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5)
方小栗扪心自問,難道自己真的一點兒也不喜歡他嗎?
當然不是,但她不能接受東方不敗這種強迫、施舍的愛,在這樣的關系中,自己就是那完全弱勢的一方,在絕對的強勢根本沒有反抗的權利,他願意愛你,你就得接受,他對你好,你就得感激涕零,殊不知沒有平等的愛,又能維持到幾時?
她施施然來到桌前,面色沉靜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杯中之物是江南名飲玉南春,以色澤清朗馥郁綿長聞名,雖不是什麽烈酒,但後勁卻也頗為吓人。
俊美的青年一只手斜斜地支着下颚,寬大的袖袍順着手臂滑下,露出一片春光,他挑着冷月般的眉,好奇地看着面前嬌小的姑娘一仰脖子灌下一杯酒,又快得出奇地倒滿。
“先幹為敬。”
見她又是一杯下了肚,東方不敗把玩着手裏的白玉酒杯,不由得啞然失笑:
“原來小栗如此好酒量,倒是我失算了。”
而小栗則一言不發地又給自己倒上了第三杯,這酒後勁綿長,喝到這個時候,她的臉上才慢慢泛出粉色來,圓圓的眼睛也亮得出奇,可是這個時候,東方不敗已經笑不出來了。
高大俊美的青年雙手環着胸,閑适地坐在黃梨木椅上,一雙長腿随意交叉,面色卻是漸漸地沉了下來。
嬌小的姑娘再也不看他一眼,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喝得又快又猛,甚至嗆出了眼淚,可她還是不發一言,只是倔強地任由不小心嗆出來的酒水打濕了衣襟,又恍若未覺地又給自己倒上了一杯。
“夠了!”
眼看着一壺酒見了底,東方不敗終于忍不住面色陰沉地從她手中奪過了玉杯,方小栗已經連坐都坐不太穩了,但還是用力支撐着自己顫抖着緩緩站了起來,她擡起頭,清澈的眼睛看着青年的臉,緩緩地搖了搖頭,無聲地朝他做了個口型,便“咚”地一聲朝地上倒去。
東方不敗慌忙欺身上前,把她牢牢接在懷裏,滿腔憤怒苦澀沖上心頭。
是的,他知道自己的小栗有多聰慧,自己私心想将她留下,便從頭到尾都沒有給她選擇的機會,這樣的暗示,她怎麽看不出來呢?
可她卻這麽倔強,到了最後還要用口型對他說“不!”
他将懷中的少女輕輕放入錦帳,靜靜垂目看了她很久,最後才自嘲一笑,不舍卻又滿懷深情地用手摸了摸她豔若桃李的面頰,喃喃道:
“吃了我的朱蛤和天蛛還沒還呢,就想着要走,你這個小讨債鬼。”
作者有話要說:下藥強制受孕什麽的才不會呢!!!!巴交是個CJ的好孩子~~~
58風雨欲來~~~
睡着了的當事人自然不知道前一夜某人如何強忍着沒有把自己圈圈叉叉,而是猛地推開門飛了出去,獨個兒在院子裏的桂花樹下站了一宿。
“唔……”
按着自己快要爆炸的頭,方小栗從床上坐了起來,時隔一世,再次嘗到了宿醉的滋味,感慨之餘也頭暈目眩地讓人叫苦不疊。
兩只手在太陽穴上打着圈,她開始試圖找回自己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的記憶,嗯……依稀記得昨天晚上自己正好在給小隽他們講杜十娘的故事,這時候東方不敗來了……
!!!
方小栗猛地睜開眼扭頭看過去,一個精致香囊赫然出現在自己枕邊。
完了。
她是知道自己的性格的,雖然平時總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對東方不敗的偶爾傲嬌也是逆來順受,但要真的發生了什麽觸及到自己原則的事,那可是完全針鋒相對,絕對的一步也不讓,昨天晚上來了那麽一出,也不知道東方不敗會怎麽處置自己。
“夫人!您終于醒來了!”小隽大驚小怪地端着醒酒湯沖了進來,“您睡了兩天,聖女和六夫人都來看過您,您就是不醒,可把我們擔心死了!
不過,老天好像聽到了她內心的祈禱一樣,當她打算從床上爬起來,發出響動後沒多久,自己的貼身小秘書小隽同學就帶來了“尊主在武功心法上偶有所得,宣布從今日起開始閉關練武”的大好消息。
原來東方不敗今日清晨已經前去禀報了任我行,說自己最近經過對《葵花寶典》的勤修不綴,終于在武學上取得了一定的成就,為了鞏固和讓這個成就獎更進一步,最近就不得不麻煩教主親自處理一下教中那些不值得一提的小小事物,而他就暫時先去通過感悟生命來升華人生了。
剛剛還愁雲慘霧的方小栗瞬間只覺得革命江山一片紅,她笑眯眯地接過醒酒湯大口大口地喝起來,事到臨頭發現原來是反轉劇,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爽了。
“方小栗!”
剛喝了一口,一個小小的身影就從大門外撲了進來,隔着被子抱住自己,小蘿莉任盈盈擡起頭,兩只水汪汪的眼睛裏既有好奇,也有不加掩飾的擔心。
“你沒事吧!”
小栗正笑着抱起盈盈小姑娘掂分量,見一段時間不見她又胖了許多,可見還是過得不錯。聞言她的面上露出驚奇,卻依舊笑微微地道:
“能有什麽事?”
待送走一步一回頭的任盈盈,方小栗将眼轉向侍立于一旁的小隽,這姑娘先是面露難色,但出于對自家夫人的盲目崇拜,最後還是托盤而出,一股腦兒把自己所探聽到的情況全交待了,倒是她聽得目瞪口呆,連連咂舌。
這是什麽情況?
東方不敗清晨從任我行的寝房出來後(想歪去面壁),便連個面也不露,打發手下來到自家後院,像個財大氣粗又無良的老板一樣每人發了一筆遣散費,宣布自己的小妾團體就此解散。張婉兒本來心思就不在他身上,又與方小栗交好,接到消息自然立刻二話不說表明一切聽從安排的态度,而剩下那幾個小妾自然都不是省油的燈,又哭又鬧,整個後院都炸了鍋。但無論再怎麽鬧,也終究還是敵不過他手段強硬,黑木崖小分隊的高手們齊齊出動,将哭鬧不休的夫人們強制送回老家,幾個從山下來的女子還好,即便是吵翻了天,此生也再上不了黑木崖。但妾室中年紀最長的那位,也是最初跟在東方不敗身邊的大夫人,乃是教中某位長老的女兒,這位夫人頗為有手段,一收到風聲就立刻跑到自家老爹那兒哭訴,氣得那位長老立刻就找上任我行進了一大堆讒言,他自然不會腦殘到說如今神教二把手的不是,于是所有的錯就全被推到了方小栗這個來路不明,卻橫空出世把東方不敗迷得神魂颠倒的妖女身上。
一時間,教中早就看東方不敗不慣的各路人馬紛紛湧了出來,說什麽的都有,什麽夫綱不振難當大任啦、耽于享樂難以成為榜樣啦……其實他們的打算方小栗也大致能猜出來,傻子才會覺得這樣就能馬上扳倒如日中天的副教主,都只是想先從他身邊人下手,占點零碎便宜罷了。
“夫人最近還是莫要出門比較好,”小隽憂心忡忡,“尊主閉關不出,教中事務雖有教主掌管,但難免會有疏忽,若是夫人不小心着了別人的道兒,那可怎麽辦?”
方小栗點點頭,嘆了口氣,東方不敗現在不在,縱然有阿奇貼身護衛,但一出靜閣這個勢力範圍,難免自己不被人盯上,再說了那個對自己虎視眈眈的大夫人不是還沒解決嘛,左右她的娘家也還是在黑木崖上,要是真要鐵了心害自己,那可真是防不勝防。
為了成全東方不敗耽于美色荒唐無恥的名聲,自己真是犧牲良多。
“所以說,我現在的名聲倒是堪比妲己妹喜這種妖姬啦,”方小栗完全忘了自己睡了兩天才剛起床,她頗為自戀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臉蛋,喜不自勝地追問小隽,“他們都怎麽說我,是說我長了一張禍國殃民、傾國傾城、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臉?還是說我身段妖嬈,妩媚風流,讓男人一見了就把持不住?”
忠仆小隽擡起頭,看了一眼自家主人還沾着眼屎的眼角和睡得像雞窩般的亂發,面皮抽了兩抽,趕緊默默地重新低頭看自己的腳尖,聲音就像蚊子哼哼:
“他們說……夫人你相貌平平卻胸襟狹隘沒有容人之量……實乃粗俗婦人……”
“什麽!”
方小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能霸占相公獨寵一人的不應該是美女麽,為什麽到了自己這裏就變了!
“羅長老還猜測……”偷偷瞄了瞄方小栗扭曲猙獰的臉,小隽的頭低得更厲害了,“猜測夫人乃苗疆女子出生,只怕給尊主下了奇怪的蠱……還請教主将夫人抓起來嚴刑拷打,命您交出解藥……不過幸好教主明察秋毫沒有聽信此等無稽之談夫人請放心尊主閉關之前已經吩咐過我們一定要好好保護夫人不會讓您出任何差錯的!”
閉着眼睛一口氣吼出後面那句話,寝房內迎來了一片死寂,十六七歲的侍女小隽姑娘悄悄将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見自家夫人先是面色鐵青,後來又慢慢平靜了下來,在床上默默地發了會兒呆,才自己掀開被子起來梳妝洗漱。見自家夫人沒有什麽激烈反應,小隽把一顆提起來的心吞進了肚子裏,拿起梳子為方小栗梳理起黑亮的長發來。
過了好半晌,方小栗才幽幽地問:
“那個什麽羅長老……就是大夫人的爹吧?”
雖然有了置身于武俠世界的覺悟,方小栗也從未想過東方不敗要閉關深造這碼子事和自己有什麽關系,但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轉眼快兩個月了,他居然還沒有半點要出關的跡象。
攏了攏身上厚厚的灰兔毛鬥篷,倚門而立的姑娘被毛絨絨的禦寒衣物襯得愈發小巧玲珑,她吸了吸凍得通紅的鼻子,看着外間花圃裏光禿禿的枝杈,沖身邊的人哀嘆:
“花都掉光了。”
黑衣少年并不答話,只是如銅澆鐵鑄的雕像般屹立一旁,倒是他身邊穿粉色褂子的秀麗姑娘笑着打趣道:
“夫人可是想尊主了?眼見着冬天都來了,尊主可還沒個音信,不過料想年前必定會神功大成,到時候夫人可以和尊主一起過個團團圓圓的好年呢!”
方小栗掐指一算,艾瑪,老娘上黑木崖都快一年了。
其實在這兩個月裏,黑木崖上下都不太平靜。
任我行以前也是常常閉關的武癡,但好歹他有個教主的正職挂名,教務交由東方不敗打理,他只需要隔個一年半載地出來露露面,做什麽都沒人管;而東方不敗則不同,他年輕氣盛,風姿過人,再加上武學方面也是天賦異禀,教中比他資歷深的長老堂主大有人在,于是也特別容易遭人嫉妒。
這兩個月,方小栗謹言慎行,要出門就直是在阿奇的陪伴下在靜閣附近的花圃周圍逛逛,但即使是這樣小心,她也還是看出了許多不同尋常之處。
比如那些最近常常出現的故意在靜閣外晃來晃去的人啦,東方不敗的好兄弟童百熊的夫人上次來辭行說要和夫君一起出遠門啦……種種跡象,都像是有人要趁此機會控制東方不敗的勢力,慢慢剪除他的黨羽。
“唉~~”長長地嘆了口氣,圓圓臉的姑娘不掩失望地伸了個懶腰,“連花都沒得看了,再在這靜閣待下去,可真是要殘了~~~”
回過身,方小栗沒有錯過阿奇臉上那一閃而過的不自在,她笑着朝兩人招招手,往屋裏走去。
哼,果然,東方不敗這厮才不會這麽容易就被別人搞掉呢,到最後,只怕誰搞誰都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好了,這是決戰前夕……巴交已經在準備肉的部分了,不會太露骨,河蟹你們懂的……
59月黑風高拐人妻!
也許是黑木崖的地勢使然,也有可能是今年氣候特別古怪,總之還未入臘月,天空中竟然飄起星星點點的雪花來。
伸出手,将那四處亂蕩的小精靈接在掌心,五官清秀的少女湊近了去看,卻到底也沒分辨出上一世書中所說的“六瓣菱形冰花”的輪廓。
“夫人,天這麽冷,不宜在外逗留太久呢!”
聽着身後小隽恭敬卻飽含憂慮的關懷話語,方小栗圓圓的小臉上浮起一絲哂笑,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落在掌心的雪花很快融化成水,她放下手掌,感受着自手心傳來的冰冷濕意,順從地點點頭,捋了捋落在羅裙上的雪屑,轉身走回那個熟悉的樓閣中去。
“夫人請耐心,尊主很快就會回來了。”
走過小隽身邊時,侍女壓低了嗓音輕聲道,她腳步一滞,下意識地轉頭看過去,只見小隽那張俏麗的臉上帶着隐忍的神情,那樣的表情自己并不陌生,那是一種對于未來要發生些什麽的預知,以及不可抑制的興奮。
也只是停了一瞬,方小栗便像是什麽都沒聽見一般隐沒在了那張門扉中。
冬天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別早,好像剛剛才從床上爬起來呢,沒過一會兒就又天黑了。
屋內燃起的銀碳雖然沒有嗆人的煙霧,但卻也悶悶的不怎麽舒服,方小栗走進溫暖如春的室內,推開窗,狠狠地呼吸了一口外間的空氣,感受到冰冷的氣息倒灌進自己的五髒六腑,她才感覺自己的精神清醒了一點。
方小栗并不是坐不住的多動兒,上一世為了準備律師考試時,她也是關起門來奮發了整整兩年才考上的,而只是現在自己遭遇的情況卻有點蹊跷。
通往靜閣的小路上,半絲人煙也無,但耳中傳來的異動卻明明白白地告訴她這周圍已經被保護得像銅牆鐵壁一般,連只蚊子也別想飛過,她盯着漸漸被雪覆蓋成白皚皚的崖頂,眉毛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或許也可以換個說法,叫軟禁。
她的眉毛并不是時下仕女們流行的彎彎柳葉細眉,而是平平實實的兩條,從中間斷開,說不好看吧,看久了也會覺得有一種奇異的美感,但要說好看吧,那也絕不可能,總之,就是給人一種執拗的感覺。
執拗的方小栗閑了好幾個月,她并不認為這個時候東方不敗真的會跑去閉什麽關——但顯然任我行并不在乎這一點,在他眼裏,也許東方不敗早就是一個必死之人了。窄袖紅裙的方姑娘支起下颚,目光幽幽地看着遠處山巅的雪線出神,她的心思已經飄到了九霄雲外。習武之人,閉關之所自然是個不能說的秘密,然而方小栗卻仿佛從靜閣的守衛工作中摸出了點什麽規矩,前段時間東方不敗剛剛宣布要閉關時,靜閣外晝夜巡邏的腳步聲增加了一倍還有多,然而這幾天卻驟然減少,雖不能說沒有,但起碼回複到了最初有東方不敗坐鎮的編制。由這個再聯想起今天小隽忍不住透露的那句話,方小栗黑亮的瞳仁不由得一縮——
東方不敗回來了!
忽然,一陣細細密密的琴聲從遠方傳來,初時如泣如訴,似個哀怨的閨閣女子在絮絮低語,然後忽地拔高,變得激越清昂起來,隐有金石崩裂之聲。
方小栗是個不懂得欣賞古琴韻律的糙妹子,凝神聽了一會兒以後,她掏掏耳朵,懶洋洋地回身問一旁的小隽:
“這是誰在彈琴?”
知道自家夫人最近被關得有點兒郁悶,小隽同學察言觀色,想了想沒什麽大礙,就直說了:
“聽說今日教主從杭州迎來了四位隐居的高士,這四位精通琴棋書畫,又功力高深,與神教早有互通來往,往常每年上山來述職都是匆匆過客,可今年教主興致別樣的高,挽留他們過完年再下山,或許是那四位在彈琴消遣吧!”
聞言,方小栗笑了一笑,小隽口中的四位高士應該就是江南四友黃鐘公、禿筆翁、黑白子、丹青生了,原著中任我行被東方不敗纂權奪位後關押于西湖底,派的就是這四位看守。
長長地伸了個攔腰,俯在窗邊的姑娘直起身來,“啪”地關上窗。
“讨厭,吵死了。”
除了不準她踏出靜閣方圓一百米範圍這條規矩比較坑爹以外,方小栗的日子可以說是過得比較惬意的。在神教教衆們的心中,即使尊主閉關也還是不忘惦記着自家獨守空閨的準夫人,新鮮式樣的解連環、極盡精巧的小玩意兒、産自江南的胭脂水粉、美味可口的小點心源源不斷地送進靜閣,讓黑木崖上所有有家室的男人們回家都不由自主地繃緊了皮,準備迎接自家老婆的怒吼:“看看人家過的是什麽日子!”
可即使是這樣,每天錦衣玉食的姑娘還是興致缺缺,她翻上一會兒解連環,又悶悶不樂地躺會了床上,方小栗有氣無力地哼哼兩聲,終于開始有點理解為什麽那些歷史上有名的寵姬都喜歡撺掇着自己老公殺人放火順便造點酒池肉林什麽的來取樂了。
實在太無聊了!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簡直是養豬啊!要不是老娘還算有點自制力每天繞着靜閣散個一千步,就算等東方不敗出來了也不會認出眼前這個肥婆。
“小隽啊……”
她氣若游絲地喊,立于身畔的侍女擡起頭來,滿臉疑惑。
“夫人?”
“快來掐我一把,別讓我又睡着了,都睡了三覺了今天……”
正在說着話,突然“砰”地一聲巨響,一個黑影沖進門來,把兩人都吓了一跳。
“阿奇?”
看清來人,方小栗從床上一骨碌坐起身,不自覺地挑高了聲音。
阿奇是東方不敗親自賜給自己的暗衛,性子木讷,沉默寡言,雖說“貼身侍衛”就是不能離開她身邊一步,但為了避嫌,這位卻是從不會擅自進入自己閨房了,更別說像現在這樣滿臉慌張了。
“夫人請暫避,靜閣現在已經不安全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方小栗卻迅速地做出了反應,她順手掀開枕頭,将裏面自己預先藏好的一大把首飾玉珏塞入懷中,昔日東方不敗為了讨她歡心,送來許多精致首飾頭面,不愛虛榮愛金銀的方小栗連望也不望一眼那些浮華沉重的珠釵,專揀了真金白銀有分量的揣枕頭底下,以備不時之需。
她身手利落地跳起來,套上鞋子,拉住不明所以的小丫頭的手。
“走!”
對于曾經救了自己一命的阿奇,方小栗的情感趨勢是信賴加愧疚,她始終沒有忘記那個少年發燒時脆弱的模樣,而現在,他一身黑衣在風雪中帶路的樣子,也顯得分外高大起來。
迎面而來的北風像刀割一樣刮着人的肌膚,與凜冽的寒風相比,夾雜着的幾點碎雪也變得不算什麽了。方小栗拉緊身上大氅的系帶,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雪裏,一張凍得紅紅的小臉上不掩憂色。
雖然自己只看過《笑傲江湖》,不知道笑傲前傳是個什麽樣,但根據模模糊糊的記憶,東方不敗要篡位也不該是現在這個時候——此時他神功未成,再怎麽樣,也還是早了些。
還沒過酉時,天已完全黑透,她擡起頭看了看夜幕籠罩下格外黝黑的山峰,小巧白皙的雙耳一動,遠處似乎有人激鬥,刀劍相交之聲不絕于耳,然而其中卻摻雜着毫無章法的縷縷琴音,顯得既驚悚又詭異。
“夫人?”
一路同行的小隽感覺到了她的異常,輕輕喚了一聲,拉拉她的袖子,就連在前方埋頭趕路的黑衣人也停了下來,轉身盯着她看。
看着阿奇熟悉的面孔,也許是因為沒有遮擋的緣故,他長眉帶雪,久久沒有融化,方小栗的面色慢慢凝結起來,她停住腳步,反手将小隽拉到自己身後,冷聲問道:
“閣下是何方神聖?冒充我們家暗衛有何圖謀?”
此言一出,黑衣人渾身一僵,但随即又舒緩了下來,他笑了笑,正要開口解釋什麽,卻被站在方小栗身後的小隽一語叫破:
“他真的不是阿奇哥哥!”
此時被人認了出來,黑衣人索性也不再僞裝,不過顯然他一直自诩易容高手,對自己這麽快就被識破還是有些耿耿于懷。他陰測測一笑,疾行幾步掠到方小栗面前,到底是心中的好奇占了上風,于是便要先問個究竟再說。
“兩位小娘子好眼力,卻不知是如何認出我來的?”
見對方不急着把自己帶走,方小栗在心中提高警戒的同時也暗自松了口氣,依照武俠世界的規律,凡是抓到人以後還要廢話一番的,人質最後一般都沒什麽事,怕就只怕那種抓到就一劍殺了還不帶提醒一聲的。
見眼前的女人許久都沒有說話,黑衣人不忿地“哼”了一聲,雖然沒有将人騙到目的地,但在他眼裏卻也只是兩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罷了,要殺了她還不容易?只是主上的任務是要完好無損地帶下山……
方小栗猛地回過神來,正好捕捉到黑衣人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機,連忙在臉上堆起谄媚的笑,正要開口——
此時變故突生,她眼前一花,就見站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突然暴起,往後飛掠幾丈遠,卻還是沒抵得過從後方來的鬼魅一擊,口中吐出鮮血來。
“卑鄙小人!居然偷襲!”
黑衣人半跪于地,憤憤不平地擡頭叫道。
“哦?卑鄙?閣下月黑風高拐人妻子,難道這就是高風亮節?”
聽得這熟悉的清越聲音,與小隽興奮地高喊“尊主”不同,方小栗怔怔地看着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男子,一股涼意從她的尾脊骨爬了上來。
窄窄紅靴踏雪來,一襲赤色衣裳的男子轉過臉,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個來回,終于歸于挑眉一笑。
月光下,他就像一把出鞘的刀,鋒利而美貌。
作者有話要說:東方葛格終于走進了紅衣飄飄的年代,撒花~~~~
60心中的恐懼~~
繼東方不敗送上手作精美香囊一個之後,看着他這一身紅衣,方小栗深深領悟了沒有最雷,只有更雷這個真理。
雖然不得不說,除了東方不敗,世界上還沒有哪個能把這一襲紅袍穿得如此驚豔(自動屏蔽港版青霞姐姐),但她的腦海中還是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呂頌賢版電視劇中那個猥瑣大叔拈着繡花針做嬌羞不勝狀的形象。
看着自家夫君那嬌蠻的小腰身,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眉眼,豔色的袍子襯在萬裏白染的雪地上,仿佛就是天地間唯一的一抹色彩,方小栗忽然臉有些熱,她看了一眼還在哇哇吐血的黑衣人,低眉順眼地叫了聲:
“夫君。”
東方不敗雙手背在背後,目光在她身周輕輕一觸,只在喉嚨裏“嗯”了一聲,便一步一步走向剛剛被自己擊退的敵人。
“何人派你來的?”
黑衣人擡起頭來,與阿奇別無二致的面目上依舊是毫無表情,見他目光閃爍,神情暧昧,東方不敗面色一沉,一束銀光就筆直地沒入對方身體,瞬間,黑衣人就捂着胸口縮成一團,不停地顫抖着,仿佛遭受了極大的痛苦。
還沒等反應過來,小栗身後的隽同學就急急地奔了過去,揪住黑衣人的衣領死命搖了起來,嘴裏嚷着:
“阿奇哥呢我阿奇哥被你怎麽樣了要是他少了一根毫毛我要把你千刀萬剮做成人彘養在罐子裏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咳咳。”
大概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一旁的樹上跳下個人,他将頭側向一旁,不自在地攏拳咳嗽了兩聲,小栗定睛一看,這不是“被失蹤”的阿奇少年又是誰?
“阿奇哥哥!”
暴力小隽扔下手裏奄奄一息的俘虜,縱身一撲環住少年的窄腰哭得涕淚橫流,少年普普通通的面龐上顯現出薄薄的紅暈,猶豫了片刻,還是将手放在了小隽的頭上,安撫地摸了摸,像在給一只焦躁不安的小貓咪順毛。
好……好萌!
比起自家小栗子不知道為何又露出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顯然東方不敗覺得先料理這個不知從何而來,又抱着什麽目的的黑衣人要緊,他一臉淡漠地走近痛苦不堪的黑衣人,冷冷地問:
“你是何人派來的?為何會易容成我夫人身邊暗衛的模樣?”
黑衣人捂住傷處,似是十分痛苦,東方不敗緩緩近前幾步,自上而下地睥睨着蜷縮成一團的人,冰冷的目光讓人産生了一種錯覺,仿佛正被他注視的并不是什麽有生命的人,而是一件什麽令人厭惡的物體。
不知道為什麽,方小栗忽然又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從他口中聽到那個把自己拐上山來的薛三娘,記得那時候,他說起那個人的下場時,也是帶着這樣的目光。
恍惚中她打了個冷戰,然後就看到東方不敗伸出手,将倒在地上的人的面具揭了下來——
露出了一張完全陌生的,蒼白的臉。
仿佛正是在等這一刻似的,忽然,前一秒還蠕動着嘴唇痛得說不出話來的人忽然暴起,揚起手從腰際抽出一把軟劍,明晃晃的光一下子照得方小栗睜不開眼睛,待她回過神來,耳邊已經傳來“砰砰”兩聲,兩人已經交手了幾次,黑衣人固然退出好幾丈遠,但地上也留下了幾節斷掉的軟劍。
“額……”
怎麽有一種不小心按了快進的感覺……方小栗扶額,努力揮去剛剛心中升起的恐懼感,但還是情不自禁地微微顫抖了起來,站在她身畔的小隽注意到了這邊的異常,輕輕地挽上她的手,安撫地捏了捏姑娘因為緊張而僵硬起來的肌體。
“當!”
明顯那個黑衣人打不過修煉了葵花寶典的東方不敗,很快,他就被對方射/出的繡花針釘在了一顆大樹上。
“你是嵩山派的人,說出你們的計劃,我可以留你一條全屍。”
不遠處的刀劍相擊聲已經越來越多,還夾雜着許多人的慘叫和怒喝,東方不敗擰起眉頭,他已經沒有什麽耐心了。
“呵呵呵呵呵……”
黑衣人根本就知道自己沒有活路,他也不求饒,反而桀桀地笑出聲來,蒼白得過分的面龐上帶着陰沉的快意,
“果然……東方不敗已像外界傳言的那樣,修煉了絕世秘籍《葵花寶典》,武功居然有如此進益,只不過到底有沒有走火入魔呢……東方尊主,我看您也不像看上去的那樣輕松吧?”
“哼!”
一身紅衣的男人并沒有答話,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從這個人身上得到需要的消息,于是幹脆利落地結果了他的性命,轉過身來吩咐阿奇:
“這人的武功走的是嵩山派的路子,看來是左冷禪那厮知道了我們今晚的計劃,想趁此機會來分一杯羹,然而此人既然能易容成你的樣子……教中出了內奸。”
“這是武俠世界,這是武俠世界,殺人是正常的,平常心,平常心……”
即使東方不敗剛才的出手自己根本就看不清,但是方小栗還是親眼目睹了黑衣人的頭和四肢毫無預兆地掉下來的血腥一幕,看着這鮮血狂噴的情景,她覺得自己的心髒都揪了起來。就連電影也從不看暴力情節的方小栗強忍住不适,努力地深呼吸為自己做心理建設,但似乎毫無作用,悄悄從後背沁出的冷汗已經濕透了皮毛大氅下的衣裳。
“……既然他打的是把夫人引出來的主意,那麽山下一定有人接應,你現在拿着我的令牌,調動人手去招呼他們,”雪色映襯得剛剛完全暗下來的黑夜如同白晝,而男子卓絕的風姿在這樣的白晝中格外使人動魄驚心,他長眉一挑,鳳目中流露出的神采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俯首稱臣,“姓左的倒是打的好算盤,想要隔岸觀火,漁翁得利,那也要看我東方不敗答不答應!”
阿奇很快便領命而去,東方不敗轉過身來,看向被厚厚的皮毛大氅包裹得像個毛絨絨的球的方小栗,只見細碎的雪點落在她圓圓的小臉上,很快就被化開來,變成霧蒙蒙的水滴,姑娘那長長的睫毛上也挂上了一些,濃黑濃黑的像兩條頑固的墨線。
“小栗……”
到底是許久不見,又是情之所鐘,他被方小栗這容顏中天然透出的倔強打動,輕聲呼喚着她的名字,不自主地朝前邁了兩步,卻不料對方卻像遭遇了什麽恐怖的事一般,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你……”
如玉雕般的俊顏上剛剛浮起的笑容瞬間變得僵硬起來,東方不敗停住了,他神色複雜地看着方小栗,而她卻仿佛對自己的反應也很驚訝,迅速地主動往前迎了幾步,但卻就此斂下了眉目,并不再肯與他對視。
今晚實在是不怎麽美好的一夜,就連月亮也躲進了厚厚的雲層深處,但大概是因為雪能反射光的緣故,視野反而比平常更為清楚。
“啊——!”
一聲忽然拔高的慘叫聲突兀地響起,卻又在短暫的一瞬之後戛然而止,刀兵之聲愈發不絕于耳。男人們始終以大局為重,誰也不甘心自己謀劃了許久的布局在此時出現任何一點兒差錯,見方小栗隐隐流露出對自己的抗拒,東方不敗只當她還是不喜歡自己,倒也不會無知到這個時候還去強求。
“看好夫人,你知道哪兒安全。”
留下一句話,紅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