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零星
雲遙定了定神。
因為有了前世的經驗, 所以今生她能判斷得出來,謝彥逍一開始的确很差勁。若那舞姬從一開始就是他的人,想必他并未碰過她。因為若是二人之間真的有些什麽的話, 不必等到成親後。
“她既然是你的人,為何會喜歡上四皇子?”雲遙問出來心頭疑惑。
四皇子和謝彥逍相比, 也就是多了一層皇子的身份。那舞姬既然是謝彥逍的人, 又怎會看上四皇子。
“她剛入宮時,四皇子幫過她……四皇子雖然只是把她當成是替代品, 但也切切實實待她好過。”謝彥逍道。
情之一物, 不知所起。
就像兩年前他初遇她時,也是一眼就記住了。
聽到謝彥逍的解釋, 雲遙也不知說什麽好了, 只簡簡單單應了一個字:“哦。”
大概是太過在意了, 聰明如謝彥逍此刻卻還是有些慌, 他有些吃不準雲遙此刻究竟是什麽意思。他看不清她的神色, 不知她究竟是不生氣了, 還是仍在生氣中。
謝彥逍又靠近了些。
見雲遙沒什麽反應, 又試探着得寸進尺, 摩挲着雲遙的手。
雲遙這次終于有了反應, 擡手打了他一下。
謝彥逍微微有些失望, 但還是厚着臉皮趴在雲遙耳邊道:“夫人的手不是疼麽,我給你揉一揉。”
雲遙輕嗤一聲,在心中暗罵了一句色胚。
“早就不疼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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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沉默了片刻,謝彥逍的手依舊放在雲遙的手上, 并未挪開, 雲遙也未說什麽。
“臉——”謝彥逍頓了頓, 問道, “還疼嗎?”
雲遙像是沒聽到一般,沒有回答謝彥逍這個問題。
謝彥逍覺得心疼不已,見雲遙一直不答,微微用力,讓雲遙面對着他。
雲遙不悅地看向謝彥逍。
他難道看不出來她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嗎?
下一瞬,謝彥逍溫熱的大掌忽然放在了她的臉上。他的動作輕柔,像是摸一件稀世珍寶一般。
“以後不管長公主要求你做什麽,你只管答應便是,不要再吃這種虧。”
雲遙抿了抿唇沒說話,心卻漸漸軟了下來。
“塗藥了嗎?”謝彥逍問。
“沒有。”雲遙低聲道。
見謝彥逍要起身,雲遙攔住了:“不用了,很快就會好了。”
謝彥逍看着雲遙沒說話。
雲遙雙手圈住了他的腰身,把頭埋在了他的身上。
謝彥逍嘆了嘆氣,沒再起身。
“睡吧。”
“嗯。”
這一晚,謝彥逍果然又做夢了。
此刻他正在房中,只不過不是黑夜而是白天。
雲遙又如同他在夢中多次看到的那般,正坐在榻上,神色看起來有些憂愁。
“夫君真的不在府中?”
“不在。我聽侯夫人身邊的侍書姐姐說,世子跟四皇子一起去倚紅樓了。”海棠說道。
雲遙蹙了蹙眉,看向了窗外。
謝彥逍快步走了過去,他很想向夢中的雲遙解釋一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突然,他眼前的畫面一轉,似是又換了一日。
夫人仍舊坐在榻上,只不過這次她的衣裳跟剛剛不同了,是件素色的衣裳,此刻她正看着院子裏的牡丹花發呆。
“夫人,你快想想辦法吧,總不能讓世子日日去倚紅樓吧?”海棠說道。
雲遙張了張口,卻一個字都沒說。
“不如您給世子擡個姨娘。”海棠試探地說道。
雲遙立馬看向海棠,想也不想,厲聲說道:“不行,我爹只有我娘一人,他也只能有我一個!”
謝彥逍是她的夫君,他怎麽可以有別的女人!
海棠繼續勸說:“夫人,長公主是公主,驸馬依附于她,自然不能有旁人。你沒有爵位在身上,又不得世子的寵,再不給世子納妾,世子豈不是要日日宿在青樓中?”
雲遙臉色難看,态度堅決:“總之我不同意。”
春杏看了一眼雲遙的臉色,扯了扯海棠的袖子,示意她別再說了。
海棠很不高興,轉身出去了。
接着,畫面又是一轉,雲遙依舊坐在榻上,這一次謝彥逍明顯感覺到了雲遙的不同。她變得沉靜,身上似乎已經沒了那種鮮活的氣息。她的眼睛看向了窗外,淡淡地開口:“世子又去倚紅樓了?”
春杏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雲遙的神色,道:“是。”
雲遙的反應不再像從前那般激動,反倒是非常平靜,似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答案。
“哦。”
謝彥逍的心像是被紮了一下,疼得難受。他順着雲遙的眼睛看向了窗外,果然,此刻院子裏已經沒有了牡丹花,光禿禿的一片。這大概是他們成親五年後的事情了。
她已經……對他沒有感情了嗎?
謝彥逍心髒疼得受不了,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又回到了現實之中。
随後,頭痛欲裂,他擡手捂住了疼痛的腦袋,閉上眼睛,很多畫面再次湧入腦海之中。
他看到了自己教雲遙讀書識字,看到了自己在院子裏栽了一棵桂花樹,看到了……雲遙大着肚子坐在塌上繡嬰兒用的肚兜,最後是一場熊熊燃燒的大火。
然後,他一下子清醒過來。
頭不痛了,可那些畫面卻比夢中的事情還要真實一些,像是自己親身經歷過一般。
除了那一場大火。
他腦海中突然蹦出來一個念頭,那便是雲遙嫁過他兩次。
他不知自己為何會産生這樣的想法,可卻覺得夢中的一切是真實發生過的,他們二人曾成親數載,他好像更了解雲遙了。
至于他們二人的結局是什麽,他并未看到。
以前她那麽不想為他納妾,如今為何這般積極主動?
是真的不在乎他嗎?
謝彥逍覺得心頭被很多只螞蟻撓着,難受得厲害,他轉頭看向身側睡得正香的人,輕輕推了推她。
雲遙睡得正香,卻被人吵醒了,她頓時不悅。
謝彥逍有病吧,自己醒得早還要吵醒她。
“你幹嘛呢!”
謝彥逍推了雲遙幾下,見她沒醒,便親了親她。本想着要叫醒她的,只是親着親着卻有些控制不了自己了。
“你說呢?”謝彥逍啞着嗓子說道。
雲遙心頭火氣,一腳踢向了謝彥逍。
哪知謝彥逍早有預料,輕輕握住了她的腳,兩個人的姿勢變得更加暧昧。
雲遙本想發火罵他,可不知他從哪裏學來的招數,知曉了她的軟肋,讓她頓時丢盔棄甲。
雲遙累得不行,靠在謝彥逍身上繼續補覺。
謝彥逍卻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樣,親了親雲遙的額頭,又親了親雲遙的頭發,問道:“夫人可是真心要為我納妾?”
雲遙頓時精神了幾分,應了一聲:“嗯。”
謝彥逍手上的力道加大,雲遙擡手捶了他一下。
“當真?”謝彥逍又問了一遍。
雲遙頓時不悅,蹙着眉看向謝彥逍:“納妾一事,占便宜的明明是你,為何反反複複問我這個問題?”
謝彥逍看着雲遙,沒說話。
雲遙道:“我問你,我若是想為自己找個男人,你二人一同服侍我,你可願意?”
謝彥逍臉色頓時變得黢黑,咬着牙道:“你敢!”
“想必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這個答案排除愛慕這一點,應是還有別的緣由。比如,我是你的夫人,所以你不允許我找別的男人為你戴綠帽子,因為這樣你會很沒面子。再比如,你覺得我是你的人,所以你不允許旁人觊觎我,這是你的占有欲。你我皆是人,我自然也是與你一樣的,不太喜歡別人用我的東西。”
雲遙解釋得很清楚明了,謝彥逍反倒是臉色越發難看。
“所以,你不希望我納妾的原因是面子和占有欲?”
雲遙張了張口,剛想應付一聲回答“是”,但是瞧着謝彥逍的神色,她沒敢說出來。她怕她說出來之後謝彥逍會吃了她。
頓了頓,雲遙道:“當然了,還有別的原因。”
謝彥逍神色好看了幾分,問:“什麽原因?”
雲遙說出來一句最最真實的答案。
“髒!”
前世她得知謝彥逍可能去倚紅樓時,當謝彥逍再與她親近時,她便覺得有些惡心。
謝彥逍眼神一下子變得深邃,讓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雲遙繼續說道:“你知道的,我喜潔,若你有了旁人,我大概會覺得髒。”
謝彥逍深深地看了雲遙一眼,臉色沉了下來。
看着謝彥逍的神色,雲遙道:“幹嘛,你不高興了?你自己想想,若是我被人碰了,你是不是也會覺得髒?”
謝彥逍不知在想什麽,始終一言不發,須臾後,沉着臉起身離開了。
雲遙目送謝彥逍離開,随後收回來視線,轉身面向裏側,補覺。
雲遙睡到日曬三竿方起,處理完事務,又回了瑤華院中。
這一整日下來,除了言天師給她傳信三日後道觀見之外,倒是沒什麽別的事情。
只是,傍晚時分,府中有了些事情,比如,如今一個月過去,謝叔煜和謝季琮從軍營回來了。再比如,因為謝季琮回來了,曹氏那邊給廚房要的東西多了些,程嬷嬷跟李嬷嬷起了沖突。
雲遙換了身衣裳,去了廚房。
雖然兒子回來了,但此刻曹氏心情并不好。
謝叔煜看起來好好的,謝季琮走路一瘸一拐的。
看着站在下面的兩個兒子,曹氏心頭的火一下子就上來了。
“你作為哥哥,弟弟被打成這樣,你怎麽不知道看顧他?”
這樣的話謝叔煜從小聽到大。小時候每次打架都讓他擋在前面,在外面挨打的人是他,回來被父親訓得人還是他。他若是不替四弟擋着,母親就要打他姨娘。
如今姨娘早已死了,謝叔煜也大了。
“母親,父親安排的人下手極重,他們只聽父親的話,不聽我們的話。不僅四弟挨打了,我也被打了。”
曹氏心疼死了。
謝叔煜立馬說道:“我瞧着那些人似是跟四弟有私仇,打得特別狠,母親不如問問四弟最近得罪了誰,怎麽一入軍營就被打了。”
謝叔煜故意把事情往別人身上引。
謝季琮想了半天就想到了一人,謝彥逍,而且越想越覺得是他。
不得不說,謝季琮在這一刻倒是真相了。
謝叔煜一聽謝季琮想到了謝彥逍,立馬道:“對,二哥那個人就是這樣睚眦必報的人,母親一定要好好罰他,為四弟報仇。”
曹氏臉色極為難看。
謝叔煜見這裏沒他什麽事兒了,便出去了。
剛走到小花園,尚未到自己的院子時,他就遇到了去廚房處理完事務要回去的雲遙。
啧。
他這二嫂當真是越來越水靈,越來越豔麗了,比初見時還讓人驚豔,看來二哥最近沒少疼她啊。不知……
雲遙正低聲跟春杏說着什麽,忽然察覺到了一道目光,頓時止住了話頭。
擡眸一看,是謝叔煜。
前世她偶爾會在後宅中遇見他,他看她的眼神一向讓人覺得惡心。初時不知他的性子,還與他說過幾句話,後來她見着他遠遠就躲。但有一次還是沒躲開,被醉酒後的他調戲了幾句,摸了一下手。
現在想想都覺得惡心。
好在他後來不知被誰打了一頓,她也再沒有在院子裏碰見過他。
謝叔煜打量完雲遙,見她越走越近,彎腰行禮。
“見過二——”
雲遙步子未停,直接從他身邊經過,像是沒看到這人一般。
謝叔煜站起身,看向了雲遙的背影,不怒反笑。
有意思。
謝彥逍在聽到孫管事說起今日謝叔煜和雲遙在後院中遇見這件事情時,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謝叔煜被打一事,拳頭緊緊握了起來,心中暗道,還是打得太輕了。
“少主子?”見謝彥逍神色不對,孫管事喚了謝彥逍幾聲。
孫管事說謝叔煜和雲遙遇到這件事時并沒有其他的意思,也并未發現謝叔煜腌臜的心思,只是事無巨細,把雲遙的事情告知謝彥逍。
謝彥逍回過神,看向孫管事。
“您可是有什麽吩咐?”孫管事問。
“沒什麽,你先退下吧。”謝彥逍道。
他好像即便是不做夢也能想起來一些現實中并未發生的事情,比如,謝叔煜摸了雲遙的手,他非常憤怒。
“是。”
喬謙和評價了一句:“侯府的這兩位少爺也當真是不成器,好在大少爺還算争氣,不然這侯府遲早要完。”
謝彥逍點點頭。
喬謙和沒再評價此事,說起來正事:“對了,您吩咐讓人找冊子,這是哪裏得來的消息?”
喬謙和口中所說的冊子是錢國舅府的一本冊子,上面詳實地記錄了這些年錢國舅和各個府上往來的賬目。
謝彥逍也是早上零星地想起來一個片段,覺得這個冊子似乎很重要,但此事不便與旁人提及。
“我偶然間聽人說起的。”
“哦,這樣啊,若真有這樣一本冊子,那咱們可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錢國舅拉下來了。”
接着,二人細細說起來此事。
亥時,謝彥逍停下了議事。
喬謙和瞧着少主子越發有人樣了,笑着調侃了一句:“少主子如今跟夫人關系越發好了。”
謝彥逍神色卻有些不自然。哪裏好了,早上才剛剛發生過矛盾。
喬謙和卻誤以為謝彥逍不好意思了,連忙借口困了退下了。
謝彥逍頓了頓,回了內宅。
到了內宅時,雲遙正坐在榻上看着賬簿。她今日白天補覺,睡多了,此時并不困。見謝彥逍又準時回來了,她擡頭看了他一眼後,沒跟他打招呼,又繼續看賬簿了。
謝彥逍也不在意,坐在了雲遙對面。
春杏識相地端上了茶,默默退下了。
謝彥逍喝了一壺茶後,說了一句:“若是夫人被人碰了之後,我不會覺得髒,只會覺得心疼。”
雲遙微微蹙眉,不懂他為何突然沒頭沒尾說了這樣一句話。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這幾天沒能按時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