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風也格外溫柔

池意懷疑張珏對師徒戀有什麽特殊的執念，除了這個他真的想不到還有什麽理由來解釋自己手上的最新版劇本。

這是整個劇組最後一場戲，原本就是簡單的拂淵受寒身體不适，清茗煎藥照顧師尊被關心的戲份，最新版忽然又加了清茗不小心撞見拂淵沐浴暧昧對視的戲份，當然，是清茗一個人的小鹿亂撞。

不僅小鹿亂撞，他還YY了和師尊親密接觸！

“我昨天和編劇老師商量了一晚上還是覺得這個版本更好，”張珏語氣平常：“既然清茗最後已經懂了自己對拂淵的心意，中間自然要有這個方面的轉折，不然最後點明的話就有點突兀。”

池意一臉麻木地看着道具師傅忙裏忙外地給新擡進來的浴桶添水，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當下的複雜心情。

“這場戲雖然是清茗的視角，但是重點還是在拂淵身上，所以恪言要注意情緒的轉變，在清茗的設想裏你是清冷的，卻也是惑人的，把握好度。”

“小池只要注意最後清醒時候的慌亂和手足無措，當然也要适當地表達出心動和羞澀，”張珏喊了聲池意：“小池，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聽到了，”池意抓了抓頭發：“我會努力的。”

“行，那就準備一下，”張珏點頭：“衣服沾了水容易着涼，為了防止恪言真的感冒我們盡量一遍過，攝像燈光盡快準備，我們抓緊時間開拍！”

沈恪言已經走到屏風後準備入水，箭在弦上，池意只能走出房門開始進入狀态。

“《青雲上》九十三場一鏡一次，action！”

随着張珏的聲音，池意慢慢睜開眼。

清茗剛從山下回來，就聽說師尊受了寒，正糾結想個什麽法子來照顧師尊，剛好碰到了來送藥的師兄，幹脆順着對方的話茬接下了送藥的活。

匆忙走進來敲響了拂淵的門：“師尊，藥煎好了。”

“進。”

屋內傳來拂淵冷清的聲音，清茗伸手推開了房門，卻發現他想象中纏綿病榻師尊正在沐浴。

見到他進來毫不顧忌地起身。

即使隔着屏風，清茗也能看到師尊不着寸縷的背影，師尊的肩膀很寬，背部的肌肉線條勻稱有型，透露着和主人一樣的淩厲氣息，墨色的長發随意披着，随着他穿衣服的動作微微晃動。

拂淵穿好衣服從屏風後走出來，見到清茗有些意外：“回來了？”

聽到師尊的聲音，清茗才後知後覺慌亂垂眸，低聲應着話，心跳撲通撲通幾乎要震破他的耳膜。

“臉這麽紅，你也受了寒？”清淵目露疑惑，慢慢走向清茗。

清茗慌亂着把藥放在桌子上：“師尊，先喝藥吧。”

拂淵卻像是沒聽到他的聲音，腳步不停地走到他面前，距離越來越近，清茗咽了個口水，一步步往後退着，直到貼上冰冷的石牆，被師尊堵在角落。

“躲什麽？”

池意原本就有些呼吸不暢，此刻裹在清冽的水汽裏，感受着沈恪言的越來越重的呼吸，他掉線的狀态可以稱得上是本色出演，只能盡量屏氣凝神，微微垂下眸子，偏偏沈恪言還不滿足般，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低頭一點一點向他靠近。

沈恪言潮濕的頭發落在他的肩頭，明明沒有滴水，池意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落進海中一般，只能無助的抓着他的手臂。

沈恪言被稱為娛樂圈神顏是有原因的，即使靠的這麽近，池意也只覺得他這張臉無可挑剔，池意在搜索沈恪言的時候見到過一句話：千萬不要試圖跟沈恪言對視，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好像懂了。

明明身上的氣息是冷的，但是當他注視着你的時候，你就會産生自己正被全世界最溫柔的人愛着的錯覺，心跳頻率再次突破極限，池意腦中警鈴大作，他覺得，好像有什麽事情要脫離控制了......眼看着監視器裏池意整個脖子都染上可愛的紅色，張珏才滿意地喊出聲：“過！”

“池意剛才表現得非常好，所有反應都特別到位！休息一下拍最後一條！”

池意一邊平複心跳，一邊不自控地在腦海裏回憶着方才的場景，腦海裏全都是沈恪言棱角分明的俊顏和深邃的眼神。

“池哥，你想什麽呢？”

劉寬疑惑的聲音響起，池意猛然回過神，發現沈恪言已經退到裴秋身邊聽他說着什麽。

“沒什麽，”池意接過劉寬遞來的羽絨服：“謝謝胖胖。”

“應該的應該的，”劉寬樂樂呵呵：“我本來就是你的助理，拿了工資的，前幾天天天呆在酒店和小裴玩游戲怪不好意思的，對了池哥你剛才演得可真好！”

“眼神和表情都特別到位，還有沈老師，你們兩個在一起特別有那種，那種，”劉寬想了好久沒找到合适的詞語，拍了拍腦門敲板：“反正就是特別合适，一眼就能看出你們感情很好！”

“是嗎？”

聽到劉寬的話，池意有點恍惚，不自覺地看向沈恪言的方向，卻正好撞進他的眼神。

“屋裏有點熱我出去透透氣。”

池意慌亂移開視線，拿過劉寬手裏的暖手袋埋頭走了出去，留下劉寬一個人愣在原地。

如果他剛剛沒看錯，屋裏的溫度也就24度來着，怎麽也算不上熱吧？

......剩下的一場戲就是清茗發現剛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在拂淵訝異的眼神裏放下藥落荒而逃的場景，沒有什麽難度，自然也是一遍過。

“恭喜殺青！”

張珏的“卡”剛喊完，池意和沈恪言就被熱情的工作人員團團圍住。

“沈老師小池辛苦啦！殺青快樂！”

“小池可以給我簽個名嗎？我媽特喜歡你！”

“我也要我也要，紙和筆我都準備好了，就等着小池殺青呢！”

“那我可以拍照嗎？我是新粉哦，小池這幾天真的超級棒！”

“對啊對啊，演技真厲害，小池一定會火的！”

工作人員不敢鬧沈恪言，這幾天卻對池意的好脾氣了解的十有八九，準備好的禮物和蛋糕統統都圍到池意面前，聽着大家的歡呼和祝福，池意受寵若驚般道謝。

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正兒八經的祝他殺青快樂，還特意給他準備禮物盒蛋糕，若不是身邊所有能觸及到的人和物都是帶着溫度的，池意還真會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不過這個場景确實在他夢裏出現過無數次。

“來來來，大家一起拍張照，”張珏笑着擠進人群：“恪言和小池，你們兩個站這邊來！”

幾個主要的角色都已經殺青離組，池意也就沒退阻站到了第一排沈恪言的旁邊。

攝影師在前面不斷地招呼着工作人員站位：“好就這樣，我數一二三就開始拍了啊！”

“一、二、”“三！”

随着清脆的禮炮聲響，金色的彩帶落在池意肩上。

“星途璀璨！”、“事事順心！”“殺青快樂！”

各種各樣的祝福不絕于耳，感受着彩帶擦過側臉的觸覺，池意偏過頭看向身邊的沈恪言，果然在他眼裏看到了明顯的笑意，溫柔的，只給他一個人的。

真好啊，池意想，今天大概會是他演藝生涯裏最開心的一天。

距離導演安排好的殺青宴還有三個小時，池意買了晚上最近一班的飛機，正準備在殺青宴之前先回酒店把東西收拾了，休息室的門被敲響。

“進，”以為是劉寬忘了什麽，池意語氣随意：“胖胖你又......”“不好意思打擾了，”對上池意疑惑的眼神，田甜體貼地自我介紹：“我是田甜，風行的經紀人，可以耽誤你十分鐘聊一下嗎？”

————殺青宴定在影視城一家燒烤店，不少劇組都會選擇在這裏聚會為了保證隐私電力專門設置了包廂，從後門進入穿過一條小回廊才能抵達目的地。

沈恪言在梁山的催促下提前了半個小時抵達，剛走上回廊就看到對面坐了個人，直接坐在花壇上，一會兒低頭興奮打字，一會兒傻呵呵地擡頭看着空空如也的天。

想了想，沈恪言還是沒忍住邁開步子轉變了方向。

“發生什麽好事了這麽開心？”

池意剛跟許向星說了再見，就聽到沈恪言低沉的聲音，然後身邊就坐了個人。

“沈老師，你來啦！”池意語調輕快：“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呢。”

按照他的習慣本來是不應該來的，不過他也不是第一次破例了，沈恪言繼續追問：“還沒回答我呢，什麽事這麽開心？”

“剛剛告別了一個喜歡的角色，還有熱鬧的殺青宴所以很開心啊，”池意粲然一笑：“而且即将擁有下一個喜歡的角色。”

田甜完全沒跟他繞彎子，直接拿了風行的B級合約給他，同時還帶來了一個角色劇本，池意合盤托出：“是孫天山導演正在籌備的新劇《重樓》，民國題材男二號，雖然不是完整的劇本，但是故事梗概和人物設定都很棒。”

池意眉眼間帶着不容忽視的笑意：“合約也是一年期，看我接下來一年的表現談升級。”

“不愧是風行金牌經紀人，眼光确實毒辣，”沈恪言問：“合約簽了？”

“沈老師對我也太有信心了吧，”池意沒想到沈恪言第一句話就是變着法的誇他：“B級合約我已經覺得受寵若驚了！”

“不過合約還沒簽，”池意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有躍然的先例，我想着還是先找專業律師咨詢一下再決定。”

沈恪言表示贊同：“也可以。”

“沈老師好像一點都不意外的樣子？”池意擡頭看着亭子上閃爍的彩燈，神色恍然：“我自己想想都覺得很意外，十天前我還掙紮在十八線，一眨眼的功夫就和前公司解約，接了這麽好的角色還能被田甜選中，說真的我不止一次懷疑這只是我做的一場夢。”

“說起來這一切都要謝謝沈......”“因為你值得。”

沈恪言目光落在池意身上：“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值得，不用感謝任何人。”

他眼裏的信任過于堅定，池意一時語塞，心髒卻忽然漲的慢慢的。

沈恪言忽然問：“池意，你為什麽相當演員呢？”

“因為覺得這個職業很神奇，”池意聲音裏揉着向往：“可以體驗千百種人生，通過演繹形形色色的角色來表達自己的情緒，不用擔心收放是否有度，不用害怕突如其來的尖銳會傷到誰，甚至可以通過某個角色來彌補自己的遺憾。”

池意說完笑了笑：“是不是跟沈老師想的答案不太一樣？”

他看過很多優秀演員的采訪，優秀的表達者大多數把角色能帶給他人力量當作驕傲，但是池意當演員的初衷确實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心中無法言說的遺憾和恐懼。

“沒什麽不一樣，”沈恪言輕笑：“這也是我的想法。”

沈恪言一直覺得演員是一個欺騙性的角色，通過欺騙觀衆來欺騙自己，看着屏幕裏長着和自己一模一樣臉的人的各種情緒，就好像自己的生活也變得有意思。

“不過如果真的能帶給誰一點力量就再好不過了。”池意接着道：“而且我是一個很庸俗的人，也希望我的表達能得到認可，最直接的提現就是，”池意緩緩道：“拿個影帝？”

“一個就夠了，到時候我就把獎杯放到客廳，每次朋友來家裏玩都介紹一番！”對上沈恪言含笑的眸子，池意不好意思地輕咳了聲：“沈老師是覺得我太幼稚了嗎？”

“不，我覺得這個想法很棒，”沈恪言輕笑着伸出右手：“伸手。”

看着沈恪言握着的拳頭，池意疑惑：“什麽？”

“你的殺青禮物。”

“還有禮物收嗎？”池意聲音甜絲絲的，迅速伸出手：“謝謝沈老師。”

“不客氣，”沈恪言将手中的東西放到池意手裏，起身拍了拍他的頭：“還是那句話，星途坦蕩，功不唐捐。”

“我先進去了，你開心完也回包廂吧，別感冒了。”沈恪言留下這句話起身離開。

池意眨了眨眼，看着手心裏橙色的鑽石糖，忽然覺得今天的風好像格外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