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邊緣人(捉)

早上八點是七裏坡人最少的時間段,冬天更蕭瑟,很多店鋪上午十點左右才慢悠悠開門。

所以如果丁想真的被攔在這邊,他說的“打死”就不是誇張。

聞闊這個人平時看起來又拽又臭屁,但偏偏遺傳了林傾傾的一個壞毛病,心軟,這種事情一碰他身上就不可能視而不見。否則他也不會幹出幫班裏同學出頭,把別人堵在巷子裏一打八的事。

聞闊從來沒有不冷靜,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所以在他看到丁想和砍兜的那一刻,也很清楚的意識到了自己就是個純種大傻x。

僻靜狹窄的小巷裏,砍兜勾着丁想的肩膀,笑着看他:“呦,還真來了,你這廢物別的不說,騙人一把好手,我應該跟你取取經,怎麽能在騙過江裴知的情況下還能把他的小男朋友騙來。”

丁想眼神躲閃着,根本不敢擡頭。

聞闊眼睫微搭,并沒有看他,他問:“江裴知腰上的傷是這麽來的麽?”

被以幾乎同樣的理由騙來,也被這群烏七八糟的人堵在這裏。

砍兜拍着丁想的頭,笑道:“你猜猜。”

聞闊抿着唇沒說話。

“你不猜那我來說說,你們這位廢物好朋友不僅廢物,還恩将仇報,在分校的時候全校唯一不欺負他的人就是江裴知,甚至還救過他一次,是吧想想,劉彪踢你那次是不是江裴知把你送到醫院的?”

丁想肩膀開始顫抖起來。

“啧啧啧,太慘了,是不是那玩意兒被踢廢以後心理變态了呀?”

聞闊聞言皺起了眉,語氣也冷了下來:“你讓我來就是為了來聽你說這些廢話麽?”

“當然不是。”砍兜:“聽我們想想說這場考試對你們很重要?那要是錯過了估計會很麻煩吧。”

“不是我說的。”丁想嗫嚅了一句。

砍兜眨了下眼,突然狠狠一巴掌抽在了丁想臉上,然後拽住了他的頭發:“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嗯?讓你準備的錢你才拿了一半,剩下的呢?”

聞闊看得出來砍兜在給他“表演”,但很可惜,他特別不喜歡這種鬧劇。

而且這場考試對他确實很重要。

“你喜歡這種游戲随你玩,但我不感興趣,不用特意展示給我看。”

聞闊說完就轉身了,身後兩個人攔在巷口。

聞闊嗓音像沁了冰:“讓開。”

“你就這麽走了你的好朋友可是會傷心的,是吧想想,你大概不知道吧,我開始讓他把你騙出來他死活不願意,打了一頓才老實。”

聞闊腳步一頓。

身後傳來“嘭”的一聲響,混雜着痛苦的喘息,丁想被踹到在了地上,砍兜一只腳踩着他的背。

“我一點都不喜歡打架的,能不動手就不動手,我這人最講道理了。”

聞闊唇角壓成了一條直線,不爽的情緒已經瀕臨極點。

他轉回去:“所以呢?”

“所以今天哥哥當然不能讓你走,讓我捋一下,你是江裴知的小男朋友,要是你出點什麽事,他應該會很痛苦吧,我和你們所有人都沒仇沒怨,除了他。”砍兜笑眯眯的“哎呀”一聲:

“你看看,繞了這麽大一圈,多麻煩,要是江裴知跪過來給我磕三個響頭,再讓我扇幾巴掌,那這事不就解決了麽?”

聞闊突然笑了一聲。

他向前走了幾步,嗓音很低:“你要的是這個麽?你要的是錢吧。”

“勒索不成惱羞成怒。你姐的死和江裴知有半毛錢關系?欠了上百萬高利貸自殺你以為沒人能查出來麽? ”

砍兜臉色驟然變得很難看:“你他媽放屁。”

“你姐自殺不能把江裴知送進去,但你勒索我可以把你送進去。”

砍兜“操”了一聲,突然把地上的丁想拽了起來,他陰恻恻道:“我勒索你了嗎?我勒索誰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丁想,我說得不對嗎?”

丁想的側臉因為剛才那一巴掌早就腫了起來,他咳了幾聲沒說話。

砍兜又擡眼惡狠狠的說道:“要不是江裴知我姐也不會自殺,他賠我錢怎麽了?不應該嗎?我勒索他了嗎?聞闊,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聞闊仿佛在看一個張牙舞爪的小醜。

這件事當時雖然被壓了下去,但想查出來也不是什麽難事,砍兜幾次三番來找江裴知的麻煩,聞闊怎麽可能裝看不見。

他有時候真的特別奇怪,江裴知有這麽好欺負麽?怎麽一個兩個都揪着他不放,砍兜也好,丁想也罷,是覺得江裴知腦門上寫着冤大頭幾個字麽?

他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時都氣笑了。

江衍恪為了營造自己精英企業家的形象,會長期穩定資助一批困難學生,不過因為并不怎麽上心這件事,資助的學生素質層次不齊,什麽人都有,其中就有砍兜的姐姐,是當時分校高二年級出了名的混子。

拿了錢以後到處鬼混,還被狐朋狗友帶着碰了高利貸,學校知道以後直接撤銷了後續資助,還給了她一個記過處分,砍兜的姐姐走投無路下,不知道從哪知道了江裴知的身份,莫名找上了他,最開始是請他幫忙求情撥助學金,後來直接開始找他借錢。

江裴知想都沒想直接拒絕,結果沒多久砍兜的姐姐自殺了,從分校高二年級大樓跳了下去,人沒了,但滾成了天文數字的貸款還在。

砍兜一家都不是善茬,鬧了學校鬧江衍恪的公司,學校頂不住壓力賠了一部分,江衍恪卻有的是辦法對付這種賴皮,畢竟他也不是什麽好人,砍兜一家要不到更多的賠償款,實在沒辦法只能放棄。

沒想到砍兜卻盯上了江裴知。

這種無妄之災和奇葩理由江裴知當然不慣着他,幾乎是見一次揍一次,砍兜恨江裴知恨得牙癢,但勒索不到一分錢,只能從其他同學身上下手,丁想就是其中一個。

某種程度上來說,砍兜是個很聰明的人,他專挑學校裏的邊緣學生下手,誣陷他們偷東西,繼而用暴力手段勒索錢財,丁想在這方面是受害者,但他卻不無辜,因為他确實手腳不幹淨,偷了班裏很多同學的東西,被抓了個正着。

就這樣他陷入了惡性循環,偷東西換錢給砍兜,砍兜拿偷東西這件事威脅他要錢,砍兜越來越不滿足,丁想在泥潭中也陷得越來越深。

丁想恨死江裴知了,又嫉妒又厭惡。

他初中在淮實驗和江裴知是一個班,明明那個時候江裴知才是班裏的邊緣人物,因為身上總是莫名其妙帶着傷,又寡言少語,幾乎沒人願意和他接觸,班裏關于他的流言蜚語和冷暴力從來沒有停止過。

丁想是個懦弱的人,他不敢也不願意去為江裴知說一句話,他站在了絕大多數人那邊,排擠他無視他。

直到上了高中,他發現一切都變了。

有一種人生來就和他有天塹鴻溝一般的差距,他們曾經都是邊緣人,但他們不是一路人,江裴知注定就是要站在金字塔的頂端,注定就是要把所有欺負過他的人踩在腳下,但丁想不行。

丁想做不到。

他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甚至連普通人都不如,在砍兜找上他以前他就已經是學校食物鏈最底層的那一類人了,所有人都可以欺負他,所有人都在排擠他,他似乎站在了江裴知曾經的位置上。

只不過不同的是,江裴知是分校唯一一個不欺負他的人。

對此丁想并不感恩,他甚至覺得惡心,因為他知道江裴知不欺負他不是因為江裴知有多善良,而是因為江裴知眼中從來沒有他這個人。

就像他和聞闊說的那樣,他不被注意到才是常态。

可是他現在被這樣欺負不也是因為江裴知嗎?江裴知那麽有錢,賠給砍兜怎麽了?賠給砍兜他還會被欺負嗎?

他把他不敢撒出去的怨氣全部放到了江裴知身上,對砍兜更加畢恭畢敬,可是換來的只有變本加厲的暴力欺辱,砍兜和一中的劉彪關系好,而劉彪是個仗着家裏有關系更混帳的東西,丁想親眼看到他猥亵了分校的一個未成年Omega,他已經跪下了,他發誓自己不會說出去,但是沒用。

他被踢廢了,是江裴知把他送到了醫院。

那一刻丁想覺得自己死了也挺好。

可他不能死,因為他死了劉彪也完了,這是丁想這輩子最受關心的時候,有那麽多人都不希望他死。

他記得這種傷屬于重大傷殘,就算他沒死也可以把劉彪送進去好幾年,只是沒想到,在他還沒出院的時候,他媽已經和劉彪的家人達成了私下和解,劉彪賠了他們三十萬。

但這件事沒有過去。

因為砍兜又盯上了他的錢,一次又一次,他避無可避,直到有一天,砍兜給了他一把水果刀,告訴他,只要他敢對江裴知動手,他們就放過他。

丁想真的受夠了,他沒有什麽不敢的,他敢,這本來是江裴知欠他的。

當刀劃過去見了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呆住了。

砍兜沒想到他真的敢捅人,丁想自己也沒想到,血腥味彌漫,巨大的恐慌讓他懵在了原地。

江裴知什麽都沒說,他一如之前所有時候,眸光冰涼,冷靜自持。

丁想從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沒人會原諒他。

江裴知轉學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些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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