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江母這個行為要怎麽說呢?

反正趙桂枝是立刻聯想到了上輩子的爸爸梗,反正不論男女,大家都想當爸爸。

面對一臉期待兩眼放光的江母,趙桂枝在思考了片刻後,不得不出言打消了她的念頭:“她娘生下她沒多久就沒了,我猜她壓根就完全不記得她娘了。”

“那多個娘疼她……”江母還不死心,試圖從別的角度來說服趙桂枝,畢竟在她看來,周大姑娘是個缺愛尤其是缺母愛的小丫頭片子。

趙桂枝實在是無奈了,索性使出殺手锏:“她有娘,除了早早過世的親娘外,她還有個後娘,娘你記得吧?我猜,她對娘這種生物應該是沒啥好感的,當然爹也一樣。”

盡管趙桂枝的話繞了一些,中間還夾雜着江母聽不懂的詞兒,但大致的意思,她卻是聽懂了。

正因為聽懂了,才分外得紮心。

“那後娘真不是個東西!”江母瞬間罵罵咧咧,用典型的鄉下婆娘罵人的話将那個素未謀面的周家繼室罵了個狗血淋頭。

趙桂枝乘機跑路,結果還是被江母逮住了:“哈哈……娘啊,我覺得她爹更不是個東西,後娘又不是親的,爹總歸是親的吧?要不您再罵罵她爹?”

江母猛點頭:“那可不?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可旁的人家也就算了,憑哪家只得一個閨女,當爹的年歲又輕都不可能不再娶的。那周老爺是個入贅的!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

“對對,您繼續罵。”趙桂枝想跑結果愣是沒能掙脫出江母的挾制,委屈得她分外懷念人在鎮上的江三郎。

三郎多好呢,每次他一回家,都能把江母的仇恨牢牢拉住。只要有三郎在,江家其他人包括虎頭在內,都會輕松很多。

“你跑啥?算了,我就是給你說一聲,你忘了以前的事情不打緊,人家記着呢!我也不指望你從生生那個可憐丫頭身上撈啥好處,可你要記得,有門貴親在,就算人家啥好處都不給你,旁人都能高看你兩眼。懂了不?”

趙桂枝乖巧點頭。

“回頭她要是使人來家裏報信,讓你和你奶去喝喜酒,你倆一定要過去。我回頭攢攢錢,給你倆做一身新的冬衣。”

至于為什麽是冬衣而不是秋衣,道理很簡單,這年頭的訂親成親流程格外得繁瑣,能趕在隆冬過去之前将婚事籌備妥當,已經算是很迅速的了。當然,也不是沒有動作極快的,可那一般都是鄉下的窮苦人家,窮到懶得講究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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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江母說了啥,趙桂枝一律點頭再點頭,反正先答應下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終于,在念叨了半天之後,江母放生了她。

趙桂枝有理由相信,江母這是說話說得嗓子冒煙了,畢竟在這之前江母也一直都在叨叨着。

被這麽一打岔,她反倒是精神了。

瞅了瞅天色,估摸着這會兒離做晚飯還有一段時間,但這麽點時間顯然也不夠她回屋休息了,她索性跑去收拾東西了。

就是那兩輛驢車的“陪嫁”。

給江家的禮物,早在午飯之前,就已經被大家夥兒打開來看過了。這年頭的謝禮其實都差不多,不是吃的就是用的。至于區別也就是檔次的高低而已,便宜的有粗糧,貴的就是精細糧食,還有茶碗杯碟之類的,再就是一些衣裳料子針線棉花等等。

不過,這是正常人辦的正常謝禮,假如讓周大姑娘去置辦,她肯定會選擇這些東西。但問題是,這次的謝禮是小貨郎和陳屠夫辦的。

趙桂枝當時去瞥了一眼,她深深的懷疑,小貨郎是不是把陳年的積壓貨都給送來了,反正種類特別多,多到江家回頭就能在村裏開一家雜貨鋪了。除了各種雜貨外,還有就是肉類了。

這部分,大概率是陳屠夫幹的,極有可能在裝禮物之前,他把陳家肉鋪裏的肉搬了不少上來。有一整扇的豬肋排,也有十幾斤重的肥膘肉,更有完整的四個大豬蹄子等等。

反正在村裏人看來,這謝禮可真是夠實誠了。

跟謝禮不同,給趙桂枝送來的嫁妝,是四口大箱子。鄉下地頭的人雖然會自來熟的套近乎,也會翻看敞開口子大籮筐裏的禮物,但對于這種整個的大箱子,卻還是知道分寸的。

再說了,他們也都聽到了,這是趙家那邊聽說她已經嫁人了,将她的東西和陪嫁一并送來了。那萬一開了箱子後,出現了女兒家的貼身衣衫怎麽辦?

大伯娘讓她的幾個孫子幫忙,将趙桂枝的嫁妝箱子搬到了她那屋,還特地靠牆擺放齊整了。

等趙桂枝好不容易從江母手裏逃出生天後,進了屋一看。

好家夥,剛才放在寬敞的院壩上還不算特別明顯,擱在屋裏擺在牆邊一溜兒,顯得格外得壯觀。

她興沖沖的奔過去開箱,就好像小時候拆禮物長大後拆快遞箱那麽興奮。

四口大箱子看起來料子不錯,不過以她的認知水平,并不能判斷出這些是什麽料子的。箱子前頭有鎖扣,但并未完全鎖住,很容易就能打開了。只是,鎖扣容易開,蓋子卻着實有些沉甸甸的,她費了些力氣才将第一口箱子完全打開。

定睛一看,趙桂枝陷入了沉默之中。

很好。

這一定是她那個日常不做人的大舅幹的好事。

箱子裏,滿滿當當都是小孩子的東西。有大量孩童的玩具,什麽撥浪鼓、布老虎、魯班鎖等等,其中一個大盒子裏面更是裝了不少色彩鮮豔的頭花,一看就不是成年人用的。

除了玩具,還有好多小孩子的衣服,瞧着比鄉下地頭要精細很多,還有小帽子、小鞋子、小飯兜等等,一應俱全。

不知情的人或許會認為,這是趙桂枝小時候用過的東西。但趙桂枝知道,這口大箱子的主題是……

——我打開箱子一看,滿箱都寫着兩個字,是“催生”。

好家夥,沒曾想躲過了親媽的催婚,卻躲不過親大舅的催生!

“啪叽”一下,趙桂枝把蓋子合上了。

略緩了緩後,她才鼓起勇氣打開了第二口箱子。這會兒,她已經不求別的了,只求她大舅能夠稍微正常一點。

第二口大箱子再度讓趙桂枝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才好。

因為滿箱子都是“學習”二字。

幼兒啓蒙書籍,三百千的經典書籍,還有就是筆墨紙硯了,中間還有個造型相當不錯的藤編書奁,也就是古代版本的書包。

趙桂枝隐隐約約猜到了什麽。

果不其然,第三和第四口箱子證實了她的猜測。

她的嫁妝箱子啊,盡管順序是亂了,但她還是看懂了這裏頭要表示的含義。只因第三口箱子裏裝的都是孕婦需要的東西,産前産後都有的,連古代版本的催生包都準備齊全了。第四口箱子裏則是好多女兒家用的東西,但并不是給她用的,而是更适合十歲出頭的小女孩兒。

總結一下就是,先催生,生完就開始養孩子,然後分男女,男孩的東西放在第二口箱子裏,女孩用品則放在第四口箱子裏。

趙桂枝猜測,原先的順序應該是對的,只是大伯娘的幾個孫子幫忙搬運的時候,沒意識到這玩意兒居然還有順序要求,這才擺亂了。

但沒關系,大舅和表哥的意思,她已經完全領悟了。

只能說,那倆真不愧是她家母上大人的娘家人。

大致的看了一遍後,趙桂枝帶着滿腔的無奈,先去竈屋做晚飯了。

堂屋裏,大伯娘和大堂嫂她們還在跟江母說話,江奶奶原本是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打盹的,見趙桂枝從屋裏出來,她立馬颠颠兒的湊上來:“把肉給炖了呗,我讓你大伯娘纏着你娘,等她發現肉都下鍋了。”

趙桂枝點頭,趁着江母不備,切了兩大塊好肉,準備做一道實打實的肉菜。

正好,這兩日沒有集市,緊趕着吃了是最好的,不然以江母的性子,絕對會留着到集市上擺攤賣掉的。當然,以如今這個氣溫,多放幾天也沒啥,所以她們才要趕緊動手。

祖孫倆在竈屋裏嘀嘀咕咕的,很快就商量好了對策,決定明個兒一早由江奶奶把江母騙出去,好讓趙桂枝将四個大豬蹄子給鹵了。

“鹵豬蹄味道可好了,那就不是素菜能做出來的。我做的素菜再好吃,也不可能跟肉味完全一樣的,更別說豬蹄了。”趙桂枝想起那味道,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壓低聲音連比帶畫的告訴江奶奶,鹵豬蹄比素肉串串要好吃一百倍!

江奶奶手腳麻利的幫趙桂枝生火,她年輕時候才是真正的啥活兒都能幹,哪怕年歲大了,生火做飯這種小事兒還是沒問題的。只是,先前她習慣了坐着等飯菜上桌,懶得幹活罷了。可眼下,為了一口吃的,她瞬間找回了年輕時候的感覺。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哦不,吃肉最大!

趙桂枝深以為,江奶奶也是生錯了年代,這要是擱在她上輩子,先不說好吃的種類繁多,單就是她這副幹飯鼻祖的模樣,搞個吃播保準戰勝一大票的俊男靓女。

江奶奶吃飯喲,那是比虎頭都要香的!

還真別說,趙桂枝甚至想過了,擺攤不方便帶上江奶奶,可等将來她要是開了家吃食鋪子,請江奶奶坐鎮是再好不過的了。

“你們在做啥?!”江母一臉震驚的出現在了竈屋的窗戶外面,“天都涼了,東西留着擺攤賣錢不好嗎?”

趙桂枝早有準備,她飛快的躲在鍋後頭,将舞臺讓給了江奶奶。

江奶奶秒懂,她立馬坐在竈膛前拍着膝蓋大聲哭喊起來:“我都這個歲數了,還能活幾年啊?想吃口好的都不成,我命好苦啊!又沒叫你去鎮上給我買肉吃,人家生生丫頭送給我的肉啊,你還要惦記!”

“哎喲老頭子啊,你當初一蹬腿就走了,留下我這個孤老婆子被人欺負啊!幹孫女送我的肉都不叫我吃,我活着還有啥意思啊?”

“我的命苦過苦瓜啊!”

窗外的江母:……

到底誰命苦啊?誰啊?她攢錢難道是為了自己嗎?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嗎?

眼見江母被氣得臉色鐵青,趙桂枝覺得時間到了,趕緊蹦跶出來安撫婆婆:“娘!娘,我差點兒忘了,我屋裏從左邊數第二口箱子裏,放了好多的書和筆墨紙硯。我尋思着,這應該是我家裏人給我以後的孩子準備的,可眼下我也用不上呢,不如先給虎頭用?哥哥用完弟弟用,能省下一大筆錢呢!”

省錢?

還是一大筆錢?

江母瞬間心動了,在趙桂枝的催促下,她果斷的抛下了氣死人不償命的惡婆婆,轉身找書去了。

趙桂枝目送她跑開,扭頭沖着江奶奶露出了一個得逞的笑容:“我就說吧,只單氣她肯定不行的,還是得禍水東引。”

“啥水?我聽不懂。這個啥時候可以吃了?”江奶奶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兩眼放光的盯着不斷往外冒着香氣的大鐵鍋。

“再焖一會兒,反正也得等幼娘和虎頭回家了才能開飯。”

趁着時間還有多,趙桂枝又炒了兩個時蔬,将家裏的所有豬油都用光後,這才滿意的笑了。當然,豬油本來就剩得不多,不然她也不敢這麽禍霍。至于以後,等明個兒将十幾斤的肥膘肉熬了就好了。

在幼娘和虎頭回家之前,所有的飯菜都做好了。盛飯端菜的事兒不用趙桂枝操心,主要是江母不放心,怕她連飯菜帶碗碟都給砸了。

而在這個空檔,趙桂枝也應江母的要求,揀出了三字經和幼學瓊林,準備晚上拿給虎頭。

薛氏滿臉掩不住的喜悅,她知道書本有多貴,哪怕是很普通的啓蒙書籍,幾本下來,起碼也要兩三貫錢。這個錢看似不多,但能省錢是最好的。像二郎三郎讀書之初,家裏壓根就沒給他們買書本,都是抄先生的。等後來,書讀的深了,倒是咬牙買了幾本,那也是二郎用完給三郎的,輪到虎頭起碼還需要兩三年。

也不是不能叫二郎三郎抄,不過像這種啓蒙的書籍還不是最重要的。讓薛氏高興的是,趙桂枝那口嫁妝箱子裏有好多的經史子集,哪怕并不全,也足夠用到考上秀才了。

“桂枝,你娘家那頭是有讀書人吧?”薛氏歡歡喜喜的跟趙桂枝搭話,“對了,你的秋衣我已經做好了,回頭跟娘要些棉花,我給你做一身冬衣吧。”

趙桂枝也不客氣:“那敢情好,我這手也不知道怎麽了,做飯行,做衣裳也太為難我了。大嫂你問讀書人啊?具體的我也不太記得了,好像有個表舅還是表叔的,學問可好了!”

學問好的就是她的親小舅,上輩子人家可是知名大學裏的教授。無奈的是,小老弟那個二傻子已經把名額占用了,所以她小舅這輩子是注定當不了她小舅了,只能往旁邊擠,就是不知道他喜歡當表舅還是表叔了。

她覺得還是表叔好,畢竟就目前看來,她爸那邊的親戚都是一片空白,可操作的餘地也比較大。

“真好啊……”薛氏滿臉的羨慕。

眼角瞥到院壩上來了人,她高興的招呼道:“虎頭!虎頭你快過來!”

放學之後的虎頭是興奮的,連蹦帶跳的到了薛氏跟前:“娘!我聞到香味了!是肉……哇!”幾乎在他說話的同時,江母将一大盆的肉端上了桌。

顯然,江母的臉色不怎麽好看,但想着煮都煮了,況且還能在旁的地兒省下大錢,也沒必要太計較小細節了。

虎頭可不知道他奶經歷了什麽,只又蹦又跳又喊又叫:“吃肉!真正的肉啊!太香了!今天是過年嗎?”

趙桂枝愛憐的摸了摸虎頭的小腦袋:“你就當是過年好了。來,先吃飯,吃完飯再說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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