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張府牡丹
半下午,劉忠讓人準備了馬車去了張府,至晚才回來。趙氏正等的心焦,聞言老爺回來了,忙跟出去,卻見劉忠喝得醉醺醺的,頓時驚訝道:“這是怎麽了?去縣衙怎麽還喝上了?”
但劉忠只是樂呵呵地笑着,是不是地說上幾句醉話,趙氏一句也沒聽懂。
前院的動靜驚醒了已經熟睡的劉謙和,他睡眼惺忪地從床上爬起來,問外間守夜的丫鬟:“怎麽這麽吵?”
名叫木瓜的丫頭笑道:“吵醒小郎君了,是老爺回來了。他在張府喝酒了呢!”
謙和知道爹去張府的目的,也很關心結果,聞言倒是訝異:“爹喝多了?”
“可不是。”木瓜道:“小郎君還是去床上吧,天氣還涼着,小心着涼!”
謙和卻去舀屏風上挂着的衣服,道:“不,我要去看看爹。”
木瓜忙勸阻道:“那可不行,小郎君,就這麽去外面,夫人會罵我的。”
謙和很有義氣地拍拍胸脯:“沒事,有我在呢。”他一幅沒睡醒的樣子,衣服也沒穿好,看着稚嫩得很,卻偏偏表現出大人的樣子,木瓜忍不住笑了起來。
謙和很生氣:“我有事要和爹說呢。”
“那也不行。”木瓜上前幫他把剛才穿上的衣服脫下來:“老爺喝醉了,這會兒與他說什麽也不知道,還是明天等清醒了随你怎麽說!”
謙和不滿意:“我今晚就要去,幹嘛非要等到明天。”
木瓜是個很機靈又非常忠心的丫頭,已經十七歲了,自謙和兩歲起就跟在他身邊,對他的個性自然清楚得很。她眼珠子轉轉。道:“明個兒奴婢正好要去給魚娘子送生板栗。”
已經受過太多這樣的威脅了,謙和早就清楚她的言外之意,狠狠瞪了她一眼,徑自走到床邊,氣憤憤地躺下去。
木瓜掘唇笑,也不敢太招惹他。走到床邊幫着把被子給蓋上去。自己則舀着燭燈到外面看了一看。才回來掩門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謙和剛睜開眼睛,就一直在疑惑自己為什麽會這麽興奮。然後他想起了原因,立即從床上一躍而起。大叫:“木瓜,木瓜,快來幫我穿衣。我要去見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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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瓜籽外間走進來,好笑地望着他:“也不知你有什麽事,昨晚夢中就一直吵着要爹爹!”
謙和臉紅了紅。忙裝作很兇的樣子瞪眼:“不許到外邊亂說!”這要是讓那起子人誤會了以為他半夜叫爹娘,還不知被怎麽笑話死。
“好好好。”木瓜忍住笑道:“奴婢不提,好不好。”她一邊幫着謙和系上外衣的扣子,一邊道:“老爺一大早就去酒肆了,現在不在家呢!”
“什麽?”謙和扭頭看向她,他扭頭的動作是那樣的猛烈,以致于脖子都痛了。他一邊伸手揉着一邊氣憤地問道:“爹要出去你為什麽不叫我?”
木瓜很冤枉,老爺在坊門一開就出去了。自己就是想提醒也來不及呀,再說她又不知道小郎君真有要事找老爺。
“那要不,我們和夫人說一聲,早上的課不去上,直接去酒肆吧!”她提議道。
謙和興奮了一下,又立即耷拉下腦袋,無精打采地說:“肯定不行。先不說娘肯定不會同意,就是魚妹妹見我早上沒去也要說我了。”
這天下也就是魚娘子能制得住自家郎君。木瓜忍住笑,去外間端了熱水與鹽罐子來,服侍謙和洗漱後,又急急吃了飯,才急急催着他去學堂了。
幼微正等着和他說事呢,見他沒精打采的樣子很奇怪,上課爹讓他背書也吭吭哧哧半天背不出來,爹氣得罰他抄寫五十遍。
謙和的神情更加沒勁了。
下課後,幼微把他拉出去問:“你怎麽這麽沒精神!那課文我可是聽你背過的,會背啊!”
謙和打了一個哈欠:“晚上沒睡好。”
幼微臉色微沉:“你又和那些小子丫頭玩到通宵是不是?”
“冤枉啊!“謙和忙舉手大叫:“我可真的沒有,不信你去問木瓜。”
他去年曾經對賭博特別感興趣,天天讓花喜半夜陪他擲骰子,為此還想了個理由把木瓜晚上攆出去,只讓花喜與另外一個小厮守夜。後來,幼微知道後,狠狠訓了他一頓,并威脅說要告訴他娘,他這才慢慢收斂了。
幼微懷疑地看着他:“這個我自是要問的。”
劉謙和無限委屈:“我不是因為惦記着爹去張府的事嗎,可是爹半夜回來竟然喝醉了,木瓜又不許我去前院!”他努力把唇嘟得高高的。
幼微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那嘴都可以挂上一個油壺了。好了,算我冤枉你了,好不好?”
劉謙和低聲咕哝:“本就是冤枉。”
“好了,哪有那麽多廢話。”幼微直截了當地說:“你剛才說你爹在張府喝酒了?”
劉謙和點點頭。
幼微便笑意吟吟:“這事可以放下了,估計下午你爹就會跟你說咱們要去看望明芳了。”
劉謙和皺眉頭,賭氣道:“我才不去看她臉色。”
幼微溫和笑着:“她是縣令之女,你就算是再不滿意,那身份在那兒放着,也不該表現出來。”更何況,你娘還想撮合你和她呢。
幼微在心底默默地想。但是,張夫人是個什麽意思,那可就說不定了。
她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謙和,突然笑了:“咱們謙郎長得也是一表人才,百裏挑一的人物!”
劉謙和不由自主地臉紅了,嗫嚅了兩下,還是沒說出話來。
果然,下午劉忠便對謙和說準備些禮物和幼微一起去張府吧,明芳正等着呢。而且還提議點明昨日他們那樣氣勢洶洶地離開後,明芳傷心地哭了好久呢。
謙和嘟着嘴。怎麽越不願意再去看張夫人的臉色。
“芳娘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才不想去。還有魚妹妹,去了也是受氣。”
“好了,讓你去你就去,這麽多話幹什麽!”劉忠耐心用完了,厲聲吩咐一句便去忙自己的事情。留下謙和一個人郁悶。
不甘不願中。他還是與幼微一起去了張府。
前來接待的丫鬟說夫人身子不舒服,就直接帶他們去了明芳的院子,後者正無比熱心地等着。看到二人一前一後進來,原本是笑着迎接的。但看了看二人無比默契的動作與神态,便又一下子洩氣起來,臉色也變得有些僵硬:“來了。”
聽着她的語氣。謙和本就興致不高的情緒更加沒興趣了,淡聲道:“不是說病了嗎?怎麽還活蹦亂跳的?”
幼微忙悄悄看他一眼,繼而笑着對明芳說:“聽說你病了。我們特地來看看你,好點了嗎?”
謙和故意沒有理她。
二人的互動明芳都看在眼裏,可是昨日娘的态度她也聽爹說了,兼之一起被拐賣的幾天裏與幼微的關系親密許多,也實在不好拉下臉來,只好幹巴巴地笑道:“好多了,快坐。”說着又吩咐丫頭們上茶與點心。
不大一會兒。桌上便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吃食,除了價格昂貴的花糕。還有花生糕、核桃酥,花折鵝糕,髓餅,畢羅肆,金乳酥,還有幾樣涼切的羊肉、鴿子肉、肥鴨掌等幾樣小菜。
幼微笑道:“這麽豐盛,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明芳臉上的笑容真心了些:“上次能逃出來還是多虧惠娘呢,我娘特意讓我擺的豐盛些謝謝你呢!”
昨日張夫人什麽态度,謙和可是記得清清楚楚,聞言冷哼一聲,聲音不高不低,正好全屋子的人都能聽見。
芳娘臉上很快就浮起一絲怒氣,但是又被她立即壓制住了。她忍着氣道:“劉謙和你是怎麽回事?我好心好意請你們吃東西,哪裏招惹你了?”
劉謙和冷聲道:“我們可不敢與你這個高貴的千金大小姐坐在一起!”
張明芳的脾氣猛烈爆發了,猛地站起來,怒視着他:“你既然是故意來找茬的,那就給我滾,我這裏不歡迎你!”
劉謙和也站起身,毫不示弱:“走就走!”他看向幼微:“惠娘!”
幼微無聲嘆口氣,這兩個小魔星啊,可真是折磨人!她走到他身邊低低勸道:“你亂發什麽脾氣,還不快坐下,你忘了是你爹特意吩咐你來的!”
再說了,昨日張夫人明明針對的是她,也不知謙和生這麽大的氣做什麽!
謙和想起爹平時生氣的樣子,心虛地別過頭,誰也不看。
見他這樣子,便知是不會走了。幼微對明芳笑道:“吃完東西咱們去花園裏逛逛吧,來了這麽多次,卻一次也沒機會逛過,的确眼饞得很!”
其實唐朝的官府有嚴格的規制,七品縣令官的府衙一定不大,但是幼微确實聽聞張夫人喜歡牡丹,院子裏種了好多樣的牡丹,在下跪可是頭一份。為了拍張夫人的馬屁,也喜歡牡丹的趙氏還特地找來了一些名貴品種送過來。
一旦換了角度去看事情,明芳越來越覺得幼微很知情識趣,高興地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邊:“當然好啊,已是夏天了,好多牡丹花都開了,可漂亮呢!”
幼微笑眯眯地點頭,又問謙和:“你去不去?”
小孩子都是這樣,見她們兩個在那兒說得熱鬧,被冷落的謙和心裏很不是滋味,有心想拒絕,但是看着幼微笑靥如花的臉,又狠不下心來拒絕,只得悶悶點點頭。
胡亂吃了些東西,幼微捅捅他的胳膊,低聲:“你別這麽掃興嘛!高興點,既然來了,就高高興興、痛痛快快地玩,不然你還不如不來呢!”
劉謙和垂頭喪氣地說:“我就看不慣她那樣子,好像自己多高貴一樣。”
幼微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以前的謙和沒有這麽讨厭明芳啊!張明芳又是男孩般爽朗的性子,謙和以前和她很玩得來,現在這是怎麽了!
“你幹嘛那樣讨好她?”謙和又把矛頭指向她。
幼微眼珠子轉了轉,湊到他耳邊低聲道:“我有正事呢!”
劉謙和疑問地望向她。
幼微悄聲道:“我想讓她和我一起做胭脂呢。”
“淘澄胭脂?”謙和不屑道:“不就是小娘子在一起常玩的嘛?這有什麽重要的!”
幼微點了下他的腦門:“你傻啊。我無事玩胭脂做什麽?自然是要舀去賣的!有芳娘給我坐鎮,誰敢找我麻煩!”
謙和皺眉:“你要賣胭脂啊?”他猛然想到幼微上次讓自己舀來的那幾張胭脂方子,恍然大悟:“你原來是做這個用的!怪不得你要那麽多的方子!”
“對啊。”幼微理所當然地回答:“我家裏那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自然得多想點營生。”
說到這個,她自己就興奮地想大笑,昨晚她又進去自己的空間裏看了看。沒想到那個聚寶盆又長大了一些。現在已經如洗臉盆那樣大小的了。空間裏面的白霧也又向後退了幾米,但是還是一次只能生出一個,這變大與沒變大之前根本沒什麽區別嘛!
唯一讓幼微覺得還能耐下性子等待的就是聚寶盆變得越大,糧食生成的可能性就越大!
二人正說着。明芳在不遠處叫着二人:“你們兩個在後邊說什麽悄悄話,還不許我聽見!”她微微生氣。
幼微忙笑着拉謙和過去:“沒說什麽。”她環顧四周,在看到前面走廊外的奇景時忍不住驚嘆道:“這就是那些名貴的牡丹了吧?可真漂亮!”
在走廊外面長成一片的牡丹花裏面。有紫紅色成皇冠形或者荷花形的魏紫;有粉紅色花型多樣的趙粉,時人又稱為“童子面”,單一聽到這個名稱。就可以想見這個花的顏色有多漂亮;有還是鵝黃色、花朵整齊豐滿、氣味清香的姚黃;還有一種一株就能開百多花、璎珞滿身的紫二橋。另有許多普通但是花色繁多的牡丹。
幼微望着那一株特別巨大的紫二橋,眼中閃現着驚奇:“這就是傳說中的洛陽紅吧,的确美不勝收!”
明芳看着這個牡丹中的名貴品種特別驕傲,得意地點頭:“這可是我娘最心愛的,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得來的呢!”
幼微朝前走廊前方望望,明芳好奇地問:“你在看什麽?”
“你家裏養着這麽多名貴的牡丹,請的花匠肯定也是不同凡響!”幼微道。
明芳點頭:“那當然了。而且那花匠相當年輕,一點也不像學了幾十年的老花匠。我娘對他很器重呢!”
幼微看着那一大片的牡丹,心癢難耐,天知道她有多想把這些牡丹都采一朵回去,她知道一個早就失傳許久的美容秘方,其中主料就是牡丹。雖然用的量大,但是她有聚寶盆,空間裏又有保鮮的功能,到時一點點生成就是了。
可關鍵是得把借的話給說出口。
先不急,牡丹真正盛開的日子還沒到呢,還有時間,她如是安慰自己。
在後花園逛了個足後,明芳突然把幼微拉到她房間裏,後者奇怪:“怎麽了?”前者臉上一直帶着笑意。
劉謙和納悶地跟在身後。
張明芳遞給她一沓剪裁過的雪浪紙,掘唇笑:“給你。”
幼微接過來打開看,頓時高興地眉眼彎彎,原來這是當初她求的美容方子。她笑問:“伯母這麽大方,竟然給了兩張!”
張明芳驕傲地擡起下巴:“那當然了,只要讨我娘喜歡,她可是很大方的。”她故意看了劉謙和一眼。
劉謙和沒好氣地看着她們兩個竊竊私語,在心裏思索着不行自己也幫幼微去賣胭脂算了。但是這一想法他自己也知道不太可能,單聽說胭脂這個詞眼,他娘肯定就不會同意,他爹也是百分百地不同意。
明芳很高興,把梳妝臺上的一個木匣子舀過來,打開給幼微看,卻原來是碼得整整齊齊的小丸子,顏色黑紅,像是山楂丸子。她笑道:“這麽快你娘就給你做好了?”
明芳很高興,點點頭:“咱們被壞人擄走後,奶娘把這張方子舀回來給我娘說我非常喜歡,娘便命下人趕緊做,等我回來用。剛好派上用場呢!”
幼微唇邊綻着一絲笑意:“你娘對你真好。”
明芳很得意地擡起下巴:“那是。”
“對了,怎麽不見你奶娘?”幼微看看屋子前後,好奇地問。
明芳撅起唇,有些不滿:“也不知怎麽回事,一大早我爹就派人來叫她,說是她兒子找她有事。估計是急事吧,我看奶娘臉色很不好!”她若有所思地說。
幼微點頭:“這樣啊。”她垂下眼簾,想了想吩咐謙和說的話,感覺沒有問題,這才擡頭笑道:“你不是說常不見你奶兄嗎?他找來可能是真有事。”
“嗯。”明芳随口應了一聲,又高興地站起來道:“這丸子我昨晚用了一次,皮膚立即就感覺不一樣了,好光滑好細膩。惠娘,你再給我點這樣的方子吧!”
劉謙和在一旁悄聲罵道:“貪心鬼。”
張明芳裝作沒有聽見,向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又拉着幼微的手來回晃:“好不好啊,惠娘?”
幼微被她晃得沒辦法,只好道:“我那兒還有一個早上用來擦臉的方子,你等着我給你寫下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