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81

常年需要時刻警惕的生活已經令蘇太太習慣了早起，但她今天一早起來就開始準備出門，連早餐都沒吃。

昨天夜裏，蘇太太接到明誠的電話，讓她尋個由頭今天去明公館接走明鏡。可那時已經太晚，半夜三更的給明鏡打電話難免令人生疑，她只好一早起來約了明鏡午飯後一同喝茶。

雖說最開始蘇太太接觸明鏡是因為上級下達的“在明鏡身邊待命”的任務，但相處了這麽多年，蘇太太是真心喜愛敬佩明鏡這個人的。如今明鏡身處危險之中，蘇太太這心裏總歸是有些忐忑。

她怕夜長夢多。

所以挂上電話，蘇太太就出門了。

明鏡今日起得也早，卻是因為昨天夜裏汪曼春越獄出逃的事情。一想到汪曼春那個瘋子不知在上海灘的什麽地方謀劃着什麽，而明臺還沒有被送出去，她就着實睡不踏實。

明鏡剛吃過早飯，蘇太太就到了。

“怎麽來的這麽早，不是約了午後一起喝茶的嗎？”明鏡見到被阿香領進來的蘇太太，不由感到有些意外。明誠之前已經跟自己通過氣，說是會有人來家裏接她，要她什麽都別問，跟那人走。是以在早上接到蘇太太的邀約電話時，明鏡就明白了，蘇太太就是“那個人”。所以蘇太太比約定時間提前了這件事，多少令明鏡心裏湧現一些疑惑和不安。

“難道姐姐不歡迎我？”蘇太太似乎心情很好地開着玩笑。

“怎麽會呢。”明鏡回道，佯裝出因為被蘇太太冤枉而生氣的樣子，她稍稍撇過了臉，但随即又拉着蘇太太的手在沙發上坐下，關心地問道，“吃過早飯了嗎？”

“沒呢。所以這不一大早就跑來姐姐這兒，想約您一起去吃早茶嘛。”

“蘇太太還沒吃飯吧，廚房有剛做好的早點，不如下樓吃一些吧，可別餓壞了身子。”

明鏡還沒來得及回話，卻是被送茶進來的桂姨插了一嘴。明鏡聞言，微不可聞地皺了下眉，眼裏現出些厭惡的神色。

蘇太太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說來怪羞人的，我今天不知道怎麽了，嘴饞得厲害，就想吃早前跟姐姐說過的那家新開的茶餐廳的西點。”

蘇太太哪裏跟自己說過什麽新開的茶餐廳。盡管不知道原因，但明鏡看出了蘇太太想提前帶自己走的意圖，便咳了一聲，擺出些身為明家主人的威嚴來，斜睨着桂姨說道，“那早餐都是剩下的了，怎麽能給客人吃這個呢！”

明鏡這麽一橫，桂姨也就不敢吭聲了，只得唯唯諾諾地應了兩聲“是”。心裏卻是急得不行，她想要通知汪曼春，卻根本沒有汪曼春的聯系方式，只好眼睜睜地看着蘇太太帶着明鏡出了明公館的大門。

是以當汪曼春帶着武器和人手闖進明公館時，驚訝地發現，明鏡并不在家裏。

“你們要做什麽？”被汪曼春帶來的手下抓到客廳中的桂姨裝作一臉驚恐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已經幾近瘋掉了的女人。

而不斷聽着手下彙報回來的“不在這裏”，汪曼春僅有的那點兒耐心也差不多消磨殆盡了，她快步走到桂姨和阿香面前，兇狠而又急迫地問道，“明鏡呢！”

盡管怕的不行，阿香還是裝作鎮定的樣子，心裏慶幸大小姐一早就跟蘇太太出門了，她剛要回答汪曼春“不知道”，卻被桂姨拉住了胳膊，搶先回道，“大小姐跟蘇太太出門了。”

阿香轉過頭想問桂姨為什麽要告訴他們，卻見桂姨畏懼地躲避着汪曼春的目光，整個人都有些瑟瑟發抖。大概真的是太害怕了，阿香這麽想着，也就不忍心責怪桂姨了。

汪曼春的嘴角噙着一抹戲谑的笑意，好笑地看着已經到了此刻還在做戲的“孤狼”，可自己，已經沒有那個耐心和必要陪她繼續演下去了。

汪曼春一腳踹向桂姨，看着猛然受到攻擊的桂姨向後倒去，用手捂住疼痛的腹部，享受着這種“別人因為自己而痛苦”所帶來的快感。她彎下腰，貼近了桂姨，加重語氣慢條斯理地說道，“我不是讓你看着她的嗎？”

桂姨震驚地看向汪曼春，不敢相信汪曼春這麽輕易地就把自己暴露了出去。而在下一秒，她已經開始計劃要如何甩開汪曼春，獲得重要情報，重新取得日本人的信賴與重用，以及如何“封死”阿香的口。

阿香本是蹲下身子去扶桂姨的，而現在，則是徹底地呆住了。她有一瞬間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現了幻聽，汪曼春說的是她聽到的那個意思嗎？桂姨是汪曼春派來的？

“桂姨……”阿香怔忪地扭過頭看向身側這個與自己朝夕相處了大半年的人，猛然向後退去。

而此時的市政府辦公廳。

“我一定會盡快将大姐和明臺送走，絕不讓汪曼春有可乘之機。”明誠堅定地說道，想要讓明樓能多一分安心。

明樓重重地點了點頭，拍了下明誠的手背，示意他不用擔心自己。

“大哥，你說特高課裏會是誰在配合汪曼春？”提起這個，明誠忍不住皺起了眉。

“我大概猜到一個人，但沒有證據。”明樓說道。

“是誰？”

“高木。”

“高木？”明誠有些疑惑，“他不是藤田芳政的學生嗎？”

“師生又怎樣，”明樓低低地嗤笑了一聲，似乎很不把這種感情的紐帶看在眼裏，“你可別小看了一個人的欲望。”

明誠突然想到了汪芙蕖也曾是明樓的老師，明樓當年敬他愛他，但他卻對明家一直都是包藏禍心。果然在這個動蕩的年代裏，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連結委實脆弱，“那我們要不要……”

“不必了。”明樓擺了擺手，意味深長地說道，“藤田芳政會‘幫’我們處理掉他的。倒是汪曼春……”明樓再次陷入思考中，“她想要逼我開口，但是她想要逼我說什麽呢？應該不單單只是承認是我陷害了她。”

沒錯。明誠贊同地點了點頭，他的視線下意識地落在了桌面的報紙上，習慣性地用食指的指尖輕輕敲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說起來，特高課這麽大篇幅地報道這條新聞……”突然想到了什麽的明誠頓時瞪大了眼看向明樓，“難道是……？”

明樓給了明誠一個肯定眼神，兩人顯然又想到一起去了。

“汪曼春應該是知道了明臺還活着的事，只是苦于沒有證據，想要借此逼明臺現身。”

“大哥，這份號外一定是有預謀的。”猜出了汪曼春行動的明誠不由有些心焦，“你想，如果明臺看到這個消息，他擔心大姐，一定會趕回家去。現在明公館裏裏外外都是保镖和76號借調的特務，如果有一個看到了，就全部暴露了。”

“你馬上回去！絕不能讓明臺露面！”只要是涉及到大姐的事，以明臺的性格确實很難保持冷靜，明樓的擔心愈加強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