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十八)

他沒有解釋他為什麽會出現在學校裏,我也沒力氣問。

封樾折騰人的方式很直接,我們都不多說什麽。

那天他只是淡淡地瞥過來,和周圍那些湊熱鬧的學生又不同,他漠不關心,偏頭和身邊朋友說了幾句話,兩人便一同走了。

我捧着花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好像有人拍照,但更多人在驚訝熱烈地讨論。

可是與我無關,只有他的背影和我有關。

那麽挺拔,那麽值得跟随,我要好好同他解釋和道歉。

于是我扔掉了向日葵,還站在垃圾站外看着工人将它收走。

他們臉上的表情近乎一致,都是疑惑和可惜。

然後拆掉了花,各自分走一些。

我想那些花最後會去哪裏呢?大約也是哪一抔土中。

封樾捏着我的下巴問我在想什麽。

我告訴他我在想那束向日葵,他笑了,說我沒想到你膽子這麽大。

我搖搖頭,被他拖進懷中換了姿勢。

今天沒有親吻。

我仰頭想去找他的嘴唇,總是被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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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摁着我的後頸,按着我瘦骨嶙峋的全身,沒有溫柔地征伐。

我脫了力,光着脊背覆在床邊,手指落在地板上慢慢拖過。

他從浴室中走出來,俯身握着我的腰将我抱起來,我的雙腿便自然地盤在他腰間。

他問我:“舒服嗎?”

我說不,偏頭偷吻他的頸側,而後望向窗外。

又要有暴雨了。

(三十九)

初夏夜晚的雨仍然帶着涼意。

我這時才發現有些小說裏的形容詞還真不是亂用的。

什麽形容雨滴像豆子,原來是真的像。

現在我的感覺就是被一盆從頭頂倒下來的豆子砸了個亂七八糟。

大半夜,大暴雨,除了我沒有人在這路上。

我的位置很空曠,一擡頭剛好能看到他房間的窗。

我是等他熟睡之後才走的。

我獨自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沒有開燈,沒有出聲。

門下一條縫,漏出來的光一直亮到了淩晨兩三點,我才有點着急了。

還不睡覺雨都快停了。

我不知道他竟然還要自己的房間裏工作這麽長時間。

等到那線一般的光總算熄滅了,窗外天邊亮了一道閃電。

我伴着雷聲推開門。

(四十)

冷是很冷的,真的很冷。

我發抖,像春天的楊樹,只不過撒下來的不是漫天柳絮,而是一地水珠。

水珠又被雨水裹挾着帶走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我感覺到雨明顯小了,而我一直望着的那扇窗竟然亮起了燈。

快要天亮了嗎?

我仰頭,又低頭。

明明沒有啊。

(四十一)

我發誓我是在懲罰自己。

但當封樾打着傘從樓道裏走出來,把他手裏燃着的那根煙遞給我的時候,我覺得我在懲罰他。

雨小了,淅淅瀝瀝的,封樾的傘沒有遮住我。

他冷着眉,聲音更沉,問我:“你在幹什麽?”

他生氣了。

我認為。

“那天我是陪苗舒去給那個女生表白,花是我包的,我沒想過她喜歡我。”我說。

“你覺得我在乎嗎?”封樾反問道。

我又吸了口煙。

煙霧在雨裏飄散得不算很遠。

才有了點力氣說出下一句話。

“您在不在乎是您的事情,我解不解釋是我的事情。”

我低下頭,盯着他的鞋尖。

“希望您懲罰我,先生。”

他走近了一些,我的世界下一刻便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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