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孟勤勤醒的時候, 正是傍晚,夕陽的餘晖灑進病房,滿室橙光。她腦子還不清醒,昏昏沉沉, 看着滿眼餘晖, 恍如隔世。
“勤勤,勤勤?你醒了?”許達立刻跳起來摁鈴。
醫生和護士過來了, 給孟勤勤檢查, 一切正常。孟勤勤還在發懵,不知道怎麽了。
醫生檢查完, 囑咐許達:“沒有什麽問題了, 明天可以辦理出院,不過還要來醫院輸液兩天。這幾天注意吃流食, 別吃油膩。”
許達忙不疊答應。
送走醫生,許達立刻跑到孟勤勤身邊問長問短。
“你可算醒了,急死我了!”
孟勤勤嘴動了動, 聲音幹啞難聽,“我想喝水。”
她睡了不到兩天,周寒一直守在她身邊,過一會兒就用溫水給她擦拭嘴唇,所以雖然在暖氣房裏睡了兩天,嘴唇也沒有幹裂。
許達慢慢将她扶起來,急忙給她接溫水。
孟勤勤端着水杯,慢慢喝, 她能感覺溫熱的液體順着食道流進胃裏,胃裏開始反酸,有點難受。她把水杯放下,慢慢平複。
“難受嗎?”
“嗯,一點點。”
“慢點,別着急啊。”
“我怎麽來醫院了?”
“你還好意思問!”許達開始着急,“自己一個人喝酒,喝到酒精中毒,你真是長本事了啊!”
孟勤勤低着頭,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
“哎,勤勤,你怎麽哭了?怎麽了?”
孟勤勤擡起頭,滿臉的淚,“達達,周寒他……”
“別哭,那個孫子不敢不要你。”
孟勤勤愣一下,“你打他了?”
許達支吾半天,心虛道:“沒有,我哪兒打得過他。”
“那他……”
“他守了兩天,我讓他回去洗澡去了,一會兒就來。”許達頓一下,想起什麽,“那個,勤勤你自己呆會兒,我去上個廁所啊。有事叫我啊!”
許達說完,一溜煙跑了出去。他跑到走廊那端,打通了周寒的電話。
“周寒,帶碗粥回來。那個,買兩個創可貼,把你眼角和嘴角貼上,省的勤勤看了心煩。”
“勤勤醒了?”
“嗯。”
“我馬上來!”周寒立馬挂斷了電話。
許達回到病房,有點心虛,周寒眼角被他打裂了,嘴角也打淤青了。
孟勤勤還是有些忐忑,一直皺着眉,“那個,周寒他怎麽會來?”
他怎麽突然又肯理她了?孟勤勤心裏一直打鼓,搞不清怎麽回事,又不知道從哪裏問。
“他回心轉意了。”許達想了會兒,問她,“勤勤,如果周寒想跟你複合,你同意嗎?”
孟勤勤驚了一下,似乎沒想過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許達生氣了,幸好他沒說周寒去江縣的事,不然孟勤勤立馬撲過去心疼他,就白被他欺負一頓了。
“我……”孟勤勤猶猶豫豫。
“不跟他睡,他就不要你,這種渣男你還要?”
孟勤勤不說話了,緊抿着唇。
許達繼續游說:“一會兒不管他怎麽說,你都不要理他。”
周寒這麽對孟勤勤許達不虐他一頓,心裏這口氣消不了。
孟勤勤低着頭,還在思考,外面傳來了奔跑聲,和護士的訓斥。
很快,周寒一道風似的刮了進來。
“勤勤,我來了。”
他一口氣跑到床前,孟勤勤垂着眼,不看他。
“我給你買粥了。”周寒把東西放下,他想摸摸孟勤勤,手僵了一會兒,最終不敢。
孟勤勤把頭轉向另一邊,根本不看他,“我不餓。”
周寒急了,去抓她的手,“媳婦兒你罵我吧,我混蛋,我錯了。”
孟勤勤終于側過臉看他,他好像一下子瘦了很多,眼裏全是紅血絲,眼角和嘴角都有傷,貼了創可貼,遮不住,更加欲蓋彌彰。他的嘴唇和下巴冒出了短短胡渣,很落魄的樣子,像個極度失意的男人,完全看不出是正值青春的高中生。
孟勤勤心裏微微有些難過,她撇開眼,看向一邊,冷着臉說:“沒記錯的話,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不同意!”周寒下意識就喊了起來。
“你說了好。”
“我是在賭氣,勤勤你聽我說……”
“達達,”孟勤勤喊一邊的許達,打斷了周寒的話,“我困了。”
許達立刻跑過去,扶着她,讓她慢慢躺下。周寒在一邊伸出手想扶她,被她冷冷瞥了一眼,“你能出去嗎?”
“勤勤……”
孟勤勤躺下,轉了個身,背對着他。
周寒還想賴着,許達拉着他出去了。
許達坐在凳子上,周寒在走廊裏焦躁地走來走去。
“你特麽能不能停了?晃得我眼都暈了。”
周寒停了下來,掏出煙和打火機,去吸煙區抽煙去了。許達遛遛達達跟過去,很不要臉地自覺拿周寒的煙和打火機,自己點了支煙。
周寒咬着煙跟咬着仇人似的,面目猙獰。
“操,怎麽辦?她要一直不理我,我就在她面前以死謝罪。”
許達愣一下,把嘴上的煙拿下來,眯着眼,認真建議:“哥們兒,能不能不要這麽血腥,會吓到勤勤,你幹脆悄沒聲地投河得了,然後給她發一條臨終遺言就行。”
“你特麽能不能別貧了?急得我頭發都快掉了。”
許達慢悠悠抽一口煙,又慢悠悠把煙拿下來,“勤勤剛醒那會兒,說想吃山子糕點家的麻糬。”
“我去買。”周寒說完就要跑。
許達涼涼加一句,“她只喜歡山子家的。”
周寒停下來,掏出手機擺弄了一下,“八點半有火車,我馬上去。”他說完,又跑了,剛跑幾步,停下來,回頭,威脅許達,“看好她了,她要有什麽事,咱倆必須死一個。”
許達:“呵呵!”
他在心裏吐槽:老子守着她八年都沒事,你個兔崽子一出來,就差點把她弄死,哪來的臉說我?
看着周寒一股風似地跑下樓,許達摁了煙,哼着小曲,溜達着回病房了。
孟勤勤躺在病床上,聽見開門聲,立刻擡起頭看過去,是許達。
許達走到床邊,給她倒了水喝。
孟勤勤握着杯子,猶豫了好久,才問:“他走了?放棄了?”
“誰?”
“周寒。”
“你怎麽還惦記那個兔崽子?”許達怒其不争,“他滾去江縣了!”
孟勤勤驚了一下,坐直了身子,水差點灑出來。
“他去幹什麽?”
“鬼知道他抽什麽風,說要給你買麻糬。”
孟勤勤的心抽痛一下,握緊了杯子,自言自語道:“現在買不到車票了吧?”
“站着呗,他自己要去。”
“十個小時呢,還得來回。”
“小天使,你變了,我也是站票回s市的,你也不心疼我。”許達一副要哭的樣子。
孟勤勤忍不住笑了,“達達,謝謝你,這次沒你,我估計就完蛋了。”
許達想了一下,實在沒那麽厚的臉皮領周寒的功,他老實交代:“是周寒去學校找你,把你送到醫院來的。我第二天早上才到,他守了你一晚。你又睡了兩晚,也是他守着的。”
孟勤勤愣一下,眼淚就出來了,“他想幹什麽!不是不要我了嗎?現在又獻什麽殷勤?”
孟勤勤氣得握緊拳,大概動了針頭,針管裏立刻回血了。
許達吓得大驚失色,立刻摁鈴找護士。孟勤勤随手拔掉了針頭,自己摁住。
護士來了,換一只手紮上,責備他們兩句,就走了。
許達有些後怕,他本來想虐虐周寒,現在看來,孟勤勤似乎被虐得更慘。
他自己倒杯水,喝了幾口,調整情緒,坐在孟勤勤床邊,斟酌道:“勤勤,我跟你說個事啊,你別激動。就是同學聚會那天,周寒去江縣了,他在酒店外面看見我們抱一起……”
許達将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孟勤勤眼越睜越大。
“你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
“我就知道你心軟,知道真相肯定一下子就原諒那小子了!”
孟勤勤沒管他,掏出手機要給周寒打電話。許達搶過她的手機,“別這麽沒出息,非得治治他!不然他以後還得欺負你,我不可能一輩子跟着你,護着你。”
“達達,我求求你了,如果因為看見我們了,周寒才那樣,他這段時間肯定比我更難過,只是他不會像我這樣哭哭啼啼的,他把難受都藏在了心裏,你讓我給他打個電話吧。”
孟勤勤一副又要哭的架勢,許達沒辦法,把手機還給她。
孟勤勤想了一下,還是決定發微信,她怕打電話自己會控制不住想哭。
孟勤勤:周寒,我們和好吧。
等了很久,都沒有回信。孟勤勤有些着急,打了電話過去,關機了。她又讓許達打一個,也是關機。
許達高興得不行,“連老天爺都覺得要多虐他會兒。”
春運還沒過,火車上擠得連根針都插不進去。
周寒擠在人群中,空氣裏散發着各種汗臭腳臭以及不知名的臭味。行李凳子編織袋,堆滿各個可能的角落,整個火車,除了頭頂的一片空間,其它地方都被填滿,周寒覺得,氧氣都被密密麻麻的人和行李擠了出去,他呼吸都有些困難。
站了不知多久,他開始犯困,但連個放頭的地方都沒有。他勉強打起精神,掏出手機,想看一眼時間,手機早就沒電關機了。
不知道幾點,不知道漫長的黑夜什麽時候過去,不知道還有多久到江縣買到麻糬,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再看到孟勤勤的笑臉。