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76

晚上,明誠先回了一趟明公館,提醒明鏡家裏并不安全,切勿透露出“明臺還活着”的訊息。

明鏡雖仍舊神色呆滞,似是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無法自拔,但心裏恐怕已經明白了很多事情,她的掌心輕覆住明誠放在膝上的手掌,泛着淚光的雙眸望向遠處的夕陽,緩緩開口說道,“這些年,苦了你們了。”

多少年了,他和明樓一直戴着僞裝的面具,上演着一出又一出的戲碼,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僅憑着心中的那一點必勝的信念和一腔漫溢的愛國之心,孑然行走于黑暗中。

這一刻,明誠心中所有的委屈和無法訴說的憋悶仿佛都找到了突破口,霎時間洶湧而出,消弭于映着晚霞的蒼穹之上。

終于得到了家人的理解,大哥要是聽見了大姐的這句話,不知該有多高興。明誠又想到這些年裏自己和明樓吃過的苦,他壓抑不住微微上翹的嘴角,但随即又低下了頭,不想被明鏡看見自己紅透了的眼眶。

明誠沒有久留,在和明鏡交談過後,他便去收拾了一些自己和明樓的日用品打算回酒店了。阿香剛做好了晚飯,見明誠正站在門廳要走,趕忙跑了過來,“阿誠哥!晚飯都做好了,吃了晚飯再走吧。”

明誠看着她笑了一下,說道,“不吃了,大少爺還在等我呢。”

阿香撅着嘴,兩道秀眉緊鎖,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你不回家,大少爺也不回家,小少爺又……”提到明臺,阿香一下子就捂住嘴哭了出來,她也不敢出聲,怕明鏡聽見更加難過,只是眼淚“啪嗒、啪嗒”的不停落下。

明誠看見阿香這副樣子,心裏也是說不出的難過,他揉了揉阿香的發頂,語氣溫柔地寬慰道,“別難過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阿香嗚咽着猛點頭,好似在明誠這裏得到了一個令人心安的承諾。而這個承諾,一定會兌現。

明誠打開房門,高聲說了一句“我回來了”。

片刻過後,他看見明樓從廚房裏探出腦袋來。

“你回來啦。”明樓笑着說道,又倏地縮了回去。

壓抑了這麽多時日,明誠難得看見明樓的好心情,他脫下大衣挂在衣架上,好奇地走進了廚房,想要一探究竟。

明樓背對着門的方向站在料理臺前,他略微彎下腰,低着頭手裏不知在忙些什麽。明誠悄悄走近他,從他身後歪着身子向前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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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樓正在三明治的面包片上用果醬作畫。

看起來幼稚極了。

明誠忍不住笑出聲,見明樓扭頭瞪了自己一眼,瞬間板起臉裝做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

這是他們在巴黎時的小樂趣。

那時候生活遠比現在要輕松得多,明誠課業重,時常在早餐桌上邊吃着飯邊算着題,明樓想要他好好吃飯又不舍得訓他,一日就将他手中的筆換成了黃油刀,桌上的演算紙換成了面包片,然後将果醬瓶推到他面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笑着說道,“在這上面算,這樣你才能将知識吃進肚子裏。”

明誠低頭也笑了起來,蘸着果醬在面包片上畫了一條扭扭歪歪胖墩墩的蛇。

後來明誠就不再在早餐桌上看書算題了,而在面包片上作畫倒成了常事。

“你這畫的是什麽啊?”明誠雙手環住明樓的腰,将下巴墊在明樓的肩上。

“牡丹。”明樓說着,極為認真地左右打量了下自己的作品,又添了幾筆。

明誠皺着眉看着那小小的一片三角形面包片,上面亂乎乎的一團果醬,怎麽也看不出來是牡丹,他張嘴剛要打擊明樓,冷不防被明樓一下将三明治的一角塞進了口中,愣是沒說出話來。

明樓看着明誠一副呆傻的表情,不客氣地大笑出聲,他轉過身正對明誠,伸手要抽出明誠口中的三明治,邊問道,“大姐怎麽樣了?”

明誠賭氣地将三明治咬下來一大口,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大小,他嘴裏塞得滿滿的,話也說得含糊不清,“放心吧,大姐已經知道怎麽回事了,至少已經大致明白了。”

明樓點了點頭,兩三口解決了手裏剩下的不大的三明治,下意識地皺了下眉,果醬抹得太多了,甜得倒牙。他清了清嗓子,又問,“大姐沒怪我打她吧?”

“咳……咳……”明誠噎了一下,被明樓輕拍着後背順食,“沒,沒有。”

明樓有些狐疑地看着明誠,他剛想追問,就被明誠打斷了。

“不過大姐說了些別的,你想不想聽?”明誠笑得一臉得意。

“說了什麽?”明樓被勾起了好奇心。

明誠将明鏡的話一字不差地複述給明樓,明樓聽了先是怔了幾秒,然後他一把抱住明誠,不斷喃喃道,“好,好……”

明誠聽着明樓漸漸哽咽的聲音,心裏一陣酸澀,他收緊手臂,輕輕拍了拍明樓的後背。

吃過晚飯,兩人又窩在沙發上說着話喝了一些紅酒。他們兩個的酒量其實都很好,喝的也并不多,只是不知怎麽的,似乎今天的酒格外醉人。

明明上一次的親昵就在明臺訂婚的那晚,卻感覺好像過了一個世紀,他們已經很久沒能安谧地宿在一起了,更別說像現在這樣卸下所有的僞裝和面具放松地享受着獨屬于兩個人的恬靜空間。

明樓找出一張唱片放在留聲機上,僅留下床頭的一盞昏黃的落地燈,興致盎然地拉着明誠跳起舞來。

誰都沒有說話,明樓慢慢閉上了眼睛,連這屋內一絲空氣的流動都令他覺得分外難得,所以格外享受起來。

明誠看着明樓,一雙眼眨也不眨,他太懷念在巴黎時的明樓了,在街心公園伴着街頭藝人的樂曲,恣意地拉着自己起舞的明樓,會在胸前的口袋裏變出玫瑰花,贊美逗笑小姑娘的明樓。

情欲總是來的迅猛突然但又恰如其分。

在明樓下一個旋回轉步時,明誠抽回自己被握住的手,猛然将明樓推倒在身後柔軟的大床中。

明樓睜開眼,嘴角上揚的幅度加大,他擡起一只手臂枕在自己腦後,另一只手臂仍舊攬在明誠的腰間,只是手掌慢慢向下滑去,邊笑意盈盈地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明誠,“怎麽,不想跳華爾茲了?”

“對,”明誠也笑了起來,就像面對着大狐貍的小狐貍,他雙手稍稍撐起上半身,拟着拉丁舞的動作擺動胯部,感受到身下緊貼着的那團凸起慢慢有了愈加清晰的形狀。

“我想跳拉丁。”明誠用他低沉磁性的氣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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