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事成
雲遙垂眸, 掩藏了內心真實的情緒。
今日她是來找言天師辦事的,若是暴露了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難保不會被他牽着鼻子走。
那日言天師的話猶言在耳, 從最近這些時日的反應來看,是他有求于她!
雲遙穩了穩情緒, 擡眸, 問道:“天師為何想知曉此事?”
言天師并未回答,而是問了一個問題:“你說我過幾年就會沒命是信口說的還是真話?”
這個問題非常重要。這些時日他仔細回想了那日見面時發生的事情。他覺得自己當時有些沖動了, 聽到了只言片語就信了對方。或許對方只是一時被激, 随口說出來的。
看着言天師眼底的認真,想到今日她要找言天師辦事, 雲遙點了頭:“真話。”
她若是說假話, 那她還能拿什麽來跟言天師談判?既然要談判, 總要說出來對方想聽的話, 有對方想要的信息。
言天師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既如此, 我找夫人所為何事, 你當是知曉的。”
他精通命數, 卻始終算不出來自己的, 也無法為自己改命。師傅曾算出他活不到三十, 他想改了命, 多活幾年。
“我想找高人改命!”言天師認真地說道。
雲遙想過言天師為何找她,沒想到竟是跟他自己的命數有關。說來也巧,她今日來找他辦事也是想用這個交換。
“好,我可以告訴你。”雲遙答應了。
言天師眼底流露出來激動的神色。
“但你得幫我辦一件事。”雲遙又補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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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天師沉默了片刻, 問:“你會告訴我給你改了命數的高人是誰?”
雲遙搖頭。
言天師皺眉。
既不告知他高人是誰, 那他去找誰改命, 如何改命?
只聽雲遙道:“高人既然是高人, 自然不可能輕易見人。我雖不能告知你高人是誰,但我可以告訴天師你将來會因何而死,你自己早早避開自然就可以破解命數。”
雲遙哪有什麽本事,她無非是比旁人多活了一世,知曉很多人的結局罷了。正巧,她知曉面前之人的結局。
言天師一怔。
不找高人,如何知曉自己的命數?難不成面前這個年輕的女子就是那個高人?可他怎麽看都覺得對方不像。
言天師斂了斂心神,端起茶淺酌一口,放下茶杯,道:“我如何知曉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雲遙看着言天師的眼睛,說道:“天師今年二十有二,生于宜南府,師從天道真人。”
她記得前世這個秘密是言天師之死的源頭。
當年這個消息一經傳出來,言天師很快就被捕入獄,待消息核實,便被處死了。被處死之快讓人措手不及。
這是因為德成帝一心追求長生不老。
言天師對外宣稱自己五十多歲,之所以看起來年輕是因為吃了丹藥,他就是拿這一招騙的德成帝。後來德成帝發現他只有二十幾歲,且并未服用過自己煉的丹藥。德成帝被騙了多年,惱羞成怒,盛怒之下殺了言天師。
聽到雲遙的話,言天師的眼神立馬變了,整個人從剛剛的毫無攻擊性瞬間變得淩厲。
雲遙絲毫不懼,緩緩說道:“我若沒有誠意,大可拿着這些消息來威脅你,逼迫你為我辦事。但我沒這樣做,所以我希望天師也能盡心為我辦成此事。你放心,我要你辦得這件事情對于你來說很簡單。”
言天師久久回不過來神。
這是他身上最大的秘密,他從小就被抱到了天道山修行,二十年來從未下過山,外面應無人知曉,面前這個女子又是如何知曉的。
難道山上有人下來了?
不可能,若是有人來他定會第一時間得知消息。
看這女子的神色,當不會告知他為何知曉。
不過,她說得對,她大可拿這個秘密來威脅他。皇上多疑,而這女人是皇上的親外甥女,只要她說出來的話,皇上會信上幾分。但她并沒有這樣做。
也不知她究竟是何打算,又有什麽目的。
他且聽一聽她想讓他做什麽事。
“你想讓我辦何事?”
雲遙道:“我想讓你告訴皇上琉璃公主的命格奇特,不宜與大歷男子成親,放她回昭國去。”
言天師微微一怔。
竟是此事。
那昭國的琉璃公主是否成親和他關系确也不大,且那日他觀皇上的神色,似乎很擔心琉璃公主最近成親會影響到煉丹。
想來此事很容易就能辦到。
這于他而言确實是小事。
近來的事情他也知曉。錢國舅為了讓兒子娶琉璃公主,多次讓人給他傳信,他都不曾理會。幫一次便也罷了,算是還了人情。再幫下去,旁人就會以為他是太子那邊的人了。
他不想參與皇子奪位。
他之前幫了錢國舅,這次若是斷了錢國舅的念想也算是幫了四皇子。一人一次,不偏不倚。仔細想來,辦成此事于他還算有利。
見言天師不語,雲遙又道:“天師前些時候剛算過近三月來世家成親的人中有人八字不合,影響了大歷的國運,想來再加上一個琉璃公主應該不難吧。”
确實不難。
想到面前之人的身份,言天師問:“你是四皇子的人?”
雲遙嗤笑一聲:“四皇子的人?他的什麽人,仇人嗎?還是敵人?”
竟不是四皇子的人。
“那你為何要幫一個異國的公主?這樣做誰都娶不到琉璃公主了,那昭國的財富也沒法收到大歷的國庫中。你作為皇上的外甥女,大歷的皇室,為何做這樣的事情?”
言天師有些想不通,這女子為何不幫大歷反而要幫一個異國公主。
而且,他作為天師能做的事情有很多,這女子求他辦的事情過于簡單了。
雲遙知曉面前之人愛財,道:“這世上之事又不是全都用金錢來衡量的,琉璃公主為人正直爽朗,處事大方,生性喜愛自由無拘無束的生活,我不想她所嫁非人,難道不行嗎?”
那錢四郎的确不是個好東西,不堪位良配。
言天師無意參與黨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問不出來答案,也不想再問了。
“好,我幫你。”言天師答應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我的命數該如何破解了吧?”
雲遙道:“天師可知我大歷上一任天師是如何死的?”
這又不是什麽秘密,算上他德成帝前後一共找了五任天師了,死相一個比一個慘。言天師道:“被火燒死的。”
雲遙道:“金木水火土……火的後面是土,所以,天師的死跟土有關。”
聽到這話,言天師的呼吸一滞。
師傅曾算過,他的死的确跟土有關。
木克土,所以給他起名言森。
這女人究竟還知道他多少的秘密……
“至于其他的事情,恕我暫時不能告知。等你辦成此事,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
若說剛剛他對雲遙還有些懷疑的話,此刻卻是信了八九分。他的命是師傅算出來的,絕對不會錯。
“好。”言森沒什麽遲疑應了下來。
師傅臨終前說過他的死跟土有關,師傅也算出來京城有害他之人也有幫他之人。師傅嚴禁他來大歷都城,只要不來都城,待在天道山上,可保平安。可他實在是好奇,在師傅死後,忍不住悄悄來了都城。
害他之人他不知是誰,幫他之人或許就是面前這人。
言森答得這般幹脆倒是讓雲遙有些意外了,她原以為言森還得問她一些事情才會答應她。
“琉璃公主順利離京之日便是我告訴你之時。”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言森相信雲遙會告訴他。倒不是說他對雲遙有多麽信任,而是因為他知曉對方肯定明白欺騙他的後果。
如今他是皇上面前的紅人,想做些什麽事情易如反掌。
晚上,忙完之後,謝彥逍問起了雲遙今日的事情。在聽孫管事說她今日去了道觀時,動作頓了一下。
他記得今日言天師也離開皇宮去了道觀。
想到那日二人之間的拉扯,謝彥逍皺了皺眉。
不知這兩件事情是不是有什麽關聯。
回瑤華院時,雲遙正坐在廚房吃着烤紅薯。
這烤紅薯是用烤爐做的,烤爐前幾日剛剛做好。
“哇,這紅薯好甜啊!”雲遙道。
秋娘笑着說:“主要是這個烤爐做得好,紅薯也是上等的。”
“怎麽烤的,你教教我。”
秋娘開始教雲遙如何烤紅薯,雲遙一邊吃一邊學,聽得很認真。
幾個人正說得盡興,這時春杏發現了站在門口的謝彥逍。
“見過世子。”
衆人也回過神來,轉頭看向門口。
謝彥逍看着雲遙手中的烤紅薯,道:“晚上吃紅薯容易積食。”
雲遙聽後,瞥了謝彥逍一眼。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紅薯,實在不想扔掉。她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嗯,有道理,晚上吃紅薯确實容易積食。”
說完,低頭又吃了一口。
她開心就好啊,管他積不積食,管謝彥逍開不開心。
吃完一口,擡頭看向秋娘。
“你剛剛說到哪裏了,要翻面是吧?多久翻一次?”
秋娘看看謝彥逍,又看向雲遙。她實在是害怕謝彥逍,但又不敢不回答雲遙的問題,于是小聲說道:“嗯,一刻鐘翻一次,翻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仔細燙到手。”
雲遙又吃了一口紅薯,點了點頭。
“嗯,明日我試試。”
以前她在家裏吃的烤紅薯都是放在鍋底烤的,如果掌握不好火候烤出來的紅薯有一半都被燒成了炭,黑黢黢的,只有裏面那一點點芯能吃。現在用烤爐烤,烤出來的紅薯皮薄一撕就掉,紅薯還特別甜,非常好吃。
她得學會了,自己烤着吃。
吃完一個紅薯,雲遙覺得不太盡興,又挑了個小的。
挑完後,她瞥了一眼門口,見謝彥逍還在那裏站着,臉色掩在了黑夜之中,看起來與黑夜融為一體。
“你要吃嗎?”雲遙問。
謝彥逍臉色有些難看,但不得不說,剛剛聞着紅薯的味道的确有些餓了。
以前大廚房負責他的吃食,幾乎每晚他都會讓大廚房做些夜宵,如今大廚房不負責此事,瑤華院的小廚房從不會去外院詢問他,他就只能餓着了。
見謝彥逍不答,雲遙道:“吃吧,別那麽講究,積食就積食呗,好吃不就行了。”
說着,雲遙把一個紅薯塞到了謝彥逍的手中。
謝彥逍實在是餓得難受,看了看手中的紅薯,拿起來吃了。
見狀,秋娘松了一口氣。世子總算是吃了,應該不會發脾氣責罰她了。
“紅薯有些幹,不如我再煮一些粥。”秋娘提議。
雲遙立馬拒絕了:“不用了,我吃飽了,就是覺得紅薯好吃才多吃了一個。”
秋娘看了看雲遙,又看向了謝彥逍。
謝彥逍沒答。
雲遙吃完第二個紅薯就回屋去了。
等她從浴房出來,聽春杏說謝彥逍吃了五個紅薯,頓時驚訝不已。他不是嫌紅薯積食麽,怎麽吃那麽多。
難不成……餓了?
雲遙的愧疚只維持了須臾就消失了。
誰讓他自己不說的,那就只能餓着了,她如今忙得很,可沒心思日日猜測他心中所想。
雲遙剛上床沒多久,謝彥逍也上來了。
屋內頓時變得漆黑一片。
雲遙剛想睡,腰上就多了一只溫熱的大掌。
雲遙想,他還是吃太飽了,還有精力想這些事。
不知是不是練習多了,他倒是比之前好了許多,這事兒倒也舒适得很,她便由他去了。
事後,雲遙沉沉睡去。
謝彥逍看着躺在自己臂彎中的女人,輕輕撫摸着她的頭發。他本想問問她今日去道觀做了什麽,是不是見了言天師,他們二人又有什麽關系,但還是忍住了。
她不說,他便不問。
過了幾日,昭國放出來消息,今年昭國的皮毛銳減,無法外銷了。
知曉此事,京城各方人員都很不高興。
太子直接把手中的玉器摔爛了:“這昭國區區彈丸之地,竟敢耍着孤玩兒!之前一直各種推脫,如今又說沒了。誰信啊?”
錢國舅道:“确實不可信。如今就只有一個法子了。”
“什麽?”
“娶了琉璃公主。”
太子眼神黯淡,嘆氣:“孤試過了,跟父皇提了多次,父皇都拒絕了。”
他知道,如今父皇并不信任他。父皇本就忌憚他,若是琉璃公主再嫁給他,父皇怕是要睡不着覺了。
錢國舅提議:“不如讓我兒娶了她。”
太子瞥了錢國舅一眼,道:“舅舅不是讓表弟試過了麽,聽說琉璃公主并未見他?”
錢國舅沒想到太子已經知曉了此事,心思轉了轉,解釋道:“我想着,這昭國的財富總不能落入其他皇子手中。皇上不想讓公主嫁給您,壓過太子妃一頭,那不如嫁入我家,都是一樣的。”
太子點頭:“确實。若此事能成,也算是于我們有益。”
說罷,二人琢磨着如何讓皇上答應此事。
另一邊,四皇子也正在跟謝彥逍探讨這件事情。
“看來昭國是鐵了心不想跟咱們大歷做這個生意了。不做就不做,真當我大歷稀罕他那點兒東西。”
謝彥逍垂眸:“您說得對。那昭國的皮毛跟大歷的財富相比,算不得什麽。”
“只是姑母那邊不太好交代啊……”四皇子有些擔心。
謝彥逍道:“您實話實說便是。您沒有做成此事,太子、謙王、康王也沒做成,于大家而言都是一樣的。”
四皇子點了點頭,非常贊同地說道:“你說得對,我這就去找姑母。”
四皇子從琳琅長公主離開後,琳琅長公主發了火。
“這昭國竟然敢耍這樣的手段,給他臉他還不要了。這是忘了幾十年前如何伏低做小麽。等琉璃公主嫁入我大歷,看她能落什麽好!”
蘇雲婉在一旁不停安撫。
“母親莫要生氣,昭國不過是個小國,不必放在心上,不值得。”
這話琳琅長公主不太愛聽,她道:“這昭國是小,但它富庶!若不是你們不中用,這財富已經在咱們手中了。”
那皮毛生意若是做成,一年能有數十萬兩銀子的利潤,有了這麽多銀子,做什麽事都方便。這可不是什麽小事。
剛剛四皇子在時琳琅沒好意思說,此刻卻有些忍不住了。
弟弟不争氣,丈夫不争氣,兒子不争氣,未來女婿不争氣,女兒也不争氣……當真是越想越氣。
見琳琅長公主發脾氣,蘇雲婉吓得沒敢說話。
琳琅長公主又忍不住說了她幾句:“當初讓你好好跟琉璃公主相處,從她那邊作為突破口,你怎麽就這麽不中用呢?她不過是被東西卡住了,你躲什麽躲呢?你當時倒是躲遠了,把自己摘得幹淨,琉璃公主也因此厭了你。”
蘇雲婉被訓得臉色泛紅。
“我教你的那些本事呢,怎麽不使出來?你連個小國公主都哄不好!人家到現在都不見你。若是将來成了事,你如何能收服各個府中的夫人小姐?”
蘇雲婉垂着頭不敢說話。
這件事情太子和諸位皇子都沒能辦成,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辦成?可她不敢反駁母親。
等到琳琅長公主沒那麽氣了,蘇雲婉開口了。
“母親,那日是雲遙妹妹救了琉璃公主,而且我聽說前幾日琉璃公主還請妹妹去游湖,二人相談甚歡,或許妹妹有法子能幫母親。”
昭國态度非常明确,就是不會跟大歷做皮毛生意。又因為大歷與其有契約,皇家不得幹涉昭國生意,誰都拿它沒辦法。諸位皇子大人都辦不成的事情,蘇雲遙自然也辦不成。到時候母親肯定會把這一切怪在蘇雲遙的身上,這就與她沒什麽關系了。
琳琅長公主正揉着酸痛的額頭,聽到這話細細思索了一番,頓覺這個主意甚好。
她差點忘了她還有個不争氣的女兒。
這琉璃公主對誰都不親近,誰都不見,唯獨見了雲遙。
或許,這個廢物女兒這一次能幫一幫她。
又過了幾日,門口的道士傳來了一個消息,成了!
宮裏傳出來消息,琉璃公主八字太硬,此時嫁人恐有血光之災,不适合嫁入大歷。和親一事作罷。
雲遙松了一口氣。
這言天師雖然是個騙子,但做事還算靠譜。
沒過幾日,琳琅長公主的壽辰到了,帖子下到了雲遙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