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夢境(大修)
“夫君呢?”雲遙看着空蕩蕩的窗外問道。
春杏嘴角嗫嚅了幾下, 不知該如何回答。
還是桂嬷嬷老道一些,笑着安撫:“世子在外面忙着呢,您安心在府中養胎便是。”
雲遙喃喃道:“他究竟在忙什麽呢?太子不是早就被廢了麽, 瑾王權勢也越來越重,哪裏還需要他幫忙?”
桂嬷嬷面上的神情微怔, 道:“外頭現在都亂了, 好多流民來了京城,世子大概是在忙此事吧。”
雲遙眉頭輕蹙, 斥責:“你怎麽不早些告訴我這些?”
桂嬷嬷道:“您如今有了身孕, 這種事跟您說了只會增添您的煩惱。您只要不出門就行,免得被亂民傷到。”
雲遙抿了抿唇, 一副不贊同的模樣。
“沒有人願意離開家鄉去別處讨飯, 除非是真的吃不飽飯了。我記得匣子裏好像還有幾百兩銀子是麽?明日拿銀子去外頭設個粥棚施粥吧。”
桂嬷嬷道:“郡主, 您手頭就那一點現銀了, 萬一京城亂了, 咱們得帶一些防身。”
雲遙想了想, 道:“那你明日把我的首飾當掉一些。我現在也不怎麽戴了, 換一些銀錢吧。”
桂嬷嬷思索了片刻, 同意了:“也好。”
眼前場景一變, 雲遙的肚子又大了些。
晚上, 春杏道:“郡主,不好了,聽說外面有鋪子讓人搶了。”
雲遙面色變了變。
“守好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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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半夜,雲遙做了噩夢。
“不要, 不要……”
“夫君……謝彥逍……謝彥逍……”
謝彥逍心疼死了, 上前安撫:“阿遙, 莫怕, 莫怕。”
可他的聲音根本傳不到她的耳中。
阿遙做了許久噩夢,最終被噩夢驚醒。
謝彥逍雙手緊握成拳,眼神中盛滿了憤怒。夢中的自己究竟在做什麽,為何日日不出現,為何不來照顧阿遙!
這般一想,他眼前的場景變了,一下子變成了書房。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案前的自己。
胡子拉碴,眼底通紅。
“鎮北将軍又在殺良民了!這個畜生定不得好死,死後一定會下地獄!”喬謙和帶着怒氣說道。
“我去找大哥,帶兵去砍了他!”誠郡王站起身。
“站住!”謝彥逍沉着臉怒吼。
誠郡王在原地站了片刻,又轉過身,坐了回來。
謝彥逍道:“若廉郡王帶兵離京,瑾王定會用鎮北将軍留下的兵反了!況且這區區幾萬兵也擋不住鎮北将軍麾下二十萬大軍!”
“難道就眼睜睜看着他濫殺無辜?”誠郡王道。
“自然不行。”喬謙和道,“也不知昭國的大軍何時能動。”
吏部舒大人道:“鎮北将軍和瑩貴妃的私情已經傳入了昭帝的耳中,想必很快就能有結果了。只要昭國大軍動了,便能威懾鎮北将軍,再加上梁将軍,咱們取勝的幾率就大了。”
誠郡王也知他們只能等,嘆了嘆氣,不再多言。
謝彥逍看着憔悴的自己,心情非常複雜。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天色又亮了。而夢中的自己跟謀士們商議了一整晚。
天亮後,他們去上朝了。
謝彥逍再次睜開眼時天蒙蒙亮,深秋的天帶着一絲寒意。
這一次醒來,他不像之前那般難受了,整個人非常平靜。而腦海中也再次蹦出來許多從未發生過的片段。等這一陣過後,他轉過身,盯着雲遙看了片刻,又擡手摸了摸雲遙平坦的小腹。他有些慶幸現實中的自己沒讓雲遙有身孕。他現在日日都很忙,若此時雲遙有了身孕,他定不能好好照看她。屆時她會如夢中一般,神傷不已。
不過,夢中似是多年之後了。他聽到了春杏的一句話,似乎時德成二十年,也就是在五年後。夢中似乎有夢中的時間線,每一件事都能和時間點契合,他大概已經能猜個七七八八了。
小産大概是在今年,牡丹花被摘掉是三年後,懷孕是五年後。
夢中的七年在現實中壓縮到了兩年左右。
正想着呢,懷中的人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謝彥逍以為雲遙如同夢中一般做了噩夢,連忙安撫:“阿遙,別怕,你別怕,我在呢。”
雲遙一直在回憶前世的事情,昨晚沒想到,現在她忽然想起來了。
“瑩貴妃和鎮北将軍有私情,所以她極力阻止昭帝與鎮北将軍開戰,鎮北将軍之前能打勝仗有一部分原因是靠昭國投降。”
謝彥逍看向雲遙的眼神多了幾分深意。
此事他剛剛在夢中知曉,雲遙怎會知曉的。
難道……她昨晚也做夢了?
那她豈不是知曉他在夢中是如何待她的?
謝彥逍感到一震恐慌,問:“阿遙,你做夢了?”
問出來的話和平時的沉穩淡定完全不同,帶着不易察覺的緊張。
雲遙赫然反應過來,她不該知曉這樣的事情,而且,她是忽然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告知謝彥逍的。說自己是做夢夢到的,倒也合情合理。可若她真的說自己是做夢夢到的,謝彥逍豈不是會不相信?
她把這件事情說出來的目的是讓謝彥逍相信!
雲遙思索幾息,眨了眨眼,道:“沒有。”
謝彥逍頓時松了一口氣,不過眼神依舊充滿探究。
有那麽一刻雲遙以為謝彥逍發現她的秘密了,她連忙胡謅了一個借口:“我聽琉璃公主說的。”
謝彥逍道:“哦,原來是這樣。”
雲遙:“你趕緊去調查一下這件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的話那就太好了,昭帝肯定會發怒的,你們就又多了一個幫手。”
“好,我一會兒就去讓人查。”
雲遙頓時放心了,道:“那就好,你去忙吧,我再睡會兒。”
說完,她閉上了眼。
雲遙因突然想起來這麽重要的一件事太過激動,所以沒看到謝彥逍的眼神。謝彥逍并未完全信她。他覺得雲遙怪怪的,仔細想來似乎很多事情都有些怪,雲遙似乎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秘密。
比如簡國公府的事情,比如那日她提醒他鎮北将軍将要出兵,等等。
若不是做夢,她又是如何知曉的?
又躺了一會兒,謝彥逍起床了。
半個月後,謝彥逍收到了消息,的确如他夢中夢見的一致,鎮北将軍的确和瑩貴妃有舊。此事一出,瑩貴妃徹底失寵,被打壓了多年的太子也就是琉璃公主的親哥哥終于受到了皇上的重視。
年底了,德成帝見的官員越來越多,告狀之人也越來越多,他對鎮北将軍的怨念加深。他突然覺得鎮北将軍只要在京城中那必定要攪的京城不得安寧,瞧着最近各地上奏的帖子,他決定把鎮北将軍派出去打仗。
至于他殺良民的事情,早就被德成帝淡忘了。畢竟,對他而言,跟安定相比,百姓的命不值錢。
鎮北将軍得知此事,徹底怒了。
德成帝一直猜忌他,從不信任他,一有矛盾就要派他出去打仗。而其他的世家貴族安安穩穩地在京城中享受着榮華富貴。從前這些人還會懼怕他,眼下卻開始捅他刀子了。
讓他去守護這種小人?
當真可笑。
這一年的除夕夜格外冷。
京城中雖然熱鬧,但也比不了往年。四處的動亂,已經湧入京郊的流民讓人心裏有些不安。
武安侯府也不像從前那般熱熱鬧鬧的了。
如今雲遙掌家不說,她還被封為了郡主,長公主隐隐透露出來重視這個女兒,要為女兒撐腰。曹氏哪裏還敢放肆,雖心中對雲遙極為不滿,眼下也只能忍了。
她忍了,謝季琮年輕氣盛,可忍不了。
這一年他受夠了謝彥逍和蘇雲遙這兩口子。
一個唆使父親把他弄到了軍營,一個把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差事攪黃了。
他現在就是全京城的笑話!
想到這些,謝季琮陰陽怪氣地說道:“如今瑾王炙手可熱,二哥又向來與瑾王交好,恨不得穿一條褲子。父親剛剛也說了,咱們是一個府中的兄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啥時候給弟弟我謀個差事?”
謝彥逍早就跟瑾王不親近了,此事京城中人人皆知,都在笑謝彥逍眼光不好。瑾王不顯山露水時,他待在了瑾王身邊,如今瑾王成了京城中最有可能成為太子的皇子,謝彥逍反倒是失寵了。
謝季琮說這番話就是故意惡心謝彥逍的。
謝彥逍像是沒聽到一般,夾起來一筷子魚肉放到了雲遙碗中。
武安侯斥道:“夠了,你好好吃飯。”
見兒子被訓斥,曹氏開口了:“琮哥兒說的也有道理,咱們大歷最重親緣,他們二人是親兄弟,提攜提攜也是應該的。只不過啊,咱們府跟別的府不一樣,親兄弟不僅不提攜,還要踩上一腳。有的人啊,失了外面的權勢竟也不讓自家人好過。”
武安侯皺眉,指着四兒子道:“老大就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謀的差事,他若真有本事也不會像現在這般一事無成。”
這些年他給四兒子安排了幾個差事都被他弄沒了,如今他也懶得再安排了,免得丢人現眼。
說完,武安侯頓時沒了吃飯的心情。
謝季琮還要再說什麽,結果被人在桌下扯了扯衣角,看着母親不贊同的眼神,他閉了嘴。
“如今形勢不明,焉知最終結果如何,萬不可在此時跟幾位王爺攀扯上關系。”武安侯提醒。
這話是在說曹氏之前找了蘇雲婉。
曹氏面色不太好看。
“時辰也不早了,我今晚還得進宮一趟,一會兒就散了吧,各自回院中守歲。”
說完,武安侯離開了。
武安侯一走,謝彥逍第一個放下了筷子,轉頭看向還在吃魚肉的雲遙。
這魚是廚房特意為她炖的,香得很,謝彥逍又把魚刺都挑走了。結果吃了沒兩口,她就察覺到了謝彥逍灼灼的目光。
那眼神仿佛是在催促她趕緊走。
雲遙有些猶豫。她雖然不喜跟曹氏和周氏他們一處,可這魚好吃啊。而且是她親眼盯着廚房放到這裏的,不用擔心被人下毒。況且,
她怎麽覺得謝彥逍今日莫名其妙的。
這魚肉明明是他自己親手為她剔的,怎麽又不讓她吃了。
似乎瞧出來雲遙的猶豫,謝彥逍道:“夫人剛剛不是說有事還未處理完?”
話都說到這裏了,雲遙只好放下了筷子,應了一聲:“嗯。”
随後,二人離開了。
謝彥逍和雲遙離開後,曹氏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也沒了吃飯的心情。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次子被瑾王棄了,為何侯爺還這般重視他!
待謝叔煜和周氏被曹氏攆走後,謝季琮忍不住道:“母親,您剛剛為何不讓我罵謝彥逍?”
曹氏:“我的兒,我知你不喜歡他,我又何嘗不是?只是如今這家是你父親做主,咱們無法行事。你且等等吧,等瑾王登基,定不會有他們二人的好果子吃。”
謝季琮剛要開口反駁,仔細一想,面上露出來笑容。
可不是麽,謝彥逍不知為何得罪了瑾王,蘇雲遙又跟蘇雲婉有仇,将來這二人定要完蛋!他們只管等着便是。
大家吃完年夜飯,略坐了一會兒,便散去了,謝彥逍難得沒去前院,而是随着雲遙朝着瑤華院走去。
京城各處響起了鞭炮聲,聲聲入耳,天上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
雲遙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雖冰冰涼涼的,但卻覺得非常舒服。擡頭看了一會兒雪花,她忽然來了童趣,朝着尚未掃走的雪上踩去。京城已經連續下了半個月的雪了,雪有半尺厚,踩上去嘎吱嘎吱作響。
謝彥逍站在一旁靜靜看着,想到她剛剛吃魚的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
當真還是孩子心性。
過了片刻,見雲遙還沒有停的打算,謝彥逍沉聲提醒:“回去吧,仔細鞋子濕了。”
雲遙笑着道:“沒事兒,反正也濕了,回去再換。”
濕就濕吧,踩在上面多好玩啊。
恰好周氏和謝叔煜路過,看着站在一處的雲遙和謝彥逍,周氏心裏陡然升起來羨慕之情。
想當初雲遙嫁過來之前她還暗地裏嘲諷過她,覺得她鄉下來的土裏土氣又不懂規矩,注定得不得謝彥逍的愛,也會被婆母不喜。結果沒想到兩年過去了,冷心冷情的世子竟然把她放在心尖上疼,公爹也把後宅的管家之權給了她,她還成了郡主,再順遂不過了,成了京城中人人豔羨之人。
老天當真是不公平。
從前見着雲遙謝叔煜總會多看兩眼,現在是再也不想看了,見着雲遙就想躲,生怕謝彥逍再打他一頓。
見周氏不走,他皺眉:“走了。”
周氏回眸看向一臉不耐地謝叔煜,頓覺心裏憋屈。蘇雲遙的日子越過越好,而她的日子卻越過越差。夫君處處留情,也沒什麽本事,他們這一房在這個府中越來越不顯了。
謝彥逍察覺到不遠處的目光,轉頭看了過去。眼神從溫柔缱绻瞬間變得淩厲。
謝叔煜吓得縮了一下脖子,連忙扯着周氏離開了。
雲遙并不知此事,又過了一會兒,她不想踩雪了,結果又去堆起了雪人。
瞧着雲遙頭上的雪沫子,謝彥逍勸阻無效,打橫将她抱起,朝着瑤華院走去。
“喂,你快放我下來!”雲遙不滿。
謝彥逍腳步不停,不說話。
“喂,我說話呢,你聽到沒?”雲遙又重複一遍。
謝彥逍依舊沒答。
“你最近不應該很忙嗎?趕緊去忙吧?我自己能回去。”雲遙道。
鎮北将軍都要被派出京了,她前段時間還告知他關于昭國的事情,想必睿王有的忙了。
謝彥逍抿着唇不說話。
雲遙見謝彥逍鐵了心要阻止他,沒再反抗,不過面上卻不怎麽高興就是了,心裏也在默默吐槽謝彥逍沒有童趣。
等回到瑤華院,謝彥逍把雲遙放在床上,脫下來她的鞋子,吩咐春杏:“去拿一雙幹淨的。”
春杏:“是。”
雲遙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坐在了榻上。
剛坐下沒多久,桂嬷嬷走了進來,面上帶着笑意。在她身後,廚房的人魚貫而入,很快,香噴噴的飯菜就擺滿了桌子。
雲遙怔了怔。她沒吩咐廚房去做飯啊,怎麽突然上了這麽多菜。
“這是世子特意吩咐的。”桂嬷嬷笑着為雲遙解惑。
雲遙狐疑地看了謝彥逍一眼。
怪不得謝彥逍催促她趕緊走,原來早有準備。看來他早就知曉武安侯要去宮裏,今日不用一起守歲。
“你怎麽不早說?”雲遙埋怨了一句。
早知道她就不在正院用飯了,回來吃就是了。
謝彥逍沒回答這個問題,簡單道:“用飯吧。”
剛剛在正院本就沒吃飽,此刻聞着飯味兒早就餓了,淨手後,去了飯桌前。
面前是豐盛的年夜飯,屋外傳來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雲遙突然有了過年的感覺。她擡眸看向坐在一側的謝彥逍,端起桌上的酒,跟他碰了碰杯。
“謝彥逍,新年快樂!”
“阿遙,新年快樂!”
與此同時,一輛馬車緩緩駛入了京城,來到了瑾王府後門。
作者有話說:
大修了一下,可重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