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幽默鬼道（一）
師父曾說過，有些路必須一個人走，兩個人走到路會叫人産生依賴，走多了會叫人失去屬于自己的盔甲。
此刻的蘇木對他師父所說的深以為然。她能看透命運天道，她能修改命道，她喜歡我行我素任意妄為，可惜她本身的力量并不能夠支持她與那些擁有強大的力量的妖怪硬碰硬。蘇木趴在枝葉茂密的雪松上，盡量收斂自己的氣息，小心地避免被下面路過的成群的中國妖怪發現。如果此刻夜天丸還在她身邊，她根本不需要如此小心地避免與那些妖怪相撞，夜天丸就像她的盔甲，有他在她不用擔心自己會受傷。而此刻失去盔甲的她，就只能像一只失去貝殼的蝸牛，必須小心謹慎，如果她不想這一世就提前完結的話。
沒錯，那些妖怪對于蘇木這個天命師的身份是恐懼的，避讓的，因為天命師生來性情不定，只要興致上來就會将一個與她毫無關系的生靈的命道攪得一團亂。然而天命師并不是強者，那些有實力的妖怪只要願意付出一些代價還是能夠取走她的生命的。
蘇木有些後悔那天放走夜天丸了，要是她當時再做點什麽手腳，或是堅持那個謊言，也許她就不會失去她的保镖了。
她這大概就是她師父曾說過的依賴，這種莫名的感覺很是陌生，讓她有些被束縛的不爽。天命師獨自行走世間才是常态，她不該流連任何東西的。蘇木甩了甩頭，将夜天丸這個保镖的身影逐出腦海。
——即使只有一個人，她也能夠活得很好。
等到附近再也感覺不到其他妖怪的存在後，蘇木才從雪松上翻身落下，環顧了一下四周，撓了撓頭，有些苦惱自己接下去的前進方向。前些日子她收到從雪狼族傳來的消息，據說原本蟄伏的中國妖怪在這段時間突然湧了出來，大量侵犯本地妖怪的領土，那些被奪走魂魄的妖怪也不但增多。最重要的消息是那些中國妖怪來的方向并不是西方，而是與之相反的東方，也就是說那些中國妖怪并不是穿過西方盡頭的那片東海而來的，她之前的猜測是錯誤的。
在蘇木盯着東海的這段時間，妖怪世界已經開始天翻地覆的大動蕩，這也意味着她的時間不多了，再不快點的話，雪狼族也許就那麽傾覆了。
“玉疏瀾，你這個委托真是麻煩啊！”蘇木嘟哝着從懷裏掏出那只裝着蔔卦玉錢的荷包，她決定蔔算一下那些中國妖怪出現的具體地點，異變盡快找到那個幕後之人。打開卻看到了那原本挂在夜天丸劍柄上的玉墜子，蘇木微微一怔。這枚玉墜子是那個時候她想吃鲷魚燒夜天丸拿不出人類的貨幣，最後摘了自己佩劍上的玉墜子讓她買，但她覺得劃不來還是沒有買。而這枚玉墜子夜天丸也不肯收回，于是她順手收進了自己的荷包中，和蔔卦的玉錢放在一起。
這枚玉墜子像一滴水的形狀，摸起來冰涼而光滑，讓人留戀。蘇木抿了抿嘴，動手拆了荷包上系袋口的紅繩，撺了玉墜子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收入衣領，然後才慢吞吞地取出玉錢開始占蔔中國妖怪出現的具體地點。
東方的……武藏國麽？兜了個大圈子，沒想到還是要重新繞回去。她這次東海之行完全是浪費時間麽？就算蘇木情緒再怎麽淡漠，這個時候也不禁感到有些憋屈。
武藏國距離蘇木現在所在的地方有些遠，于是蘇木決定在去武藏過之前，先去離她較近幽谷響那裏晃一圈。
幽谷響是一個體型巨大的妖怪，他們通常有些很長的壽命，一般呈現一種大山的姿态不怎麽移動，而且他們性情溫和，所以在幽谷響的周圍總是寄居着大量小妖怪，他們受幽谷響的保護，同時也是為幽谷響警戒周遭，上次蘇木來的時候就遭受了一群小妖的從天而降。但是，這次直到蘇木踏入幽谷響的中心領域的時候，依舊沒有看到一只小妖怪冒出來，而幽谷響也沒有出聲。
蘇木微微蹙起眉頭，看着眼前和之前看到的沒有絲毫變化的大山，将手窩在嘴邊，大聲喊道：“幽谷響，你死了嗎？”
面前的大山沒有反應。
“難道真的死了，這座山其實已經是幽谷響的屍體了？”蘇木小聲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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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沒多久，地面發出一陣震動，然後幽谷響那有些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誰死了？你說誰死了？老夫只是進入休眠狀态而已。”
幽谷響的聲音依舊帶着一種為老不尊的感覺，聽起來卻沒了以往的精神。
“發生什麽事了嗎？”
“還能有什麽事，都是那群中國妖怪鬧的，這一帶的小妖都被吓得逃跑了。這也就算了，他們連我這個老人家都不放過，總是時不時地來騷擾老夫。騷擾老夫也就算了，來的居然還不是美女！”幽谷響很憤怒，每說一句話，地面就要抖上好幾下，“哼哼！老夫懶得搭理他們，收斂了妖氣睡大覺後，這裏也就清靜了不少！”
“我不是提醒過你有中國妖怪出現了嗎？”蘇木幸災樂禍道。
幽谷響頓時被氣得哇哇大叫：“誰知道那是真的啊？你說的話老夫能相信嗎？誰知道這個世道已經那麽瘋狂了啊？那些妖怪居然都能逆天地越過東海的結界了！這算什麽啊？這不合理啊！”
蘇木閑閑地找了一塊看起來還算幹淨的岩石坐下，不緊不慢道：“他們不是越過東海來的。”
幽谷響疑惑道：“嗯？那些混蛋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蘇木笑得意味深長：“從他們娘胎裏吧。”
幽谷響：“……”
蘇木繼續道：“反正不會是從你肚子來冒出來的，別忘了你是公的。”
幽谷響被噎得不吭聲了，沉默良久，才遲疑地開口：“你是心情不好專門來找老夫開刷的麽？”
“我不覺得我會出現心情不好這個狀況。”
“哦吼！老夫知道你為什麽心情不好了，上次和你一起來的那位，那個年輕的西國殿下，你是被他甩了吧，所以你才郁郁不樂的。”幽谷響的聲音興奮了起來，仿佛已經把那些中國妖怪給他帶來的煩惱忘得一幹二淨了。
蘇木的睫毛輕輕顫抖了一下，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哎，被甩了就被甩了呗！大不了再重新找一個，老夫可以幫忙的哦！別看老夫幾十年都不挪個地方，其實老夫的人脈可是很廣的，認識的好妖怪可多了！随便哪一個都能保證讓你愛得死去活來的！”
“幽谷響，你覺得天命師會愛上什麽人麽？你應該知道天命師是不存在感情的。”蘇木這麽說着，似乎是在陳述這個事實，言語間卻帶着一絲幾不可查的迷茫和質疑。
——天命師真的是不存在感情的？是不存在，還是……
“老夫覺得你應該是有感情這種東西的，愛上什麽人也是應該可能的。”幽谷響說得很少篤定。
“不可能的。”蘇木搖了搖頭，“你聽說過哪一世的天命師愛上過什麽人嗎？”
幽谷響反駁道：“那可能是因為你哪一世都沒有遇上對的人。”
“那關于天命師的傳說呢？天帝可是剝奪了她的感情，賜予了她冷漠。”
聽到這裏，幽谷響更是哼哼唧唧地不屑道：“天帝那檔子事那都是你輪回多少次前的事了，你根本不記得那種事究竟有沒有發生過，傳說總是不那麽可靠的東西，你不知道嗎？”
“幽谷響，你越扯月不靠譜了。”
“喂喂！究竟是誰不靠譜啊！”
“……幾世前的事我當然沒有任何記憶了，但我感覺那傳說是真實的。”
“……”明明已經産生質疑了，還要強撐。幽谷響撇了撇嘴，這一世的天命師一點也不可愛，還是上一世的她比較可愛。
但是——上一世的她卻沒有這一世的她來得有人情味，上一世的她才像一個背負冷漠的人，才像一個真正的天命師。
現在的這種變化于她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