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劍(四)
“……哈哈哈哈哈!!!”
晚間,樓外樓上沐簡煙抱着肚子笑得直打滾,那樣的架勢讓葉英不由得擔心她會不會從屋頂上掉下去。忙着當老媽子的夏柳君今天沒有來,倒是葉英忽然跑來說有她的信。
信封上的字跡墨跡淋漓,帶着揮灑紅塵的灑脫和沉沉心意,入木三分。這樣的字除了王遺風葉招魂也實在想不到其他人了。只是她想不出為何王遺風會……
沐簡煙看葉招魂一副魂游天外的石化模樣,不由的好奇,湊過去一看——
“許久未見,聽聞江南風光,西湖景色甚是宜人,不由神往。是故明日随友人出行,将赴君華昔年之約……等等,這落款是王遺風?!徒弟弟你怎麽……徒弟弟?诶呦這可怎麽辦吶~都石化了呢~”
戳了戳招魂的臉蛋,沒反應。
注意到葉英衣服裏露出的信紙邊角,沐簡煙招呼小葉英跑到一邊去,将那信紙指了出來。
“你這信件也不藏好了。你那師姐那麽精明要不是被吓到了估計早發現了。”
“你能不要說出去麽?”葉英躊躇片刻擡起頭道,”我知道我這麽做不對,可我……”
诶呀!!~~~好萌啊啊啊啊~~~
被葉英認真的眼神煞到,沐簡煙捂住鼻子連連點頭。”能讓我看一下那封信麽?這也是王遺風寫的?”
“王遺風?”
葉英張着茫然的眼睛看着沐簡煙,随即放棄了思考。姐姐=最好的人→姐姐的朋友=好人。這樣的等式在葉英腦子裏迅速成形,幹脆的交出了信件。卻又忍不住擔心她會告訴姐姐,第一次錯壞事令他的心情忐忑不已,
這麽一雙漂亮的眼睛,瞎了當真可惜了。
心中惋惜,沐簡煙知道這孩子十有八|九是不知道葉招魂聯系的人是誰的。低頭看信,嘴巴忍不住越長越大,合上嘴将信紙疊起讓葉英收好莫要被發現,轉身狂笑出聲,粉嫩的拳頭一下一下的槌砸着屋頂的琉璃青瓦。
葉英完全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信上寫的東西為何會讓這個姐姐笑稱這個模樣。只是看她這樣有些危險,忍不住跑過去拉扯着招魂的衣袖,總算是叫回了招魂的魂……
“唉,這有什麽好笑的?”葉招魂方才完全不在狀态,自然也沒注意到這兩人鬼鬼祟祟的動作。她現在只覺得非常苦惱啊!”這家夥現在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宅男啊!他一個人出門是找死麽?!”
沐簡煙:”……”
——徒弟弟,你是不是重點錯了?
“王遺風不是在嚴綸找到他之前都是家裏蹲麽?怎麽忽然說要出門了?”
劍三早早達到滿級的沐簡煙自是把劇情記得比招魂清楚多了,王遺風忽然要來藏劍……未來是想要正邪聯手,相親相愛一家親麽?
好惡寒!
沐簡煙誇張的抖了抖身子,實在不能想象那種畫面。不然他們這些天天打得你死我活的浩氣惡人豈不都是個笑話?
“誰知道……那家夥整個一死腦筋,特自苦。算了,照他那性子說要來估計此刻已經在路上了,就是不知道他說的友人是誰……”
葉招魂收起信紙,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她也就在沐簡煙荷葉應面前如此随意,換作了別人只怕也難見到她不顧禮教的一面。
“……拓跋公子站在那裏做什麽?若是有事何不上來一敘?”
有些意外的放下手臂,招魂自然也不是小兒女之态的人,尴尬了一下就将此事忘到了腦後。
拓跋思南也未想過這個彬彬有禮的藏劍大師姐會有如此活潑的一面,想到彼此都有所保留也就釋然。縱身在屋檐上借力一躍而上,落在三人身前。
“也無要事,不過夜中難眠随意走走罷了。”拓跋思南微笑道,”方才聽到沐姑娘的笑聲便尋了方向走過來,不知何事如此開心?”
葉招魂自是不會将王遺風之事說出的。
“拓跋公子連勝兩場,招魂在此恭喜了。只是明日對手亦非相與,公子還是早早休息養精蓄銳的好。”葉招魂聲音清淡,卻是一副要下逐客令的模樣。”公孫前輩劍法超絕,唐門主雖不善劍,武藝仍是常人難及。公子若不小心對待只怕是要落敗的。”
其實要不是禦神與自己的體質相沖,招魂早就自己跑上去打擂了。正好明年還能得一把寶刀,短兵她使得更為順手些。重劍威力雖大可拿起來不美觀不說,打架實在很累啊。
雖然那夕照雷鋒砸人很爽就是了……
“既然如此,都是深夜難眠,葉姑娘不如與在下比劃一番?”
還來?葉招魂狐疑的看他一眼,被她痛揍得那麽慘還來找虐,這人沒問題吧?
自是看出葉招魂眼中質疑,拓跋思南暗暗苦笑一聲,不過是……唉,慢慢來吧。
“若是明日落敗,在下也是要走的。不如今晚痛痛快快比劃一場,思南定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既如此,便來吧。”
能放開手腳打才最是痛快,老是束手束腳葉招魂也打得膩歪。若是放手一搏,正好也可以看看自己究竟到了何種程度,自然是痛快應允。
葉英目光掃過笑的可恨的拓跋思南,摸摸胸口的信紙眼中飛快的閃過流光,見兩人就要開打自己就晃悠着被厚重的衣裳裹成團子身子爬下屋檐。沐簡煙看到葉英挂在那裏不禁失笑,抱着他跳到一旁的屋頂上以免誤傷。
“仔細看着些,這種水平的比鬥可不多見。”
江湖中多是打生打死,這樣傾盡全力又不傷性命的比試确實難見。
葉英點了點頭,将二人的劍光軌跡,一招一式記在心裏。
二人就好似拆招一般都從最基礎的劍法用起,葉招魂夜影劍招招靈動,四季劍法,春晖冬寒,夏振秋瑟,四時真意令人看得分明,清清楚楚。
你來我往,速度越來越快,長劍交錯令人眼花缭亂。二人轉眼就過了百回合。劍意升騰,形成一個劍氣的真空,屋頂落雪蓬蓬炸起看不清二人身影,只見一閃而逝的金、藍劍芒。
游戲的真實性在此時亦有體現,若說劍三中的戰鬥效果令人目眩神迷,那麽這裏便是在寧靜中兇險暗藏。若有人在此時誤入,蕩開的劍氣便會将那人千刀萬剮,猶如二人合力,兇險之極。
藏劍玄水心法重意養元,雖然內力修煉遠遜其他,卻是能将自身經脈擴展到極致,柔韌不傷。藏劍行外攻之法,孕劍氣于己身,是以以人為劍。劍有鋒而形不露,是為藏劍。
內力深厚亦有窮時,劍氣卻可于戰時無盡而生。
戰越久,劍越利。
二人錯身而過,不知是否是自己錯覺,葉英似乎看見招魂手中長劍燃起紫色火焰,夜影輕劍瞬間膨脹,不,應該說是化身無數又重疊在一起,只一眨眼招魂手中就換做一把暗色重劍。
沐簡煙低呼一聲”這不科學!”擡頭看她,她卻好似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順着她的視線看去,葉招魂的右手尾指戴着一枚黑色的指環。仔細回想,那指環招魂似乎一直帶着不曾褪下。卻不知道有何玄機。
劍尖低垂畫出半圓,随着招魂躍起旋身重重劈下,金色劍氣滔滔如疊浪将拓跋思南逼出一步,兩步……倒飛出去。
頸間一涼,拓跋思南看着直指喉間的輕劍,好像又回到第一天來時的樣子,只是這一次自己卻未能擋住這一劍。
“在下輸了。”
這幾日接連勝利不免有些驕傲,如今……他暗嘆一聲,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
葉招魂才懶得做那種故作謙虛令人惡心的事情,也不寬慰他。
“可知輸在何處?”
“……不知。”拓跋思南自認內力劍招俱是勝過葉招魂的,這一次當真是不曾留手,卻依然輸了。
天空不知何時又開始下起雪來,天空中明月高懸,照的滿莊銀輝。葉招魂看着落在劍身的細雪,舞出一個劍花,反射的銀光落在那雙無光的眼中更顯寒意逼人,好似欺霜。
“我的劍中只有生死,不論勝敗。不論與何人一戰皆窮盡全力——不生則死。”
拓跋思南若有所悟。
“在下的劍,和你不同。”
他的劍,堂堂正正,浩然天地爾。
自然是不同的。
“待到下次名劍之會,在下定會勝過你。”
“……好。”葉招魂期待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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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拓跋思南事事不順,雖然都是細枝末節,但也令他展不開手腳。沐簡煙與夏柳君也是一般狀況,說是藏劍招待不周,可卻都是自己沒弄得明白,想要責怪也說不出口。有苦難言,只有哭笑不得。
葉招魂看着明顯心情甚好的葉英一頭霧水,不太明白怎麽葉英出去了一會兒就心情大變。擡頭看了眼天色,照平常,這個時間不是沐簡煙夏柳君找自己就是拓跋思南跑來比劍——
自從那夜勝了拓跋思南,這三個人就十分喜歡找自己切磋比試。她自然也是高興可以多偷學一些他派武學,想着名劍大會很快就會結束,等事情結束再陪葉英也不遲。葉英本就不是粘人的孩子,應當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招魂有些事情上極為敏感,有些事情……
葉英當然是開心的,小翠送回來的信中寫的方法果然好用,就是不知道寫信的人是誰。不過不論怎樣,起碼是沒人來打攪姐姐了。葉英抱來棋盤,招魂便将疑惑扔到腦後。啧,不來更好。
這個時候給葉英出謀劃策,想出一堆陰損主意的王遺風正乘船運河,一路南下。
“……為什麽你這麽悠閑……嘔!”
趴在船舷上吐得眼冒金星的深衣少年一臉怨念的看着負手臨風,潇灑恣意的王遺風。憑什麽他吐得快要挂掉這個人還能這麽悠閑?難道真的是BOSS無敵?
王遺風看着少年慘狀頗為同情的搖頭。
“我雖不出門,可魯地臨海,自然是通曉水性的。出海行船亦有經歷,這樣平穩的江河之上又怎麽會覺得不适?倒是風兄……若是當真難受就去艙中休息吧。我一人在此自是無妨。”
被稱做風兄的少年緩了口氣,接過王遺風遞過的茶杯漱了漱口,總算覺得清醒過來。放下杯子,少年不贊同的看着平靜的河面,這條運河之下還不知道沒了多少亡魂枯骨,可惜後人已無人記得。
“我受伯父伯母所托要護得你一路周全。我風涫一言既出,當然是驷馬難追的。你以為這裏看似平靜便無兇險?”
搖搖頭,少年摸了摸背後隐藏的三節槍身,金屬冰冷的感覺令他更顯冷靜。
“去年山東大旱,不少百姓流離失所。亡命之徒有不少流竄到附近,水寇比之以往更加猖獗。說不定會不會碰上,自然是要小心應對。”
想了想,風涫又補充道。
“你那個朋友送給你的那些個小東西你要随時帶在身上,那東西保命用不錯的。”
想起王遺風拿給自己炫耀的幾個‘雷震子’,風管當時除了驚訝就是臉綠。那種東西很危險的好不好!尤其是……那個不知道是誰的人竟然還很創新的在炸藥裏混劇毒,他也不怕王遺風把自己害了。除此之外還有閃光彈和類似于催淚瓦斯一類的東西。真不知道是怎麽弄出來的。
“……君華當然不會送無用的東西。”王遺風想到那封寫的歪歪扭扭的信不由好笑,看起來君華過得很是不錯,就是不曉得她看見自己會是什麽表情。
風涫看到他臉上的笑容,渾身莫名一寒。不論被算計的是誰,願上帝,啊不對,應該是佛祖保佑你……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