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狐貍精和女朋友 ◇
手勁怪大的
餘燃幾乎是驚慌失措地關掉了平板電腦。
屏幕暗下, 一切旖旎的畫面與聲音都消弭在黑夜。
餘燃心如擂鼓,不敢說話甚至不敢呼吸,腦海裏滿是屏幕暗下前的最後一剎, 何晚山望向他的那雙水霧缭繞的眼睛。
何晚山沒有說話而是條件反射般把自己的臉埋進柔軟的玩偶裏。
這種情況他也不是第一次遇見, 在原來的市重點,午休時偶爾也會在多媒體屏幕上播放時下的歐美大片。看到旖旎香豔的場面,大家往往都是嬉笑着起哄後就一筆帶過。
可餘燃的反應卻明顯,明顯得像是在刻意印證白日裏那人說的話。
兩人之間的氣氛逐漸暧昧, 安靜的空氣都因為他們兩人的沉默而凝滞。
餘燃真心覺得這天估計是沒法聊了,好好的一個夜晚就因為他選的這部打着末日科幻巨制旗號的電影裏夾帶的私貨全部毀于一旦。
他這人臉皮說薄也薄, 說厚也厚, 需要他打破沉默的時候他就是不争氣地死活開不了口。
最後還是何晚山先開口,随便找了個話題試圖打破沉默。
“餘燃,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你問吧。”
何晚山很認真地想了想, 他對餘燃的私事并不感興趣, 即使許落星已經零星向他提過餘燃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他們之間也已經打過照面,但他并不打算在這些私密的家事上追根究底。
于是他話鋒一轉,提起了兩人的第一次見面。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你為什麽不帶我去教室呢?”
“那個……是因為你附和了教務處那老禿子的話。”餘燃默默地把「因為我對你一見鐘情但死活不想承認所以無能狂怒」這句話咽進肚子裏, 扭頭假裝自己很是不情願,“你也知道教務處那老禿子處處針對我,那天我就是剛好路過, 他就揪着我一頓臭罵。”
“所以,你是鬧別扭了?”何晚山愣了愣, 他是真的沒預料到性格這麽嚣張桀骜的人也會有孩子氣的一面, 下一秒眼裏的笑就像是花般在眼尾綻開。
餘燃被這抹笑晃得亂了呼吸, 心跳快得幾乎要躍出胸口,心裏藏着的那點天生的惡劣瞬間被刺激蠢蠢欲動。
他又不是柳下惠,能坐懷不亂。十六七歲的年紀,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稍稍一點刺激都會招惹得人面紅耳赤,可偏偏那人還不自知,眼尾的笑意幾乎要撞進他的心裏。
“原來你是在和教務主任鬧別扭。”何晚山抱着玩偶,蜷在被窩裏笑得像只誤入狼窩還不知危險的壞狐貍。
他說這話時語氣是開玩笑的戲谑,可那人卻順勢抓住他的手,滾燙的指腹按着他的手腕。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手腕原來這麽白這麽細,圈在那人的手心,就像是抓着一只雪白柔軟的貓咪。
氣氛開始變得微妙,熱意在手指的紋絡裏旋回流淌。
何晚山不敢笑了,他就算再遲鈍也察覺到了氣氛中微妙的變化。
“你別笑了。”餘燃粗沉地喘着氣,一雙沉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一點月光透過玻璃墜在他的眉梢,影影綽綽像是落了雪。
何晚山的心尖微顫,下意識地想要躲開。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裏越過了界限,這本該只是一次朋友之間再尋常不過的打鬧,餘燃性格爽朗不該會在這種事上斤斤計較,可這一切卻在餘燃熾烈到滾燙的目光裏變了滋味。
“你不要生氣,我不笑了。”何晚山揣摩不透對方的心思,于是就心下反思起自己的不對。
餘燃或許就是對這個話題很敏感也說不定,眼下這種情況雖然讓他有些不該知道如何處理,但他先道歉總歸不會出錯。
“我沒生氣。”餘燃也是沒想到何晚山會把他的反應往他生氣的方面想。
他餘燃怎麽可能會是因為這麽一點小事就斤斤計較的人。可他又不能向何晚山解釋,說他是看你笑得太好看心動得快要把持不住了。
只能垮了張小狗批臉自己一個人生悶氣,心裏卻又暗暗地等何晚山能再來哄他一兩句。
然而這一次,何晚山卻沒再哄他。
餘燃側着身子面朝牆壁自閉了好幾分鐘,身旁的何晚山也跟着沉默了幾分鐘。最後餘燃實在是熬不住了,率先敗下陣來轉過身,睜開眼卻看見何晚山沐浴在溫柔的月色裏,目光專注地望向窗外。
“晚山,你在看什麽?”餘燃別扭地悄悄靠近了一點點。
“餘燃,你看那朵雲,像不像鯨魚。”
何晚山躺在霜白的月色裏,伸出的手指向窗外天空的某處。
餘燃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天空的一角,圓月的邊緣,一朵雲霧凝結成的鯨魚在漆黑夜幕中溫柔漂浮,靜谧夢幻的畫面像是童話中才會出現的場景。
“還真挺像鯨魚的。”餘燃不自然地輕咳一聲,眼裏濃郁翻湧的陰翳瞬間褪得一幹二淨。
何晚山好像總是很擅長打破氣氛。
突如其來轉移的話題讓他在深陷進難以自持的熱烈情愫前及時懸崖勒馬,他心口那點泛濫不止的暧昧熱意被霜冷月光化成的湖水澆熄,冷靜下來後恨不得找個地洞把剛才戀愛入腦的自己毀屍滅跡埋得幹淨。
“你這人真是的……”餘燃欲蓋彌彰地轉移話題,“老是溫溫吞吞的,有時候都不知道你的腦袋裏到底在想些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也不知道你的性格是像了誰。”
“我爺爺說我性子随我爸。”何晚山輕聲回答。
“什麽叫你爺爺說你性格随你爸啊。”餘燃聽出了話裏的奇怪,但他向來心直口快,想都沒想就直接把話說出了口,等到說完了才隐約察覺到似乎有哪裏不對。
而這時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我沒見過我爸爸。”何晚山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像是在陳述他人的故事。
“他在雲南當緝毒警察,十二年前就去世了。”
“我媽受不了他常年離家工作,早在生下我之後就走了,所以我是我爺爺一個人帶大的。”
“啊……對不起。”餘燃的聲音弱得像蚊子哼唧,“我有時候說話就是不過腦子,晚山,你別和我一般見識,你要是不想說,不用和我刻意解釋……”
“沒關系。”何晚山笑了笑,“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沒什麽不可以說的。”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對餘燃撒了謊。
其實他平時鮮少會向提起自己的私事,就像人總愛藏起醜陋的傷疤。
雖然現在的他已經熬過了最艱難的歲月,但他無法否認支離破碎的家庭是他人生中殘缺的一角,也拒絕談起。傷口愈合但疤痕不褪,這是難以消弭的傷痛,哪怕是旁人同情的目光都會讓他隐隐作痛。
但餘燃卻不一樣。
何晚山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
像是許久之前就已經在孤獨的渴求中走了一遭,他透過黑夜的縫隙窺見餘燃的半邊面孔,看見他坦蕩幹淨的目光在昏沉月色裏注視着他。他想他應該是從未見過這般場景的,可心中莫名泛起的酸澀,卻偏偏給他一種物是人非之後昨日如舊的錯覺。
“如果你覺得有壓力的話,就當我從沒說過就好。”
“不會。”餘燃難得地正經了起來。
他的發小吳昧是學校裏的百事通,他之前就從他嘴裏隐約聽說過何晚山家境不好。
但具體的沒有細說,他也就先入為主地以為他說的家境不好只是貧窮,卻沒想過事實會是這麽鮮血淋漓的殘忍模樣。
“早知道我當初就不耍脾氣扔下你了。”餘燃側着身子認真地說道,“都怪老禿頭,專挑那時候罵我。”
“餘燃,蔣老師其實人挺好的。”大概是有了點困意,何晚山的聲音顯得愈發軟糯溫吞,“我第一次到學校裏的時候,還是蔣老師帶學生會的幹部來接我。”
“餘燃,你不要嫌我多嘴,我見過很多老師,好的也有,壞的也有。有些老師看着嚴厲,其實他心裏是真的為你好,他不想看你犯下大錯後難以挽回,所以才在一些初見端倪的小事上管着你。”
“所以你不要再和蔣老師頂嘴了。”
餘燃不自然地撇了撇嘴,被人說教總會讓人心裏不舒服:“說是這麽說,但他還不是逼着我去剪了頭發,我才不會這麽輕易原諒那個老禿子。”
“其實黑色的短發很适合你。”何晚山笑了笑,他真的很困了,說話都有些含糊不清,“你本來就長得好看,之前的發型太招搖,現在幹幹淨淨的樣子更好。”
餘燃的耳朵一下子支棱了起來。
他支起右手臂撐起半邊身子,很急不可耐的樣子,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什麽。可真當何晚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安靜地等他開口時,他卻又敗下陣來悄悄躺了回去。
“你怎麽了?”何晚山有些遲鈍地眨眨眼,他是真的很困了。
“沒什麽。”餘燃的聲音有些悶悶的,聽着像是很不高興的樣子。
何晚山擔心餘燃還在生氣,還想說些好話哄哄他,可餘燃卻反倒卷了被子把自己裹成晚上剛吃的羊角面包,甕聲甕氣地表示拒絕交流:“很晚了,睡覺吧。”
既然餘燃是這樣的态度,何晚山也不堅持。
時間的确已經很晚了,再不睡恐怕明天上課就要犯困打瞌睡了。
“那你早些休息吧。”何晚山溫吞地道了一聲晚安,沒過多久就沉沉睡了過去。
餘燃一個人躺在床上,開始自顧自地幻想自己剛才想做什麽。
擁抱嗎?還是大膽點,一個親吻。
餘燃總算明白為什麽小說和電影裏總愛演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因為愛情輾轉難眠。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就睡在自己身邊,完全不設防的模樣,綿軟得就像一只躺在惡狼懷裏的白兔子。他就是趁機對他幹點壞事,也不會被察覺。
餘燃煩躁地想嘆氣,又怕自己弄出動靜會吵醒身邊的人。
到頭來什麽數羊數水餃的催眠方法都用了,可一安靜下來還是會忍不住想到何晚山就睡在他身邊。
餘燃認命地擡手捂住自己的臉,想着自己今晚大概也許肯定是睡不着了。
他從不覺得自己是什麽正人君子,不敢輕舉妄動純粹是怕惹人家生氣。
何晚山看着溫吞軟糯脾氣好得不得了,骨子裏其實比誰都犟。他以前的那些朋友,哪個不是他勾勾手送點貴重禮物就谄媚地跟在他身邊。
只有何晚山,也只可能是何晚山,讓他編扯了過去的十七年都沒說過的謊話,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後軟磨硬泡,還死心塌地地樂在其中。
餘燃很清楚,自己現在腦補的東西百分百是不可能發生的天方夜譚。這又不是什麽八點言情檔裏的愛情故事,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八字都沒一撇的暗戀能恰好是彼此相愛的雙向奔赴。
他要是真的借着夜色,一時沖動坦白自己的心意,他和何晚山之間好不容易拉近的那麽點距離百分之百會瞬間回到原位,甚至更差,何晚山徹底和他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他還是忍不住心裏的悸動,等到身後傳來了對方均勻舒緩的呼吸聲,才悄悄地支起身子靠近身旁的人,然後壓低聲音輕輕開口。
“晚山,既然你說我我長得好看,那你能喜歡我嗎?”
第二天早上,兩個人六點不到就到了教室。
何晚山是習慣了早起,餘燃則是一整晚都沒睡,數羊數餃子一直數到了天亮。
“燃哥,你怎麽了?”許落星一進教室就看到自家好兄弟深得發黑的黑眼圈,嘴賤如他,第一時間就湊上去開起了玩笑,“該不會昨晚被哪個狐貍精纏上了吧,這黑眼圈深的,保不齊是被榨幹了。”
“去你的!”餘燃沒好氣地推了許落星一把,眼尾的餘光卻一個勁地往何晚山身上瞟,就怕對方聽到許落星剛才的玩笑話。
其實說是狐貍精倒也沒錯。
可這個狐貍精壞得很,只給看不給吃,摸一下都不行,淨會勾引人。
安安穩穩地睡了一晚的何晚山自然對此一無所知。
他是數學課代表,每天都要收好全班的數學作業交到行政樓。餘燃閑着沒事,就借口行政樓路遠,幫何晚山拿了一半作業本一塊往行政樓走。
結果恰好就遇上了早起上班的教務主任。
餘燃一看見那老禿頭就想起了昨晚何晚山對他說過的話。
昨晚他答應得不情不願,但畢竟還是答應了,男子漢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才過去了一晚上,他總不能就這麽翻臉後悔。更何況現在何晚山正好在他身邊,把握得好這就是他表現自己刷好感度的好機會。
“晚山,你在這等我一下。”于是餘燃把何晚山叫住,讓他在走廊拐角等一等自己,自己則主動走上前和正準備進電梯的教務主任打了個照面。
“蔣老師。”
正急着上班的教務主任一下停住了腳步,扭過頭想看看叫他的是誰,結果沒成想,一眼看到的卻是自己平日裏最不想看到的臉。
“餘燃,你找我有事?”
“以前我老是頂撞你。”真要把這些話說出口,餘燃還有點不好意思,但畢竟何晚山就在邊上看着,他就是硬着頭皮腳趾摳地今天也得把這些話說完,“我仔細想了想的确是我不對,我不該明着違反校規去染頭發,我保證以後不會再這麽做了。”
這邊餘燃正說得真情實感,那邊的教務主任頓時警覺了起來。
餘燃是何許人也,那可是踹了他辦公室的玻璃門窗後覺得不夠還能再回來把他種的寶貝蘭花一塊砸了的大怨種,是他二十餘年教學生涯裏僅此一個的究極克星。
他們之間的關系就像是火和水,彗星和地球,平日裏沒遇見倒是可以相安無事。
但凡撞上必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根本就沒有能坐下來好好聊天的時候。
然而,就是這麽一個見他就怼天怼地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的臭小子,今天卻一見面就禮貌十足地喊了他一句蔣老師,一副浪子回頭惡霸從良的樣子。這突如其來的反差,實在是讓他不得不懷疑這小子是不是背着他幹了什麽天大的壞事,發現自己解決不了才跑來找他收拾爛攤子。
“餘燃你……”教務主任有點遲疑,說實話,他很想開門見山地直接問餘燃是不是惹了事。
但轉念一想,身為老師最忌諱的就是對學生有負面的刻板印象,萬一餘燃其實沒犯事就是心血來潮想從良當個好學生,他先入為主地這麽一懷疑豈不是就傷了人家的心。
于是他擡手假裝咳嗽了一聲,把快到嘴邊的疑問咽回肚子裏。
“老師知道了,你有這份心總歸是好的,回去好好上課吧。”
“好的,蔣老師。”餘燃認真地點了點頭,一副好學生的樣子屬實是把教務主任看懵了。
然而,教務主任很快就知道餘燃突然從良的原因。
在他的視線裏,前一秒還在他面前別別扭扭說自己錯了的刺頭,一瞧見走廊拐角處等着的清秀少年就屁颠屁颠地跑了過去。那帶點谄媚和求誇獎的小表情,哪裏還有半點平時拽得要命的臭屁樣子。
教務主任忍不住搖了搖頭,都說一物降一物,他怎麽也沒想到,降服餘燃這個贻害萬年的混世魔王的人居然會是看着斯文安靜的何晚山。
要是早知道餘燃這家夥能這麽聽話,他去年就該想辦法把何晚山招進來,哪裏還需要白白受一年這臭小子的氣。
回到教室,同樣熬了一整晚的白詩翊已經把劇本寫得七七八八,十幾個班幹部正圍在一起商讨舞臺劇的各項準備事宜。
何晚山在來北京之前其實擔心過和同學之間的相處,他們之間的家境差距太懸殊,他也曾經害怕過自己會被這些名門望族出身的富二代同學看不起。
但相處下來後他才發現,他的這些同學其實很好相處,平日裏插科打诨從不端着有錢人的架子。以至于他都快忘了,他這些看着平平無奇的同班同學,每個人都是名副其實的京圈富二代。
“子衿,你聯系好你表姐了嗎?考慮到還得修改尺寸,禮服今天就得送來,我得看看上身之後的效果才能決定到時候要用哪幾套衣服。”
“要用的珠寶首飾也抓緊時間,為了還原最好是中世紀歐洲宮廷的珠寶,不需要太貴,五六位數的就行。”
“晚山。”一看到他進來,正拿着劇本寫寫畫畫的白詩翊立刻走了上來,熱情地把手裏的劇本遞給他看。
“來看看我寫的劇本,這可是我苦思冥想的新劇情,以灰姑娘的視角來敘述王子和繼母之間沖破世俗的愛情故事,意欲表達對傳統習俗的抗争和對自由愛情的向往!”
何晚山平日裏和這位沉默少言的文藝委員其實并沒有太多交集,但對方這麽熱情地邀請他看劇本,他盛情難卻,于是就很認真地坐下來把整個劇本看了一遍。
白詩翊其實也悄悄藏了一手。她最終的劇本裏其實還有一段王子和繼母臉頰吻的劇情,兩個男人kiss比起男女又能有熱度還不容易傳早戀緋聞,可謂是雙贏。
但畢竟當事人之一是全校最難搞的餘燃,于是她就多留了一個心眼,搞出了一版删減過的綠色劇本,方便餘燃發飙的時候替換。
“很不錯。”何晚山看完劇本後給了中肯的評價。
雖然裏面的一些情節有些奇怪,但不得不說白詩翊的确很擅長編劇,短短的一個故事被她編排得環環相扣,情節跌宕起伏,讓人忍不住想要繼續看下去。
“你喜歡就好。”身為寡婦文學重度愛好者的白詩翊興奮地點點頭,“等會衣服就送來了,幾個主要角色都得提前試一試,何同學你不要害羞,我們很正經的,不會讓你穿稀奇古怪的裙子。”
何晚山有些懵懂地點了點頭,直覺告訴他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但白詩翊的目光那麽誠懇,他又找不出不對勁的根源。
直到上午的課結束,午休時間開始,一群校外人員帶着各式各樣的設備和衣服湧進了六班。
“大家抓緊時間換衣服,有不适合的趕緊說。”
“化妝師趕緊試妝容,沒事幹的人靠邊站不要搗亂!”
“嗚嗚嗚,我不幹淨了。”光榮成為灰姑娘二姐的許落星扒着門框死活不肯松手,“燃哥,嘉行!救救我!”
“我還年輕,我還沒找過對象,我未來的對象昨晚托夢給我!說我一定得守男德不能穿這麽暴露的衣服,否則她就不要我!”
“守男德?!”趙雨凝狠狠地給許落星頭上來了一下,“你上完體育課在教室裏當着女同學的面光膀子的時候怎麽就沒覺得你自己不守男德呢!現在讓你穿條露肩的禮裙倒是喊得要死要活的,再叫信不信我真把你衣服扒光了扔外面。”
“啊?!”被狠狠威脅到的許落星立刻雙手抱胸試圖抱緊可憐弱小還無助的自己。
正愁怎麽把人從門框上扒下來的趙雨凝見狀伸手就是一個力拔山兮氣蓋世,只有一米七的個子拽着一米八的許落星就跟提溜小雞仔似的,二話不說就直接把寧死不從的許落星丢給了化妝師。
半小時後,被折騰得生無可戀的許落星提着自己的小裙子站在了講臺上。
“我現在好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啊。”許落星面無表情地垮起個小貓批臉。
白詩翊和趙雨凝站在講臺下看得那叫一個不滿意。
“許落星,我這請來的可都是國內有名的化妝師,衣服也都是子衿她表姐工作室的私人訂制。這麽個配置,照理來說,就算是頭豬也能被打扮得貌美如花。可我看你這副鬼樣子,怎麽就覺得你在糟蹋這條十萬的裙子?”
許落星一聽頓時急了:“我是男的啊!我一個大男人穿女裝,看着不倫不類不是很正常嘛!”
“誰說的?”白詩翊冷笑一聲。
就在這時,換好了禮裙的何晚山從教室裏臨時隔開的換衣間裏走了出來。
原本還叽叽喳喳吵翻天的教室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何晚山提着裙擺一步步走上講臺,他的禮服是米白色的,帶着點中世紀的洛可可風格,後背用的是镂空絲質綁帶,從後腰接近尾椎的位置一路往上束到後頸。
他本來就瘦,絲質綁帶下的皮膚雪白,更顯得露出的背脊柔軟又妩媚,腰肢纖細不盈一握。
“卧槽。”過來湊熱鬧的沈姝忍不住小聲暴了個粗口。
她以前一直對男扮女裝的男人不感興趣,現在這麽一看,她哪裏是不感興趣,分明就是沒遇到能引起她興趣的人。
要是是何晚山這樣的絕色尤物,她搞搞第四愛也不是不行。
只可惜妾有情郎無意。沈姝想到這忍不住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何晚山這顆水靈靈的大白菜,最後會被哪只幸運的野豬拱回家。
白詩翊看得眼睛都直了:“好家夥,這打扮,只要演得別太拉跨,今年藝術節我們班第一穩穩的。”
這時也不知道是誰拍了何晚山穿禮裙的照片發上了學校論壇,窗外嘩啦啦一陣騷動,教室裏裏外外圍滿了看到論壇帖子後趕來看熱鬧的人。
男扮女裝在歷城高中其實不是第一次,每年藝術節都會有那麽幾個倒黴蛋勇士被迫趕鴨子上架,不倫不類的有,自得其樂的也有。
但男扮女裝得這麽好看的,何晚山是歷城高中建校以來的頭一個。
“我去,這也太好看了!”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何晚山下意識地朝着聲源看過去,本就秀氣的五官化了妝後更顯得精致柔媚,眼波流轉間竟然有幾分欲語還休的妩媚風情。
被目光掃到的男生瞬間紅了臉,支吾着退到一邊說不出話。
同樣剛換好衣服的餘燃一看這情況,頓時急了。
“幹什麽呢!幹什麽呢!”餘燃大步走到窗前,一米八五的個子居高臨下,優雅端正的王子禮服都遮不住他一身兇神惡煞的狠勁。
“很閑是不是?不回去午休在這裏看別人換衣服?!”
教室外的人群頓時一哄而散,大家都是聰明人,誰都不想惹這尊煞神生氣。
餘燃呲着牙,眼裏陰沉沉得像是随時都會沖出去和人幹架。
他知道自己這人壞得很,自己發現的獵物一定要叼在嘴裏,旁人可以羨慕,但絕不能觊觎。
他知道何晚山好看,也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何晚山好看,但真要有人被何晚山迷住了,他就會像被激怒的野獸一樣醋意大發。
一旁白詩翊把一切都看在眼裏,敏銳如她,總覺得兩個人之間的氛圍不像是王子和繼母。
反倒有點一無所知的美貌公主和觊觎着他的惡龍的意思。
但腦補總歸是腦補,白詩翊很快就把自己腦補的那點很是好磕的cp感丢在腦後,認真地幫着整理何晚山的禮裙。
何晚山的腰是真的細,工作室那邊把禮服送過來的時候,她看着這細到過分的腰身設計,還有點擔心何晚山能不能穿得下,現在一看居然穿着剛剛好,後背镂空絲帶的設計把何晚山的腰勾勒得那叫一個漂亮。
“這件裙子的尺寸看來差不多,不用改了。許落星那件倒是得再改大一點。”白詩翊在本子上記了幾筆,正準備讓何晚山把衣服脫了,扭頭卻眼尖地看見了對方後腰處露出的一點青紫。
嗯??紋身?
白詩翊本來還想揶揄兩句長得這麽乖的三好學生原來也愛玩紋身,仔細一看卻傻眼了。
這哪是什麽胎記或者紋身,分明就是還沒褪掉的淤青,從腰側兩邊延伸到中間脊骨,看着就像是一只附在腰窩處展翅欲飛的青紫蝴蝶。
白詩翊連忙看了看周圍,确認除了她之外沒人注意到後悄悄把何晚山拉到了一邊。
“晚山,你腰上怎麽了?”
何晚山一看也愣住了。
他不是什麽疤痕體質,平日裏磕磕碰碰的也不見得有淤青浮腫。昨晚餘燃按在他腰上的力道雖然确實重了些,但那也就幾分鐘的事,他洗完澡後不覺得疼,也就沒有放在心上,誰知道一夜過後居然會浮出這麽一大片吓人的淤青。
“是我昨晚不小心磕到了。”何晚山連忙找了個借口。
在這麽多人面前,他于情于理都不能揭發他腰上的淤青其實是餘燃的傑作。
“啊……”白詩翊有點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把自己大腦裏亂七八槽的黃色都甩出去,“那我拿點粉底給你遮一遮吧,那什麽,你這位置還挺容易讓人誤會的。”
何晚山一聽,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但很顯然,不是所有人都會被他給的理由糊弄過去。
比如徐嘉行,就完全不信他說的瞎話。
不小心磕到了?放屁!
這痕跡,五指分明,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誰掐的,這要能是撞的,他當場就把頭割下來給許落星當球踢。
徐嘉行心裏一琢磨,覺得自己可能在無意間發現了何晚山的大秘密。
嘶,該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徐嘉行看着那一大片有點吓人又帶了點勾人的淤青,忍不住想入非非。
都在這種地方留下痕跡了,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小何同學看着溫溫吞吞像只可愛的小綿羊,沒想到私底下居然玩得這麽野。
“燃哥。”說時遲那時快,吃到第一手隐秘大瓜的徐嘉行立刻把這個消息分享給了自己的好兄弟,“燃哥,我懷疑晚山他有對象了。”
正處在警戒狀态的餘燃一聽頓時緊張了起來。
他最讨厭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要是放在平時,他肯定會讓徐嘉行少在背後談論別人的私事。
但現在,他倒是要好好聽聽是哪個不要命的敢來勾引他看上的人。
徐嘉行一看自家好兄弟也來勁了,立刻興致勃勃地遞上自己的二手瓜,說完還信誓旦旦地保真:“我打賭,晚山昨晚肯定是和他對象出去厮混了。”
“難怪他昨晚晚自習不在,不過要我說,那姑娘手勁也是夠大,晚山後腰都被捏得青了一大片,玩得可真夠野的。”
作者有話說:
餘燃:女朋友?
何晚山:狐貍精?
許落星&徐嘉行:喵喵喵,你們玩得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