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十八)

我從來不相信情情愛愛這樣的字眼。

我媽說過她很愛我爸,我爸也說過他很愛我媽,他們都說過很愛我,很愛我們的家。

但結果是我媽出軌了,她和她不愛的男人……,用我惡心的姿勢。

有些時候人可以既沒有今天也沒有明天而只有昨天。

我永遠留在了昨天。

如果昨天只有我一個人,那麽大概是可以忍受的。

偏偏昨天還留下了我爸。

我爸還想活着,卻偏偏不讓我活了。

他從來不會打我,畢竟他真真正正疼過我。

他只是在我面前頻繁地想要終結生命,可是沒有一次能對自己狠心。

我想假如他缺乏一些勇氣,而這些勇氣可能我是有的。

我的生命裏沒出現過什麽可以說擁有的東西。

因此偶爾我對自己下了刀,才會從疼痛迸發的那一刻獲得額外的慶幸。

原來我還可以選擇去死。

(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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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是無法隐瞞的。

所以我大膽地說了,我怕封樾會不知道。

可是他明顯知道。

他很輕柔地吻我,好像獎勵,又好像在說:你不懂事。

“我以為你會幫她藏起來。”他一面說,一面擺弄我。

“為什麽?”我問他。

“誰知道呢?”他誠實地說,“覺得你會吧。”

我靠在他肩膀上搖了搖頭,微笑起來。

“我不會……”

“你不會嗎?”他又問。

好像很正經地想要知道答案,我想說我其實很自私,話還未脫口,他又進來了。

“嗯……你不會嗎?”

我不回答了。

(三十)

只是覺得偶爾封樾對待女士也不太溫柔。

(三十一)

因為一晚上的胡鬧,我睡過了頭。

等到了花店,我聽苗舒說了十多分鐘他給我打電話時着急的心情。

總而言之,我沒什麽大礙。

做ai的後遺症被我早早習慣,只要封樾願意,我什麽時候都是準備好的。

只不過是走路的姿勢別扭了一些,但苗舒沒有發現。

他仍然在想昨天早晨偶然遇見的那個姑娘。

“她竟然是我們學校的,昨天下班回去之後我又碰到一次,老板,”苗舒小心翼翼地問我,“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分。”

“當然,”我坦誠地回答他,“你們很有緣分。”

苗舒松了一口氣。

(三十二)

假如苗舒和我說他想追這個女生,那我一定是會幫忙的。

至少在他選擇告白的時候,為他包一束很美的花。

(三十三)

說起這家花店是怎麽來的。

我沒辦法描述,只能拉開衣袖,讓你再看一看我手上的傷疤。

我原本是打算去死,至少要死在我爸之前,這樣就不用總是看着他在我面前淩遲自己。

我害怕的東西很少,因為我本身就已經足夠讓人害怕。

但我怕我爸。

他把家封起來,變成一只陰暗的、不見天日的盒子,他把我關在裏面目睹他的自我折磨。

可是他死不掉,盒子裏的一切都沒有盡頭。

我想離開,他就把刀遞給我。

剛開始是握着我的手教導我,後來是讓我陪着他,我沒有辦法拒絕他的要求。

因為他總會問我:“你愛爸爸嗎?”

我當然是愛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雙已經布滿皺紋的、蒼老的、絕望的眼睛。

總是霧蒙蒙的,好像有時會從縫隙裏穿過來的光線中漂浮的塵埃。

他問我愛他嗎,這個問題那麽真誠,假如我說不的話他大概會真的想辦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而我總是想要他活着。

我說愛的。

然後遵循他的意志,把自己慢慢變得同他一樣。

我愛爸爸,我愛媽媽,我愛我們的家。

我時常問他我們這樣做媽媽就會回來了是嗎,他說是的,只有這個時候臉上才會浮現一些微笑。

他躺在床上,床單是純白色,他回答我時我仿佛站在醫院的停屍房中。

周身冰冷,希望卻渺小地滋長。

(三十四)

我真的等到了我媽回來的那一天。

我以為她再也不會回到這個家了,我把手臂上的傷口給她看,我多麽渴望她能說一句喜歡,說這就是她想要的,這就是她同她不愛的男人躺在同一張床上時會想到的。

她最終沒有抛棄我和我爸。

我媽沒有放棄承諾,放棄的是我爸。

他等到我媽回來,自己卻走了。

他給我一張銀行卡,說這是給我的獎勵,因為我總是那麽聽話。

可是我哭着說我不想要,我要的是我媽回來,然後我們團聚。

沒想到誰也沒和誰在一起,我爸去了真正的地獄,我留在人間的地獄。

我在裏面度過十年,我從頭到腳什麽都變了,我才終于從那些白大褂裏掙脫。

我留在一個雪白的人間地獄,說要去一個充滿顏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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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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