什麽。

“卧槽,你他媽在這叭叭什麽呢?說了有病右拐坐716路去精神病院看看,在我們這門口鬧事、鬧到我們老板頭上,您配嗎?”

他身邊有兩個男人,一個高高壯壯,一身黑衣,戴了個鴨舌帽,看不清長相。另一個瘦瘦的,許舟辰認得,正是昨天的阿斌。

看樣子阿斌昨天在家裏沒要到錢,今天又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了他店的位置,直接找過來了。

此時他看見許舟辰,眼睛猛地睜大,有那麽一瞬間,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小許!許老板!許哥!你能……”

“再亂喊亂叫,我報警了。”

阿斌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堵了回去,但出聲的不是許舟辰也不是魏慎,而是那個戴着鴨舌帽的男人。

男人的聲音有些粗啞,并不算好聽,但應該算是很有威嚴,因為阿斌一聽到他說話,整個人都是一抖。

随後,阿斌再沒有說什麽,他視線在面前三個人身上亂晃,最終後退了兩步,轉身跑了。

魏慎像是松了口氣:

“神經病一個,總算走了。”

他笑了兩聲,看了眼那個戴鴨舌帽的男人,熱情地給許舟辰介紹道:

“小辰,哎,那人誰啊你認識嗎?剛那神經病罵罵咧咧過來想闖進來,是這位大哥攔住的,一把抓他跟抓小雞崽似的。這大哥人真好哎,見義勇為!大哥,認識一下呗,我叫魏慎,這我哥們,許舟辰。你剛幫了我們大忙,有空嗎,一起進去喝兩杯?”

魏慎熱情地招呼着兩個人,而男人聽了卻沒多大反應,他只看向了許舟辰的方向。

許舟辰一直擡眸看着他,那男人的帽檐壓得很低,眼睛藏在濃重的陰影裏,看不太清晰。許舟辰能看見他的鼻頭和嘴唇,還有下颌上一道顯眼的傷疤。

許舟辰的心重重一跳,心裏漫上一陣不妙的預感。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有點危險。

“許先生,久仰大名。”男人卻并未表露出一絲不對勁,他主動跟許舟辰打了招呼,沖他伸出手來。

許舟辰注意到他手上有很重的繭,也不知道是幹什麽留下的。他視線緩緩上移,就看見男人沖他笑了一下:

“叫我阿徽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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