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冰雕但護短
“以後再有人說他冷酷無情我一定跟他們大戰三百回合，明明就是周到沉穩、善良紳士的好男人！”池意握着手機不停叭叭叭，恨不得搖搖那些用冷漠來形容沈恪言的記者的腦子讓他們清醒一點。
“而且我們說到底也就是雇傭關系，但是一頓飯下來我真的沒有感受到一絲不尊重，吃完飯送我回家就算了，還給我室友帶了禮物。”這麽貼心的金主爸爸哪裏找！
池意決定，從此刻起，他就是神沈恪言的死忠粉！
對面久久沒有回應，池意慢慢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可能吓到對面的朋友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池意再一次發送消息：“我剛剛太激動了，句號君，你還在嗎？”
句號君，人如其名，是一個喜歡發句號的朋友。
池意第一次使用遇見APP就機緣巧合認識了他，因為有相同的愛好加了遇見好友，三年來一直維持着良好的網友關系，池意有時候也會對對話框後面的句號君産生好奇，不過也僅僅停留在好奇，遇見APP交友守則第一條，互幫互助，禁止一切形式私下見面。
這個條件有點奇怪，但是大家又都默契地遵守着，畢竟很多時候真的接觸彼此的現實生活反而會增添彼此地負擔。
不過這不妨礙池意想象，據他推測，對方多半是一個身形瘦削嚴重社恐卻又渴望交朋友的中年人，至少四十歲，畢竟對方說話很是老成，沉默寡言，生活習慣養生程度和他爸如出一轍。
想到這，池意專門擡頭看了眼時間，晚上七點整，怎麽看怎麽不像該休息的時間，又等了一會兒，才收到對面的消息。
句號君：“剛剛接了個工作電話。”
池意：“我還以為我話太多把你吓到了，貓貓賣萌.jpg”池意：“要是真的把你吓跑了，我大概要穿回十分鐘前剁掉自己瘋狂打字的手！”
句號君：“沒吓到，不跑。”
池意翻了個身用被子裹住自己，嘿嘿一笑上手打字：“說真的句號君，我覺得你上輩子一定是條錦鯉！我昨天剛跟你說過的困難順利解決啦，而且最困擾我的難題馬上也要被解決了，我現在感覺整個世界都是光明的！”
句號君：“那很好，恭喜你。”
看到句號君發來的消息，池意彎了彎眼睛，趴在抱枕上打字：“嗯嗯嗯，你呢？今天有沒有開心的事發生呢？”
句號君：“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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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池意回複，那邊又補充道：“是很開心的事。”
歲歲平安：“那太好了！希望你明天會比今天更開心！”
連文字都洋溢着滿滿的希望，但是大概不會再有比今天更開心的時候了，沈恪言想，不過今天的開心足以支撐他很久很久了。
歲歲平安：“對了句號君，你上次送我的那個手鏈可以發個鏈接給我嗎？我想買一條送給我那個朋友。”
看到朋友兩個字，沈恪言眼神閃爍了下，将提前準備好的某寶五元鏈接發了過去。
歲歲平安：“謝謝句號君！我去去就回！”
兩分鐘後，那邊發來略帶苦惱的語音：“句號君你确定你買的是這家店嗎？我怎麽覺得這個墜子沒有你送我的通透呢？”
沈家家傳的玉石墜子和五元塑料當然不一樣，梁山剛好聽到這句話，不由在心裏吐槽，為什麽他碰到的網友不是出口成髒的演員就是只顧秀恩愛的臭情侶！
看着手機屏幕上大大的“DEFEAT”，梁山真相鑽進屏幕跟那邊的豬隊友打一架，他剛升的星，就這麽碎了，碎了！
“晚安晚安，句號君明天見！”
清脆可愛的聲音傳出，梁山只覺得自己收到了雙重打擊，游戲失利也就算了，他身邊馬上就要多出一對臭情侶了......将池意的這句晚安反複聽了十幾遍，沈恪言才依依不舍地收了手機，目光沉沉地轉身看向窗外。
影視城本就不怎麽繁華，接近淩晨，外面漆黑一片，倒是沒有惱人的霓虹，但是天氣陰沉沉的也看不到星星。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因為他已經把屬于他的那顆最亮的星星，帶到了身邊。
————第二天下午兩點，池意抵達《青雲上》劇組試鏡現場，和一般的室內試鏡不同，清茗的試鏡設置在了一片竹林，這相當于是明晃晃告訴所有人，這次試鏡不一般。
池意到的時候現場已經有三個試鏡候選人，都是他叫得出名字的演員，相比起來，糊逼如他實在有些突兀。
既然這樣，距離試鏡還有一個小時，不如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
“你怎麽在這？”
剛走出沒幾步，池意就聽到了熟悉的令人讨厭的聲音，轉過身果然是秦風。
男人穿着劇組通用的黑色長款羽絨服，一頭烏黑的長發簡單豎起，妝容精致，到底算是最近比較火的小生長相自然過關，就是不怎麽會說話。
“聽說今天《青雲上》劇組招場務，怎麽，太久沒戲拍窮瘋了？”
一開口就是熟悉的酸臭味，說實話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麽魅力能讓秦風惦記這麽久，但這會兒顯然不是起沖突的好時機，池意皺了皺眉沒說話。
見池意對自己的嘲諷無動于衷，秦風眸子裏露出些憤怒。
他最讨厭池意這副表情，仿佛什麽都不在意，背地裏又處處跟他作對。
上學的時候就是如此，他千方百計讨好的老師三句話不離隔壁班的池同學，他喜歡的學姐事事護着池意，他精心準備的畢業大戲輕而易舉被池意搶了風頭，畢業之後第一次粉圈争執，他都敗給了池意，偏偏池意還假模假樣地跟粉絲說不要為了他吵架。
就連現在，明明他比池意紅一百倍，池意還是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裏。
到底還知道自己是來做什麽的，為了不給導演留下不好的印象，秦風咬了咬牙攔住池意：“你不會真的以為這麽專業的劇組會用你吧？看在同事一場的份上，你現在跟我說幾句好話，或許我還能考慮一下讓你給我做替身。”
“替身？”池意忽然來了興趣：“你是來試鏡的？”
“當然，”以為池意是在羨慕自己，秦風雙手環胸：“這種機會你這種十八線自然是拿不到的，怎麽樣，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秦風越想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仙俠劇會有不少飛來飛去和對打的戲份，他吊威亞雖然有經驗但動作戲一直是他的弱點，反正拍攝的時候也要用到替身，又能借此機會好好整治池意一番，何樂而不為呢？
秦風勾了勾嘴角：“半個月十萬，你做場務一年都不一定能掙這麽多吧？”
雖然不與傻子論長短是他的行事準則，但是池意真的很想知道：“你從哪看出來我是面試場務來的？”
“怎麽，你還想來試鏡不成？”秦風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看着池意空空如也的手冷嘲：“今天試的角色是誰你都不知道吧，我的劇本借你看看？”
秦風之所以這麽自信自然是有他的道理，這次試鏡是內部試鏡，根本就沒有宣傳，能來試鏡的演員都是導演欽點，他這個機會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為此他還......就他所知，這次定好的試鏡名額就四個，另外三個他還都認識，他就不信池意這個常年混跡于三無劇組的十八線能憑空把自己的名單加進去。
還想說些什麽，試鏡區域響起工作人員的聲音：“請各位候選人到休息室妝發，試鏡十分鐘後按照定好的順序開始！”
休息計劃宣告泡湯，懶得再理會秦風，池意轉身向休息處走去，好在他是第四個，不用急。
“你從哪拿到的試鏡名額？”明白過來的秦風自然不會輕易放他離開。
許久不練，他過肩摔的本領不知道有沒有退步，池意深呼口氣回頭假笑：“這個問題你要不要去問問張總？”
聽到池意的話，秦風面色突變：“你怎麽會知道？”
他怎麽會知道？
池意無語，除了秦風他還真就沒見過抱着大腿耀武揚威還巴不得四處宣揚自己有金主的人。
“你猜我手裏有沒有你們的親密照？”池意冷然一笑：“不想現在上熱搜的話就離我遠一點！”
老虎不發威你還真以為我對你父愛無極限呢？
秦風臉色煞白，張總有一些特殊的愛好，如果池意派人跟他說不定真的能拍到那種照片，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見秦風不再糾纏自己，池意冷哼了聲轉身。
到休息室的時候第二名候選人剛好上完妝準備出門，見他進門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池意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妝發老師按在了化妝鏡前。
“你沒帶劇本？”
見他兩手空空，正拿着劇本左右比劃的人停下提醒道：“這可是張珏的組，你如果敢用一二三四敷衍會被罵的狗血淋頭拉入黑名單的。”
莫之維，憑借最近大熱古偶《月落烏啼霜滿天》男二一角火起來的演員，定位是單純可愛的鄰家弟弟，池意迅速調出這人的信息，借着妝發老師換頭套的時間回頭。
“你等一下啊，”見他回頭，莫之維将自己的劇本一撕兩半：“今天要試鏡的部分都在這，這我剛背完借給你看吧。”
能在片場給明顯和自己撞型的競争對手幫忙，确實挺可愛的。池意輕笑着接過劇本道謝順便提醒道：“這場戲其實算是清茗的獨角戲，他沒有靈力，靠的更多是瀕死的孤勇，動作淩亂反而更好。”
他們今天要試的是清茗來到青雲山拜師，因為靈根不佳被同行人欺負将他随身攜帶的護身符扔進青雲山猛獸最多的霜林，清茗強忍着恐懼去尋護身符，憑借着極強的求生意志和猛虎大戰，在危難之際被主角墨淵救下的戲份。
整場戲有着極強的情感變化，但是最難的還是要假裝和猛虎搏鬥。
池意想了想繼續道：“記下現在的緊張感，入場的時候用這個狀态，最後厮打的時候就想象面前的空氣是你最恐懼的人吧。”
莫之維愣了片刻，眼裏閃出微光：“謝謝你。”
不愧是被合作導演誇有靈氣的人，這麽快就通了，池意晃了晃手裏的劇本：“是我要謝謝你才對。”
沒多久，就有工作人員來喊莫之維，池意正閉眼調整狀态，就聽到莫之維喊他的聲音：“你其實早就背好臺詞了吧？劇本都到手裏了也沒看一眼。”
沒等池意說話，莫之維繼續道：“不過我可不會因為你提點我就對你手下留情，清茗這個角色我勢在必得。”
對上他信心滿滿的視線，池意漂亮的眸子彎了彎道：“加油。”
每個人的試鏡時間只有十五分鐘，很快就輪到了池意，秦風或許是真的吓到了，直到池意離開休息室都沒出現。
不過這會兒他可沒功夫擔心別的，站在試鏡點，池意掃了眼面前的試鏡老師。
沈恪言不在。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池意瞬間清醒：“各位老師好，我是池意，試鏡的角色是清茗。”
“準備好了就開始吧。”
說話的是導演張珏，和傳聞中一樣爽快利落。
簡單調整了一下呼吸，池意慢慢進入狀态。
護身符是父親留給他的遺物，剛走進霜林的清茗是充滿了怒氣的，也是帶着難過的，明明他沒有做錯任何事，但是自從被母親送到青雲山後，他就一直被欺負，他不明白為什麽，卻又時刻謹記母親的話不能跟人起沖突，所以即使再難過再生氣也只能自己半夜偷偷跑出來尋找。
今夜裏沒有月亮，寥落的幾顆星子的光也都被層層疊疊的枝葉遮住，清茗只能憑借着手中微弱的燭光辨別方向，山路崎岖，護身符又小，一直走到霜林深處，聽到清晰的虎嘯清茗才後知後覺開始害怕。
他慌忙的後退，卻還是沒能躲過猛獸的視線，危險越逼越近，清茗慌不擇路地逃竄，但是人奔跑的速度怎麽能比得上山間的猛獸，更別說霜林裏的猛獸都是修煉過的。
偏偏老虎像是發現了一個好玩的游戲般逗弄着他，幾個閃避下來清茗就因為閃躲撞了滿身的傷，老虎也玩累了般，一個跳躍直直地撲向自己的玩具。
一樁慘劇即将發生，令人沒想到的是，一臉驚懼的清茗忽然像只覺醒的野豹般從地上躍起，身手矯健地拔出了身後的劍，雖然手還抑制不住地顫抖，但是眼神裏卻是不可忽視的堅定。
清茗還是沉默着，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開始向猛獸宣戰了。
清茗死死地盯着對面的猛虎，就像看到了平日裏帶着無盡惡意捉弄他的同伴，明明他沒有做任何事，明明錯了的人是他們！他才不要跟他們認輸！
下一秒，清茗一個飛撲朝着猛虎而去，手中的劍在空中劃過銀色的光芒，激烈的戰鬥一觸即發，樹葉簌簌落下，清茗藏在發間的的眼眸紅的可怖。
剛開始，清茗還能憑借着意志和猛虎過招，慢慢的靈根不佳的劣勢愈發明顯，哪怕清茗已經竭盡全力，還是被猛虎壓在身下，手臂砸在石壁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雙手卻還握着劍死死抵着猛虎的牙口。
瀕臨死亡，清茗卻好像再也不害怕了。
至少他斬傷了老虎的後蹄，至少他在對手身上劃下了自己掙紮過的痕跡，至少他沒有再一動不動地任人宰割。
明明應該是絕望的，窒息的，清茗卻緩緩笑了。
他轉過臉望向鏡頭，又像是通過鏡頭探視着什麽，眼神裏的堅定足以震懾所有人，讓每一個對上他視線的人為之心悸，直到一滴清淚從他眼角滴落，他釋然的，毫不留戀的閉上了眼。
片場裏的其他人卻只感到了無盡的悲涼，甚至湧起想要沖上去獵殺老虎将清茗瘦弱的身軀摟在懷裏的沖動。
直到刀劍的聲音再次響起，沈恪言一身白色長袍落入林中，雙手一揮整個霜林驟然明亮。
清茗先是愣了愣，而後眼裏亮起比夜明珠更亮的光：“墨淵長老，您出山了？”
沈恪言沒接話，伸出手遞給渾身髒污的池意：“試鏡結束，起來吧。”
池意眸光輕閃，緩緩伸手搭上了沈恪言的：“謝謝沈老師。”
“很好！”張珏率先反應過來，走上前看着沈恪言笑了笑：“你來搭戲也不提前說一下。”
他差點真以為沈恪言只是單純介紹個演員給他了，不愧是拿了影帝大滿貫的人，張珏輕笑，如果不是他跟對方合作多年很是熟悉，還真感覺不到沈恪言現在的緊張。
“臨時起意，”不管什麽時候，他都不想看到釋然，絕望這樣的情緒出現在池意身上，更不想他受傷，不顧周圍人的眼神，沈恪言彎腰握住池意的手：“我帶他去上藥，你們繼續。”
張珏這才意識到他們還在比試，轉過身看向不遠處一臉頹唐的秦風：“你還要上場嗎？”
過于不近人情，但是張珏不相信看過池意的表現之後秦風還有勇氣繼續，而他在池意表演結束的那一刻，就已經找到了自己心目中的清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