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喂藥
侍書怔愣了一下,一臉委屈,看了一眼曹氏,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夫人明察,都是世子夫人讓奴婢大點聲讀的。”
曹氏看向了蘇雲遙。
蘇雲遙沒給她開口的機會,看着侍書,一本正經地訓斥。
“你這丫鬟好不知禮數,明明知道母親在屋裏睡着,竟還那般吵嚷。說你兩句你還不承認。即便是旁人讓你聲音大些,你也該記着母親還在屋裏,小聲些才是,怎得這般不把母親放在心上,這般不懂規矩。莫不是覺得自己認識幾個字就開始得意起來了吧?”
侍書嘴巴動了動,想狡辯什麽但卻說不出口。
她知曉侯夫人早已醒了,所以讀書時才沒壓低聲音,确實也存了炫耀的心思。這會兒反倒是不知該如何辯駁了。她轉頭看向了曹氏。
曹氏皺了皺眉。
這老二媳婦兒伶牙俐齒的。不過,侍書這丫頭的确輕浮了些,不如侍墨沉穩。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也不好為一個丫鬟開脫。
“把這丫頭帶下去,罰俸一月。”
侍書看看曹氏,又看看月嬷嬷,只好委委屈屈下去了。
曹氏看向蘇雲遙,這會兒也帶了些怒氣。
“老二媳婦兒,那本《女誡》是我為你準備的,我知曉你原在鄉下,沒讀過幾本書,也不知曉侯府規矩,所以特意讓你讀一讀。怎得變成侍書那丫頭讀了?”
蘇雲遙看了一眼月嬷嬷,接着甩鍋。
“這是月嬷嬷的主意。”
曹氏皺眉,看向月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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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雲遙道:“因我不曾識得幾個字,月嬷嬷便說讓人讀給我聽,是吧,嬷嬷?”
月嬷嬷看看蘇雲遙,又看看曹氏。事情雖然是同一件事情,但是不同的人解釋起來內容卻不相同。
“夫人明鑒,老奴不是那個意思。”
曹氏收回來目光,看向蘇雲遙:“老二媳婦兒,侯府裏面莫說是主子了,丫鬟們也能識文斷字。而你身為侯府的世子夫人若是不識字的話,說出去也要讓旁人嘲笑的。不僅嘲笑侯府,旁人也會說公主府沒教養。”
曹氏這話說得着實不客氣。前世蘇雲遙一聽這樣的話就要羞得恨不得把頭埋到脖子裏去,心中還要擔心給公主府和侯府抹黑,擔心侯府把她休棄,擔心長公主責罵她。
如今聽到同樣的話她卻沒了前世的感受,只覺得頗為諷刺。
事情還是那件事情,變了的是自己的心态和看法。
見蘇雲遙臉上沒什麽反應,曹氏微微蹙眉。
成親前她見過蘇雲遙見面,對她的評價是:愚蠢、懦弱、好控制。
如今不過短短數月過去,她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還是一樣的蠢,但卻不懦弱,也不好控制了。
“老二喜歡有才的女子,不光是能識字,還得會吟詩作賦。尤其是,像婉姑娘一樣的姑娘。”
聽到蘇雲婉的名字,蘇雲遙臉色微變。
曹氏察覺到這一點,繼續道:“以前老二常常跟她一起吟詩作賦,小時候老二還去公主府讀了兩年書。不過,你也不用在意,這些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老二既然娶了你,從前的事情也不必再提。”
重活一世,對于別的事情蘇雲遙都能一笑置之,唯獨蘇雲婉。她是母親口中乖巧的女兒,是與丈夫定親數十年的人。
不過,在曹氏面前她沒有表現出來。
曹氏明擺着不懷好意。既然不必再提,又為何要提。
蘇雲遙笑了笑,道:“母親說的是,都是從前的事情了。而且,當初與夫君定親之人本就是我,這些年也多虧了她照顧夫君了,我應該感激她才是。”
曹氏微微眯了眯眼,一直盯着蘇雲遙的臉色。
蘇雲遙面上帶笑,絲毫看不出來傷心難過。
兩人對視片刻,蘇雲遙轉移話題。
“母親,您的藥已經熬了半個多時辰了,再熬可就不好了。不如讓人端上來我服侍您吃藥吧。”
曹氏還沒說什麽,蘇雲遙就吩咐道:“來人,去給母親端藥。”
下人們看向曹氏。
曹氏頓了頓,道:“去端過來吧。”
不多時,藥端了過來。
蘇雲遙從丫鬟手中接過來藥,道:“母親,我喂您吃藥吧。”
曹氏瞥了月嬷嬷一眼,月嬷嬷立馬會意,看向了蘇雲遙,道:“世子夫人,侯夫人的早飯廚房還沒做好,勞煩您去催一催。至于喂藥這種小事還是交給老奴吧。”
說着,月嬷嬷就要從蘇雲遙手中搶過來藥碗。
蘇雲遙早就料到有這一出,微微側身,躲過了月嬷嬷的動作。
“這怎麽能行呢?母親是因為我與夫君的親事才累病的,我得親自服侍母親吃藥才能心安。”
曹氏昨日看起來還一臉病态,今日面色就變得紅暈,這說明她根本就沒病。至于藥,她壓根兒就沒吃,不然她身上不可能沒有藥味兒。
既然曹氏裝病,那就最好裝到底。不是想讓她侍疾來磋磨她麽,那她就好好侍奉她,一定要親自把這些藥喂到曹氏嘴裏。
看到底身受折磨的人是誰。
月嬷嬷有些急,再次說道:“真的不用了,侯夫人的藥一直是我喂着吃的,世子夫人還是交給我吧。”
蘇雲遙瞥了一眼月嬷嬷,反過來質問:“難道嬷嬷是覺得我笨手笨腳喂不好?”
這話就不好接了,月嬷嬷即便是再瞧不上蘇雲遙,蘇雲遙也是府中的主子,她也不敢說太難聽的話。
月嬷嬷只好看向曹氏。
蘇雲遙也看向曹氏,道:“母親也覺得我笨手笨腳嗎?”
曹氏:“怎麽會呢?阿月的意思是……”
蘇雲遙打斷了曹氏的話。
“既然母親不覺得便好。”
說完,蘇雲遙端着藥碗坐在了曹氏窗邊的凳子上,拿起來勺子,遞到了曹氏唇邊。
“母親,吃藥!”
曹氏根本就沒病,也沒吃藥,藥一直都倒在了花盆裏。蘇雲遙非得喂藥,此刻她倒有些騎虎難下了。
“怎麽,母親難道是嫌苦不成?月嬷嬷,去拿些蜜餞來。”
曹氏看了一眼蘇雲遙,忍下了這口氣,吃完了碗中的藥。
蘇雲遙看着空了的藥碗,一臉關切:“母親好好歇着,我去廚房看看,順便準備母親中午要吃的藥,我得親自喂母親才放心。”
曹氏嘴裏泛苦,忍住怒火,道:“辛苦你了。”
蘇雲遙笑着道:“不辛苦,照顧母親是兒媳應盡的本分。”
看着蘇雲遙的笑顏,曹氏心中冷笑。這個野丫頭,真以為她治不了她了不成?她若是想治她,有的是法子。
“你去廚房看一看早飯做了嗎?若是做好了端過來,在外面候着。”
這是又要晾着她?罰她站?
蘇雲遙笑了:“好的,母親。”
說完,她看向了春杏:“記好了嗎?”
“都記好了,夫人。”
“拿過來。”
曹氏本還在詫異蘇雲遙在做什麽,很快就看到了一張紙遞到了自己面前。
“母親,我也識不得幾個字,您看看對不對,如果沒問題,就簽字或者按手印吧。”
曹氏看了一眼上面字,只見上面寫着蘇雲遙今日做的事情。
世子夫人卯時二刻起床,卯時四刻到正院。侯夫人未醒,世子夫人在外間等候。期間,侯夫人吩咐世子夫人讀《女誡》,共讀了三遍。歷時一個時辰。
辰時四刻侯夫人醒了,世子夫人親手喂藥,态度恭順。歷時兩刻鐘。
辰時六刻侯夫人吩咐世子夫人去廚房催菜。
“你寫這些做什麽?”曹氏問。
蘇雲遙解釋:“我母親不知聽了誰的讒言,認為我在侯府做的不夠好,所以我把自己做過的事情寫下來,再由府中人簽字按手印,最後交由母親,這樣母親就不會責怪我了。”
被褥下,曹氏的拳緊緊握了起來。若是她簽字,不就等于告訴長公主她苛待兒媳了麽。
沒想到這個野丫頭雖不痛筆墨,心眼兒倒是挺多。
“母親,勞煩您簽字。”
曹氏沒動。
“母親為何不簽字,事情明明都是您吩咐的,我也照做了。”
曹氏依舊沒動,這時月嬷嬷開口了。
“世子夫人這是何意?侯夫人一直都睡着,剛剛醒,何時吩咐這些了?你可別亂寫。”
蘇雲遙笑了,看向了月嬷嬷。
“也對,這些事情都是嬷嬷吩咐的,嬷嬷按上手印也是一樣的。”
月嬷嬷頓時語塞。
蘇雲遙看着這主仆倆的态度,臉色立馬冷了下來。
真是給她們臉了。
“母親這是何意,兒媳也沒有亂寫,事情都做完了,怎得就不簽字呢?莫不是母親想讓我母親訓斥我?行,你們若是不簽,那我去找父親簽。總歸父親會還我一個公道。”
這個府中,待他們這一房最好的就是侯爺了。
不是都口口聲聲說她沒規矩嗎,她就沒規矩給她們看。
見蘇雲遙要走,曹氏給月嬷嬷使了個眼色,月嬷嬷連忙攔住了她。
“世子夫人這是怎麽了,老奴剛剛沒反應過來,我這就給您簽。”
看着紙上的手印,蘇雲遙滿意地把紙遞給了春杏。
“好好記着,我這就要去廚房催菜了,催了幾遍,廚房那邊是否為難我,我回來一共等了多久都給我寫清楚了。”
春杏忍住笑:“是,夫人。”
“母親,我去催菜了。”說完,蘇雲遙笑着離開了。
待她離開,曹氏不僅嘴裏苦,心裏也苦,氣得摔爛了一套茶具。
摔完,還不得不忍着氣,對月嬷嬷道:“你去看着點兒,別讓廚房為難她。”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